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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周又被問了這樣一句話,他想起來他一路上到底拽過多少人問過, 又想起他們之前各種奇怪的反應。唐周倒是終於明白究竟是為什麼。此刻柳無相這樣“單純”地問出來。唐周也隻能夠假裝不在意、不反應地說了一聲:“隻是書上見過, 從未聽說, 隻覺好奇而已。”

柳無相說:“現在師兄知道了。”

唐周尷尬地應了一聲:“嗯。”

隨後柳無相他什麼都不再說, 沒有繼續逗弄了唐周。

這件事唐周倒是弄清楚了, 雖然在整個無念門丟了臉但還是弄明白了——其實根本不用懷疑,雖然唐周隻是拽了幾個人隨便問了一下。唐周問這功法的事情, 一夕之間就會傳遍整個無念門,這也不是什麼值得意外之事。畢竟他們終日修煉,始終要找點有趣的事情談論些許。

唐周努力去忘記這件事,一直在想關於魏哲這毒的事情。而也確實沒有人在唐周的麵前再一次提起這件事了。

顯然,唐周總不能為了根治他的毒,讓他生吃了自己,又或者是——唐周不敢再想。覺得這毒又陰險又荒唐。

所以唐周隻能打算若是魏哲毒發,唐周無論怎麼樣都趕過去給他醫治一下。此刻先能夠治了標比較好,其他的,等他問了師尊再說。

說起師尊來,唐周發現最近他的師尊應該在卯足了勁突破,唐周去他的殿外晃悠了幾圈,也沒聽見清尚的傳音,於是就是知道了清尚這一刻沒空管理門內事務,就算唐周也顧不及了。唐周也就沒有去打攪他。

唐周隻能先去和魏哲說道:“你若是毒發,你像上次一樣喚我找來,我自然是會過來的。若實在是疼痛難忍,你先用我附了靈力的緞帶撐一會兒。”唐周實在是不好說自己不能給他解毒,他就隻和魏哲說:“此毒太過罕見,我還尚未找到關於這種毒物的記載。”

魏哲剛剛稍微恢複,但是看起來還是虛弱的,對於唐周的話語,魏哲說的是:“多謝師兄為我去找解法。我是知道這種毒多麼罕見的,我尋找了多年,都從未有聽說過怎麼解。我自然知曉到底有多難尋找得到詳細記載。”他像是想起什麼,抬頭來問唐周道:“若是——若是師兄當時屏蔽感官修煉,師兄無法接受我的傳音怎麼辦?”

唐周想了想說道:“若我當時在這門派內關閉了五感修煉,你便親自來我這。我在門外設了一道禁,有人進來我自然會知道。”

魏哲又對師兄說:“多謝師兄。”

這件事唐周隻能暫時這樣解決了。

不過最近開始值得注意的,還是接下來關於門派比試的事情。

其實在這門派修煉的時間是過得很快的,畢竟每一天都過得異常的充裕,甚至隻要達到了辟穀的境界,有時候一打坐可能半個月就過去了。於是所謂的門派比試就會很快就來臨。

今年無念門隻收了他們四個,還都是清尚座下的親傳弟子,也確實如蕭正卿所說,這萬不能夠丟了清尚的臉。所以在察覺後麵裴元奎那邊都安安靜靜的,唐周就讓蕭正卿回去抓緊修煉了。

柳無相身軀病弱,沒有靈根,是暫時還不能夠進入修煉之道,但其餘三位,確實在唐周眼下極為認真刻苦的修煉。

不過後來有一日,裴元奎覺醒了新的靈力,他之前好不容易平衡下來的三靈力一下子失衡,火靈力釋放出來差點燒了他的住所。雖然有被控製下來,但是他火靈力所釋放的熱意是半點都沒有消散。

一整天下來,整個無念山都熱烘烘的。本來這無念山在高處,從來不會有這樣熱,相反還顯得極為寒涼。誰知道這麼一熱,整個無念門的弟子都受不了了。

現在他們的修為有許多不是很高的,直接熱到睡不著覺,本來說是要找裴元奎好好一起商議怎麼解決這件事。誰知道不知道哪位長老忽然一下子就怒了,這位長老說道:“不過是比平日裡熱了些許,就這樣忍耐不住了。山下比這裡熱得多了,幻境當中條件更是酷熱難耐,這點熱都控製不住,不過是內裡修煉不夠認真,簡單的冰寒之術都學不會,真是丟人。”

