他的聲音略微往下沉,仿佛帶著還未消散的不知名怒意,年輕人被嚇得臉色煞白,哆哆嗦嗦地從兜裡摸出了一串鑰匙。
今鶴永夜鬆了手,年輕人如蒙大赦,連滾帶爬地往旁邊的小巷子裡鑽,很快就消失不見了。
今鶴永夜收回視線,戴上放在車上的頭盔,騎上車趕往遊樂園最近的那家醫院。
醫院門口果然擠滿了記者,今鶴永夜把車停在稍遠的地方,從側麵的消防通道進去,先把衣服弄亂,然後把頭發揉得亂糟糟的,飛快拽住一個路過的醫生。
“剛送來的人在哪?”今鶴永夜說,“就那個,警察,剛從附近送過來的——”
看他焦急又狼狽,連話都快說不清楚了,醫生趕緊說:“已經送到手術室了,你先彆著急……”
“快帶我過去!”今鶴永夜緊緊攥住了他的手。
他神色堅決,醫生本想拒絕的話不由得咽回了肚子裡。
“算了……走這邊吧。”
“這是醫生的休息室嗎?”去手術室的路上,今鶴永夜忽然問。
雖然對他的問題有些奇怪,明明剛才那麼著急去找人,醫生還是回答:“是的,不過現在並沒有人在那邊休息……”
“那就好。”
話音剛落,醫生更覺得怪異了,然而沒等他側頭看去,跟在他身後那人的聲音就忽然變得很近很近:“謝謝你,大塚醫生。”
一隻手捂住了他的嘴巴,把他拖進了休息室裡。
沒一會兒,今鶴永夜披著白大褂出來,他臉上戴著口罩,卷發用水打濕梳到後麵,露出來的額頭飽滿,眼神清亮而堅定。
他把能刷開手術室的識彆卡放到兜裡,插著兜往手術室的方向走去。
手術區隻有兩盞燈亮起,其中一盞前麵空無一人,另一盞前麵站著神色焦灼的佐藤美和子以及幾個警察,目暮警官不在,不知道是不是去處理另一個炸彈了。
佐藤美和子還在翻來覆去地看那條短信,然後仰頭望著手術室亮起的燈。
今鶴永夜走過去刷卡的時候,佐藤美和子忽然說:“等等!”
今鶴永夜身形高挑,大塚醫生的白大褂比他平時穿的衣服短了一截,哪怕他把手收在口袋裡,也能看到稍短的袖口下露出來的皮膚,以及些微突起的腕骨,沉著而有力,沒入白色口袋之中,仿佛裡麵藏著的是殺人利器,而不是一雙救人的手。
蓬鬆的卷發哪怕往後梳,也還是有些發尾不服輸地翹起來,在眼睛偏紫色的光暈下有種奇異的時髦感,佐藤美和子不由得說:“我怎麼從來沒有見過你……”
“我也沒見過你。”今鶴永夜語氣奇差,“想搭訕也不要選這種時候,沒看到病人還在等著嗎?”
他的口氣很不友好,眼神也變得冰冷而嫌棄,佐藤美和子剛想解釋自己不是那個意思,就聽到滴的一聲,手術室的門開了,穿著白大褂的年輕男人收回卡,大步走了進去。
佐藤美和子張了張嘴,呆滯地望著手術室的門在自己麵前合上。
無菌室裡有巡回護士幫忙穿戴無菌服,大概是對他這個生麵孔有些好奇,護士一連看了他好幾眼,不過看他神色嚴肅,想到如今躺在手術室裡的警察,護士心裡暗暗歎氣,也沒有心思閒聊了。
今鶴永夜戴好手套,雙手放在胸前,正式進入鬆田陣平的手術室。
距離他來到醫院不過十分鐘時間。
負責手術的醫生正在聽緊急掃描結果:“多根肋骨骨折,位移情況十分明顯,已經影響到了肋間血管,暫時沒看出對肺臟的影響……”
“胸腔積液超過1100毫升……”
手術室內的醫生和護士一個個神情凝重,隻有剛進來的今鶴永夜忍不住想,比起直接丟掉性命,現在的情況還是好了很多的。
聽到門開啟的聲音,主刀醫生回頭望去,眉頭微皺:“你是哪個科室的?怎麼這麼遲才來?”
“野口醫生派我來觀摩。”今鶴永夜用一種理所當然的語氣說,“我是這個月新來的實習醫生。”
野口醫生是今鶴永夜前段時間做任務接觸的倒黴蛋,在一家餐廳裡遇到殺人案件,還被人當成了嫌疑人,看他當時的反應非常不通人情世故,又對自己的身份很自傲,想必在這家醫院裡地位不會太差。
聽到他這麼說,主刀醫生立即露出了有些難以言喻的表情,像是把他和野口醫生當成同一類人了。
看他不再關注自己,今鶴永夜便悄悄站到一邊。
介紹完具體情況,護士又有些為難地指了指鬆田陣平手的位置。
“病人手裡一直攥著東西……”
“我來吧。”今鶴永夜終於找到機會,湊上去不由分說掀開了無菌布邊緣,抓住了鬆田陣平的手。
護士剛想說那個東西很難弄下來,病人好像特彆在乎,就看到他手指微動,輕鬆就把東西給取下來了。
黑色皮套,打開來看,上麵是002的證件,下麵是寫著police和警察廳字樣的徽章,徽章上還沾了點血。
“好像不是病人自己的。”剛才想提醒他的護士說,“沒想到野口醫生手底下還有這麼厲害的實習生。”
“僥幸而已。”今鶴永夜拿著證件,正要從手術台上退下去,找個沒人注意到的時間離開,就看到對麵的護士抬起了鬆田陣平的另一隻手。
鬆田陣平的左手上插著一根接近筷子粗細的樹枝,綠色的樹枝上沾滿了血,一時間很是矚目。
今鶴永夜忍不住問:“你們就要這樣拔嗎?”
“沒有傷到骨頭和主動脈,樹枝是銀杏樹葉,沒有毒性。”
手術室裡的另一個醫生很不滿:“不這麼拔還要怎麼樣?”
“他是警視廳爆處組的組員。”
今鶴永夜說完,看到其他醫生神色有些茫然,不由得提醒:“就是你們經常在電視上看到的拆彈專家。”
“要是傷到他的手臂肌腱,他就沒辦法再做精細的活動了。”
話音未落,躺在手術台上的鬆田陣平睫毛忽然微微一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