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枝大葉的魂球可沒那個思量天天給自己在睡著前支個罩。
“徹底醒了吧,快起床。”裘明好整以暇地拍手,愉悅地觀賞布靈艱辛爬起來的全經過。
甫探出黃溜溜的角,布靈就投以幽怨的目光,裘明相當氣壯地受著,毫不在意,尚批評道:“起得真晚!”
布靈幽幽歎息:“真想不到這話居然有一天是二貨來訓我們的。”
裘明原想也是,後來察覺不對:“慢,你們起晚的時候不少吧。”
“咕。”布靈搪塞過去,翻找畫板空間,套上厚衣服長圍巾。
彆說,這場景無論觀看幾次,裘明都覺得違和:“話說你們不能換毛嗎?去年不就是這樣?”
隻能說他才疏學淺,用多穿衣服的方式過冬的獸類,他這輩子都沒見過幾回。
布靈瞟他一眼,簡單說道:“膩了,換搭配。”
裘明無言以對。
就在此時,敲門聲響起,裘明和布靈順聲音看去,透過模糊的窗玻璃隱約發現屋外有道黑影,傳來陶海的嗓音:“大哥主人,大哥昆玉,我收拾齊全,咱們可以出發了。”
他作勢開門,裘明阻止了他:“等等。”
門開啟一條縫,飄入幾片雪花,聞說裘明之語,陶海當機立斷關閉房門,不敢延誤一分一毫。
“有什麼不方便嗎?我懷裡正揣著小鋪蓋,純美食羊羊絨,鬆軟柔滑,還有甜香,球哥的睡窩絕對無需擔憂,”陶海賣力介紹,語氣熱情十足,說到中途想起什麼,結結巴巴道,“啊,大哥、大哥昆玉若有意,我這鋪蓋也是蠻大的……”
一番陳述下來,裘明麵不改色,特意對著布靈拉長聲音:“他想得著實周到。”
“哼,”布靈噘著嘴,彆開眼,正欲酸溜溜擠幾句,餘光瞟到禦使動作,變了聲似地詫異開口,“主人?”
裘明一把子掀翻被窩。
白生生的魂球全部露出,外麵的涼氣一激,球身顫了顫,翻次身,尚且恍若無事,睡得香甜。
接下來,裘明熄滅鮫油,屋內頓時暗了,窗外的風雪似乎聒噪許多。
憐憫地瞥了眼人事不知的魂球,布靈不忍心地向牆邊靠,悄悄動用魔力戳魂球,然而那球睡眠質量一向好得出奇,收效甚微。
“開門吧。”裘明仿佛沒注意布靈的小動作,悠然發話,聽起來一如往常,毫無二致。
陶海卻猶疑了,他在門外斜瞥暗下來的燈光,委婉勸說:“不、不太好吧。”
裘明變臉,喝令:“叫你開就開!”
這語氣急迫得很,陶海手一哆嗦,居然真打開了門。
暮冬之際將死的陰晦、積雪、烈風、霜塵踴躍闖入,烏糟糟地吹動桌椅,吱呀作響,閉緊的窗欞簌簌落灰,屋內憑空升起一陣呼嘯,蕩卷四壁,片瓦無不寒顫,室溫驟降。
輕飄飄的白球在眾目睽睽中迎風而起,飛來舞去,屢次三番撞經四壁,跌落在門前的地板上。
臨近的陶海剛要彎腰,裘明的死亡視線便當空降落,凍僵了他。
硬邦邦地彈了兩三下後,某隻頑強的球終於渾身抖得仿若篩糠,兀地睜開了眼。
恰巧,此時屋外來不及掃除的新雪也由寒風卷攜,宛如長了手腳,從屋外著急忙慌爬到屋內,一股腦蜂擁而至,氣勢浩浩蕩蕩,堆砌在身高不過一尺的白球麵前,在其驚慌的目光中,高高大大的冰渣子、硬茬子、雪沫子和霾土星子,毫不畏懼地懟著他臉填了上去,一氣垮塌,壓做個實打實的多球雪人。
溫熱的圓嫩胴體霎那間觸及冷硬的天地結晶,春暖花開溫柔鄉,原來是索性勾魂濕冷牢,猶如一刻天堂墮地獄,眨眼溫泉變冰窟,涼意不脛而走,瞌睡不翼而飛,清醒得前所未有。
“嘰——!”
年底的塔蘭森林依然如此得富有朝氣,不妨聽一聽,就連那聲刺穿天穹的慘叫也頗有中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