一聽這位長老這麼一罵,無論誰都不敢再說什麼來。隻得認認真真修煉起來,將之前所落下來的功法都從頭開始學。雖然確實有這樣的術法,但隻要不用一停下來就熱。

唐周可不想一直將這靈力耗費在這件事上,他本來比一般人怕熱貪涼許多,當即就想了個不耗費自己靈力還能夠保持涼爽的辦法。

唐周天天往柳無相那邊去。

柳無相這裡當真是稀奇,彆的地方熱得很,他這裡終日都陰涼,宛若是炎熱當中一塊漆黑涼爽的樹蔭。彆的人都沒有發現這件事,隻有唐周發現了。不過就算彆人發現,也不好得一直待在柳無相這裡。而唐周一進去就隻覺得渾身舒適,便一直待著不走了。

一開始唐周過去,柳無相還稍微疑惑。唐周拉不下麵子來說他貪涼,隻能說道:“其餘幾個師弟都在因為比試的事情刻苦,我想著無相自己一個人待著,恐怕無聊孤寂。”他雖然是這樣說的,還是找了一個靠窗能夠吹拂到清風的位置坐下。

柳無相還真是單純得很,他聽到唐周這樣說,難得在他這張蒼白病弱的臉上看見這般的笑容來。他和唐周說道:“多謝師兄。”

唐周本來隻是借口,見柳無相開心,唐周內心當中忽然升起一絲愧疚。於是在沒有破壞自己性格的情況下,唐周還是教導柳無相一些關於修仙界裡比較常識的東西。不過這些常識所容納的內容便比較多了。唐周給他看什麼書,他便看著。唐周給他講述什麼,他也聽著。

有時候柳無相還會適當發出幾聲疑惑。殊不知,柳無相身體裡那些白蝶能夠飛出這無念山,飛出著廣闊的天地,能夠上山能夠入海。天下之事,柳無相想要知道什麼便知道什麼。

有一日,唐周講到淵海底下的冰晶神蓮到底有幾片花瓣,他倒是忘了。柳無相和唐周說道:“師兄,是有六十四片花瓣的。”似乎是看見唐周有些猶疑,柳無相與唐周說道:“這六十四片花瓣正是與六十四卦相互映襯,一片不多,一片不少。”唐周這才想起來,覺得柳無相說得毫無錯處。

唐周問他:“原來你已經知道了。”

柳無相說道:“我不知道的。師兄。”他對唐周這樣說道,臉上有著一種很輕的笑容。“隻是師兄上次隨意與我提了一嘴,師兄忘了,我倒是記得的。”

唐周不記得自己講到過這件事。不過見柳無相篤定的樣子,唐周又認為自己是真的隻是隨便說了一句,自己就忘了。唐周說了一句:“你倒是記得認真。”

柳無相說道:“師兄所說的每一件事,我都是記得的。”

唐周向來喜歡乖巧聽話的孩子,雖然此刻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這些家夥們這些天裡越長越高越長越大,唐周依舊還是那少年模樣。但是唐周到底還是他們的師兄。一直以來都是將他們當做是孩子一般的看待,現在聽了柳無相的話,隻覺得有點像是遇見了上一個世界的那些學生。

當即他內心當中柔軟萬分,下意識想要用對付那些學生的態度對待柳無相,但也幸好先製止住了。最後唐周與柳無相說道:“喜歡學習是好事。”他也僅僅隻能誇讚他一番,不過唐周的心情倒是真的好了很多了。

嗯,他喜歡好孩子。

唐周這樣想著。

第112章 小師兄22

裴元奎沒有把他那溢出來的火靈力徹底解決之前, 唐周一直在柳無相這裡。唐周原先借口來此,本來不知道要怎麼多留的,就聽到柳無相說:“師兄, 外麵炎熱, 你要不在我這裡多坐一些時候回去吧。況且我不修煉, 這裡靈力充沛,環境安全靜謐, 是極為適合師兄的。”

柳無相這樣開口一說,唐周豈有不留下來的道理。但是他應該要繼續保持自己的矜持,於是唐周說:“好。”若是要更為冷淡一點, 他應該說的是“嗯”,而不是“好”。如此說明唐周的心情是真的很不錯。於是唐周就光明正大在這裡留下來了。

一部分時間教導柳無相學習一些東西, 一部分時間就在柳無相這裡修煉。正也是因為知道柳無相這裡異常安全,也知道柳無相雖然病弱但是性格純善, 唐周才偷偷關閉了五感進行修煉的。因為隻有這樣,唐周修煉的效率會更高。

他是那種無論是學習還是修煉都是追求高效率的人。不過他沒有告知柳無相, 便悄聲地就進入到了修煉當中去。

不過這對於柳無相來說, 不是什麼難以辨認的事情。他盯著唐周一會兒, 就可以辨彆他此刻的狀態。他見唐周已然進入到封閉修行的狀態。

從柳無相的身體裡又飛出來那小小的蝴蝶,這些小蝴蝶飛到了唐周的身上落著。他能夠從蝴蝶上得到它們傳遞的感知。他的肌膚是溫熱的、光滑的、散發著一點點靈氣。這點靈氣對於這些蝴蝶來說,雖然會有一點點破壞力道, 但是柳無相還是喜歡將這些蝴蝶落在他的身上。有的時候, 他並沒有刻意去做這件事, 那些蝴蝶更像是無意識地在他的身上落著。

柳無相的目光輕輕看著他。他從椅子裡站起來, 他走到了唐周的跟前。他感受到了唐周周身的靈力波動, 但是卻被柳無相輕易得到了控製。他宛若鬼魅一樣,悄無聲息地鑽入到唐周的領地之中。

柳無相的手指觸摸在唐周的臉頰之上。這一次, 他是更加明晰地感受到來自唐周身上的溫度與觸感。比那些蝴蝶相互接觸更加明晰。他感受到了生命——生命的觸感。那是他已經流失的東西。那本該存於他軀體裡的東西就此逝去了,要說這件事的源頭——

柳無相垂下眼眸,細細打量了正在他麵前打坐修煉的唐周。他的手指順著唐周的臉頰往下滑去,直至到了他那看起來似乎是瘦弱纖細的脖頸。柳無相將自己的手掌張開,而去包裹住了唐周的脖頸。

他的這隻手被徹底穿刺過,整個手背上呈現了一個醜陋的傷疤,與唐周脖頸處平滑白皙的肌膚成為極為鮮明的對比。柳無相將自己的手稍微收緊,那在自己掌心下的脖頸便被擠壓得稍微凹陷下去。唐周呼吸的幅度,依舊在他的掌心下小小地出現著。

其實在這個時候,唐周毫無防備,在這種狀況下突然去傷害他。或者是直接斃命,他是完全反應不過來的。

“師兄——”這是一種近乎隻有他自己能夠聽到的輕喃,他的嗓子其實也有點壞了。因為他死之前也被人刺穿過咽喉。

那些人先是將他雙腿釘在地板上,讓柳無相不能夠逃跑,又將他的兩隻手,一隻一隻地釘在地板上進行拷問與折磨。最後,才是徹底刺入柳無相的咽喉裡,讓柳無相徹底死亡。

他這樣的輕喃便在這個時候顯得極為的沙啞詭異。但是他卻什麼也沒有說了,他的手也沒有用力,隻是輕輕箍住唐周的脖頸而已。柳無相最終將自己的手收回來,他又重新坐回了那些椅子上,他似乎歎了一口氣,然後凝望著在他頭頂的橫梁,他的表情讓人看不出他在想什麼。他一直都沒有眨眼,渾身依舊是死一樣的白色,遠遠看來,像是一具死屍半靠在那裡。

不知道過了多久,柳無相睜著眼睛,依舊從未眨過一次眼。而唐周的身上,已經被密密麻麻的白色骨蝶覆蓋住了。連他的臉都近乎埋葬得完全看不見。

隻需要唐周的呼吸稍微一亂,便是唐周出了禁閉狀態前兆。那些蝴蝶一哄而散,不見了蹤影。而柳無相也在此時眨了眨眼睛,繼續想起來要偽裝成人類這件事。

唐周所睜開眼看見的,就是柳無相半靠在那裡,大約是在休息也大約是在發呆。似乎是察覺到了唐周的視線,柳無相坐直了身體,他因為病弱而顯得極為輕緩的聲音喊了一聲:“師兄。”

唐周回答了他一句:“嗯。”

唐周其實沒在柳無相這裡待幾天,因為很快,裴元奎就能夠將他溢出來的火靈力很快就收回去了。唐周也不好一直死皮賴臉地留在這裡,不過唐周還是時常會來,畢竟他之前一直在給柳無相進行教導,要是突然斷了恐怕不太好。

裴元奎一將自己的事情處理好,就立即跑來唐周這裡。喜滋滋地和唐周說:“師兄,我這次覺醒的是金靈力。”

唐周不太在意他覺醒的是什麼能力,隻在意他這次的覺醒沒有殃及自己。唐周想了想,還是誇了一句:“你做得很好。”最起碼這幾天除了天氣熱了一點,唐周真的沒出什麼事。

聽到唐周誇了他兩句,他高興地嘿嘿笑了兩聲。唐周見他還沒走,看了他一眼。唐周是坐在榻上的,裴元奎忽然靠近過來,坐在唐周榻下的腳階之處,他仰著頭和唐周說:“師兄。”

唐周不知道他想乾什麼,隻是望著他。

在他的身上難得見了這樣明顯的羞赧,他扭捏了半天,才慢慢說道:“師兄,我聽說你給蕭師兄挑了一把武器——”他越說聲音越小,到後麵的幾乎聽不清了。但是現在唐周已然將重點都聽了個清楚。

唐周想了想,確實是這樣,現在修煉比較快的是蕭正卿和裴元奎,之前很早就給蕭正卿挑選了武器讓他適應所用,現在裴元奎早已經進入到另外的境界,也應該是先給他找一把趁手的武器。唐周沉默地思考了一會兒,這個時候又聽聞到裴元奎說:“師兄,我不是想要向你討要什麼。隻是我想儘快去找一樣合適我的武器,我不知道我適合什麼,就來問師兄。”

唐周去看他,看見他神色慌張急切,不知道他到底在腦子裡想的什麼。唐周和他說:“我知道。我正在想。”

唐周想起來一件事,於是就趁現在問他:“到時候你去門派比試,必定會遇上錢多多,你想怎麼處置他。”

裴元奎說:“當然是殺了他啊,師兄。”他忽然這樣說話,似乎是根本沒有進行過考慮就說了。他的臉上依舊帶著這種燦爛的笑容,他似乎不覺得自己剛才所說的事情到底有什麼不妥。

唐周沒說什麼,隻是又和他說:“你現在所練的隻是招式,你還需要很多的實踐。烏華穀裡麵有很多凶獸,各大門派弟子若是要增加自己的戰鬥力和熟練度都會去那。”

裴元奎坐在下麵,他依舊仰頭看著唐周。他沉默地盯著唐周,似乎想要從唐周的臉上探知什麼。不久之後,他和唐周說:“師兄,所以你覺得,我想殺了錢多多是正確的嗎?”

唐周說:“我不知你受了什麼苦。我沒有資格去評判你的對錯。”

裴元奎臉上那種終日好像沒心沒肺的笑容消失不見了。他垂下眼眸來,他也貼近過來,他將腦袋輕輕地靠在唐周的膝蓋上。他像是一個沉默茫然的孩子,他什麼也沒有說。唐周也任由他靠著。

第113章 小師兄23

裴元奎果然聽話去實戰了。不過在這段時間裡, 他這幾個師弟都去實戰打凶獸,一時之間,唐周這裡安靜了很多。

天天習慣了處理師弟們大大小小的事情, 唐周在這短暫的時間內居然有一種空巢老人的感受。本來還有一個柳無相能夠和唐周聊聊天, 結果裴元奎那小子一聲不吭就把柳無相的帶走了。回來時唐周質問裴元奎, 裴元奎一臉委屈地說:“因為柳師兄一直在這,其實對於柳師兄來說不利於休養。我隻是帶柳師兄出去轉轉, 並沒有把柳師兄置於危險之地。”

他在說這件事時,一旁的柳無相說道:“師兄,我並未發生什麼事。我也很喜歡出去看看外麵的風景。”

聽到柳無相這麼說, 唐周想想也覺得,柳無相不能修煉, 還整日被困在這無念山,其他的地方都不能去, 還是挺可憐的。見柳無相的臉上確實有幾分快意,唐周便不知道該說什麼了。最後唐周揮了揮手, 讓兩個人下去。

自己玩去吧。唐周在心裡想著。第一次真的徹底有了這種極為清晰的空巢老人的感受。幸好每日蕭正卿都會過來和唐周報備, 說他今日到底殺了什麼凶獸, 又說他結識了什麼人,說他修煉的結果。

唐周都一一在聽。最後唐周問了一句:“今日可有受傷?”

蕭正卿笑著說道:“不曾受過傷。”

唐周就放心了。

裴元奎那小子就不一樣,每次回來拖著一身傷。治好了又去打, 治好了又去打。還一次次比一次次傷得重。唐周正為這件事奇怪, 柳無相就與唐周說:“裴師弟專挑打不過的打, 打得差半條命再逃回來。”

對於裴元奎這種一次次送死的做法, 唐周隻覺得他腦子有病。但又不得不說, 在這種狀況下極限訓練,裴元奎那修行與實力真的是飛漲, 甚至比蕭正卿都要快。不過按照蕭正卿那性子,他一向隻做有把握的事情,應該是不會提倡裴元奎這種不要命的打法。

唐周開始被他們所說的山下的事情而所引誘了。

比如裴元奎這小子,在去打之前要說自己去哪裡吃東西,非要吃一頓好的再去打。他講述起來,僅僅是口述,都描述得美味可口。又談論下麵一些很有意思的風俗趣事。光裴元奎一個人說說就算了,蕭正卿也說:“要是有機會,可以帶師兄去嘗試一下。師兄肯定會喜歡的。”還有魏哲,這小子來報備時,也會說一說,雖然說得少,但也讓唐周知道了些許。

唐周本來是喜歡遊玩的性子,自從來到無念山被清尚收為徒之後,就沒下過山。每天勤勤懇懇地修煉、修煉、還是修煉。唐周終有一天忍受不了,偷偷尾隨了他們一等人下山去。一直努力讓他們沒有發現自己。

唐周這才發現,柳無相每次下山,臉上總是戴著半張麵具。這張半麵具剛好遮蓋了他半張臉上那足夠駭人的疤痕。他這樣的傷疤確實在無念門裡的眾人眼中習慣了,但是在外麵,定然會有人對其指點驚訝的。

唐周沒為柳無相想到這點,心裡略有些不好意思。

他們一行人下來,定然隻會去那烏華穀打凶獸。一路上也儘數是一些年輕的修士。唐周見這麼多人,還在想著,那烏華穀能有這麼多凶獸給他們打嗎?

不過那並不是唐周需要特彆在意的事情。

那四位師弟也不需要他操心,他隻需要讓自己享受就足夠。他此刻已經學會怎麼幻化成其他的模樣,頂著一張平平無奇的臉,就在這熱鬨的街衢間開始享受起來了。不過,唐周一直都沒發現那跟著自己的一隻白蝶。那白蝶總是悄無聲息地落在唐周的身上,有時消隱,有時顯現。

似乎是因為各大門派的修士都在此時出門,這附近還真是格外的熱鬨。

山下的各類商人小販,都是各顯神通,其中新奇的玩意,樣樣都能夠吸引人的注意力。唐周原本遊走其間,正驚奇地看著一個製作出來的木盒機關,忽然腿邊有人拽了拽唐周的衣擺。

唐周低頭一看,看見一個隻到他膝頭的小孩,這個小孩睜著純淨的眼睛看著唐周,年齡很小,唐周還未說話問他,他便指著遠處和唐周說:“哥哥,能不能幫幫我?”

唐周順著那地方看過去,看見一家宅院裡的高樹之上掛著一隻紙鳶。這對於唐周來說,倒不是什麼難事。隻是他現在並不想暴露自己身為修士的身份,於是就和這個孩子說:“你帶我過去,我去看看。”

小孩對唐周也仰著頭笑道:“謝謝哥哥。”

於是他就牽著唐周的衣擺過去,將唐周領到了這個地方。這是那宅院的門口。這宅院關著門,門口略微顯得寂寥,看起來像是許久未住人的樣子。唐周本來打算去叩門,以此想要走正門拜托一下裡麵的人。不過唐周還未過去,這個小孩便和唐周說道:“哥哥,這裡麵沒有人。剛才我已經喊過了。正是因為如此,我才想著找人幫我。”

唐周這時與他說:“可是要拿到那紙鳶,我必定是要進去才能夠碰到的。”

小孩與唐周說道:“我之前在牆側看見一堆雜物擺放在那處。如果哥哥踩著那些雜物,是可以爬過去到牆那邊,隻是我不敢過去。就想拜托哥哥。”

唐周聽聞他這樣說,也確實跟過去看了一眼。隻見在這座宅院的西方有一條巷道,這巷道裡確實堆放了一些雜物。這些雜物由低到高堆放而上,隻要順著往上,能夠攀到那牆沿之上。不過這其實並不用唐周這樣做,他可以使用靈力。

唐周對這個小孩說道:“你在外麵等我,我一定是給你拿出來的。”

唐周這樣說道。這小孩聽完唐周的話語,點了點頭高興地笑起來。隨後他便施展了法術,將那上麵的紙鳶霎時間就摘了下來,甚至都不可能有人能夠看清,那東西就在唐周手上了。他正打算出去,將這紙鳶還給那孩子。

結果他的身後突然傳來異響,唐周覺察到事情的不對勁,立即就朝他身後攻擊而去。

但是不知到底對方倒是何種秘法,竟然將唐周的靈力直接堵塞禁錮。一樣東西蒙上唐周的眼睛,他視野一片漆黑,隻感受到自己被拖著往未知的地方而去。不過他的聽力倒是還算得上極為清晰,他聽聞到拖著自己的那人正抱著他,他的呼吸聲拂在自己的耳畔。

唐周很快冷靜下來。

若是這人想要傷害自己,恐怕已經動手,隻是不知道將他擄走是打算作何用意。而且唐周是如何施展靈力,是如何使用靈力,又或者他的靈力究竟是什麼樣的,對方竟然知道得一清二楚。所以才會直接一下子將唐周的靈力封住。

此外,能夠做到將他的靈力封住的人,絕不是什麼普通人。唐周的修為雖然還不到舉世無雙的地步,但也絕對不會輕易受製於人。那麼這個人的修為,隻能夠是一種無法想象到的強悍。

唐周正在思考這件事,倏然地,他聽到有人追來的腳步聲。那腳步聲緊隨其後,唐周知道此刻喊也沒用。他暫時隻能靜觀其變。

他的耳邊忽而傳來一陣涼意,伴隨著一陣奇怪的“滋啦”聲響。抱著唐周的這個人側身一躲,將按應該是攻擊的術法躲過了。不過唐周卻始終覺得,那攻擊一直在跟著。抱著唐周這個人一點都未停留下腳步,踏躍著瓦片而發出清脆的聲響。那“滋啦”的聲響一直緊隨其後,隻是這人太能躲避隱藏,從未被真正追上過。而下麵也傳來腳步聲響,似乎追來的人也跟隨在後。

然而唐周卻又覺得奇怪——為什麼不說話?

他們開始打鬥起來。

一道帶著熱意的攻擊之力險些將唐周劈開,不過有人護著他,讓他免遭這種危難。

這人是將唐周扛在肩上的,似乎這樣也確實更方便他去回擊戰鬥。唐周不知此刻已經到了哪裡,倒是沒有聽聞到踏躍瓦片的聲響,應當是已經出了那小鎮。

周圍的風聲蕭瑟,林間枝葉晃動,落葉掉落聲響都被唐周悉數收入耳中。

即便他們展開了一場爭鬥,但是依舊不曾聽聞到他們的說話的聲音。無論是哪一方都是如此。如此說明,他們在唐周的麵前偽裝身份,雙方都不想被唐周知道自己是誰。這極有可能是唐周所認識的人。

唐周暫時因為他們的鬥爭而被忽略,他嘗試衝破這種禁錮,當然要以最快的速度,最精準的方式,在任何一方都沒有察覺過來的時刻,迅速破除。

唐周也依舊聽聲辨位,已經逐漸在腦海中描摹了雙方鬥爭的方式與姿勢。驟然之間,靈力暴漲,周圍任何一切在這靈力之中近乎停止了運動。整個氛圍僵持不下,唐周便知道,自己的時機來了。

訇然一下,唐周感覺到自己身軀之內某樣禁錮自己的東西炸開。正是這個瞬間,唐周驅動靈力,直接隱身墮去,直接不見了蹤影。隻留兩個爭鬥不休的人,同時停下來了自己的攻勢。隨後,各自飛身朝唐周消失的方向尋覓而去。

唐周隻覺自己身後依舊有人追趕而來,他自然是要逃離此處。但是此處怪異,不知道到底是何種境界,竟然讓人飛不出去。

唐周甚至沒來過此地,這裡地域寬廣,視線略暗,隱隱聽聞得到林間野獸低吼。唐周打算直接擊碎路障,開出一條路來出去,正思慮著會不會太過顯眼。他們其中有一位修為極為強悍,唐周應該是打不過的。

正想著,他飛速逃離此處,絕對不在同一個地方久待。猛然地,一樣東西襲來,唐周覺察到此事,轉身便是攻擊而去。誰知對方一下子扣住的是唐周的腳,並不是攻擊唐周的門麵,唐周腳下不穩,被拽得往下一倒。他打算化為鶴形逃走,但這東西卻扣得死緊,仿若唐周變成什麼樣,它也能夠跟隨著變化大小。

原型更為脆弱一些,此刻他若是化為原形,更是後果不堪設想。

他打算攻擊那東西,卻又忽然被拽得不穩,猝不及防之下,一下子倒在地上。周圍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是拖拽唐周軀體摩擦在落葉的聲響。唐周被拖到黑暗中去。

第114章 小師兄24

本身唐周下山時, 那時天空是晴朗無雲的。此刻不知道這到底是什麼地方,竟然是一片漆黑的樹林,不見任何日光。這林間暗影幢幢, 分不清那些黑影到底是何物。

唐周的軀體被拖在地上摩擦過這些落葉, 或許對於一些人來說, 這聲響已經足夠清晰了。唐周感覺到有人正在尋聲追來。

唐周便立即以靈為刃,聚氣而割, 朝那拽著自己腳踝的東西狠狠攻擊而去。隻見那東西霎時間,在靈光之中碾作粉碎。他覺察到身後的異動,立即掐訣擺靈陣以盾擋去。

一隻爪狀的手掌被抵禦, 唐周通過著靈光隱約看見,出現在自己眼前的是一個穿著鬥篷, 遮掩麵孔的人。他們相對而立,半點不動, 這是一種僵持不下的抵禦與攻擊。

唐周飛身倒退幾步,以防止撤盾被傷。當即化盾為矛, 直刺來人命門。此人不懼, 依舊以爪迎敵, 掌心接矛,以血肉之軀抵擋。

他竟然還控矛而引,那本該刺向他的矛, 在他掌心裡停駐甚至順著他的力道旋轉。唐周引出拂塵, 正要攻擊而去, 另外一處攻擊朝黑袍人過來, 劍身寒厲, 勢如破竹。唐周見狀,將自己的靈收回來不作浪費。

見他們纏鬥在一起, 唐周認為沒有必要一直在這裡打鬥,他當務之急是先趕緊離開此地。

唐周離去之前,忽然聽聞爭鬥當中幾分“滋啦”的聲響。唐周回頭看了一眼,看見黑暗當中有極為細小的光色顯現隨即又消失。唐周稍一皺眉,聽到自己的腳下因飛躍踏葉而窸窣作響。

忽然的,唐周飛躍而上,落在樹上。他低頭看去,看見那地上散落的樹葉當中似乎有東西匍匐跟隨。唐周毫不猶豫朝那樹葉稍微聳動的地方擊打而去,直接鎖了法陣,將其中的東西泯滅。唐周正將注意力放在此處,一樣東西倏然纏上唐周的頸項。

唐周被迫拖走,但他直接移陣而攻。那東西縮了回去,將唐周放開。

這時唐周才能夠從空中降落,暫時得到逃脫。

不過唐周正以為所謂敵方隻要這些了,沒想到他身後更是傳來聲響。唐周轉頭一看,看見自己所在之處的身後有一個漆黑的山洞。從這山洞之中隱約傳來吼叫之聲。唐周已經學會了不管是什麼東西,先打了再說。

他的攻擊打進去,乍然一下,一陣刺目的白光從裡麵射來,跟隨著一陣白光遽然湧來的是藏匿在其中不容易看得清晰的白蝶,直至這些白蝶全身撲在唐周身上,唐周才隱約看清楚這是什麼東西。

這讓他在短暫的時間內就想起萬塚窟那些白蝶。眼前已經被這些白蝶完全遮擋了視線,唐周正待起勢,眼前的白蝶訇然散去。他所置身的就是一個更為漆黑陰寒的地界了。

唐周認為他這是在那山洞裡。

忽然,唐周聽到有一個人的聲音說:“仙境靈鶴玄陵,不愧為世間至靈之物。引得這麼多人爭搶。”唐周從未聽過這個人的聲音,聽著倒是覺得像是一個女人的聲音。

接著這個女聲說道:“我今日便是要殺你,才解我心頭之恨。”

她話音剛落白蝶攻擊而來,唐周亦是有準備,在這漆黑陰寒的山洞之中與這些詭異的白蝶纏鬥起來。上次在那萬塚窟內這些白蝶因唐周的靈力壓製泯沒並不能近唐周的身,這一次,這些白蝶去比之前更為厲害。唐周與這些密密麻麻白蝶打鬥在一起,一時間竟然顯得有些許的吃力。

不過這些許的吃力,倒是還能夠讓唐周分神說一說話。

這也正是唐周所疑惑的:“我基本不下山,我與你無冤無仇,你我之間能夠有什麼仇恨要解?”

那聲音道:“當初你找我小弟送了他一樣東西?可對?”

唐周說道:“我奉師尊之將命將東西交給無相。那對於無相來說是可以治療身體之寶物。難道不是如此?”

“哼。”女聲回答了唐周一句。

唐周更加感覺到周圍已經不僅僅是這些白蝶的圍攻,不知何處開始發出一種類似蠶食的聲響,但唐周又確認此種聲響並不是在自己的身上傳遞而來。於是唐周便又抽空舉目一望,看見漆黑的牆洞裡,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在四處抓撓著,打算撕破漆黑而進來。訇然一下,周圍黑石坍塌,一道猛烈的撞擊朝唐周襲來,唐周足尖輕點一躍而上,直接站在牆壁之上屏神而望。

隻見從裡麵出來的一具巨大的白骨。看這體型形狀,絕對是死後的凶獸所留。在其身後,更是許多的死骨密密麻麻而來。唐周心下駭然,此人竟然可以操控已經死去的萬物。唐周上次在萬塚窟見識過它們的威力,它們不知疼痛,不死不滅,是極為難以對付的。

這些家夥全數過來,就算唐周勉強還能夠求生,但最終也會耗死在這地界裡。唐周大致真的知道,這人到底對自己有多麼深厚的恨意。然而事實就是:“我從未做過什麼傷天害理之事,你何故對我趕儘殺絕?”

那人不回答唐周。

凶獸的死骨朝唐周撲來,唐周立即敲斷了死骨的四肢最粗大的脛骨。但在短暫的時間之內,這些斷裂的骨頭又能夠自身連接在一起。與之前彆無二致。唐周被逼得節節敗退,他身後是那不知名的所謂仇家,他前方是那不斷湧來的死骨。一時之間,唐周被囚困於此處,隻能不斷攻擊這些死骨。

他全身靈力暴漲,牙關緊咬,隻能奮力一搏。咯吱咯吱的聲響,正是死骨不斷地組合打斷而發出的關節聲響。周圍陰寒陣陣,一個奇怪的波動在將唐周包圍進去,將唐周周身純淨的靈力一點點蠶食。

然而唐周刻苦修煉,倒也不是那麼容易被擊破的。那些波動一旦要接近唐周,直接被這純淨的靈力吞噬碾滅。這一戰下來,唐周已經有些疲憊,隻顧著打著前麵的死骨,竟然一下子忘了身後的人。他一直退,直至他的脊背忽然撞入了似乎是一個人的、如此冰冷刺骨不似是活人的胸膛。

唐周的脖頸便在下一秒被這個人從後麵扣住了。在唐周身前的那些所有的死骨全都停止了攻擊。在唐周的眼底,這些白森森的死骨全數化作了白蝶,往這邊飛過來。

唐周以為那是要攻擊自己的,但是沒想到那些蝴蝶飛到唐周身後的人的身上。那些東西全數被吸入了這個人的身體當中,似乎孕育了她本身。唐周又聽聞到了她的聲音說:“自從你下山那一刻,就在等待一個機會將你帶走。恰好,一個小孩找你拿紙鳶。本來還可以多等一些時候,當時時機正好,也不便耽擱,沒想到有人更快一步直接將你擄走。我正要追去,結果又來了第二人要搶你。然後是第三個,最終你到我手裡,就不要想著你還能活著回去。”

唐周知道自己可能真的難逃一劫,但是他還是想知道這件事到底是怎麼樣的。於是唐周問道:“在死之前,我也想知悉,我到底是如何與你產生了仇恨。”

“你給了柳家那號稱是能治療柳無相的珍寶,不過片刻就將消息散發出去,傳言說柳家的稀世傳家之寶,隻要服用便可以直接修為大漲,成為大陸可數的修士之巔峰。當即,不少人湧入柳家,更是屠儘了整個柳家都在尋求那東西。折磨拷打,無一幸免。柳家上下哭叫求著柳無相獻寶,但那東西,其實根本不存在罷了。那盒子本身就是空的。奈何柳無相被折磨致死。”

唐周聽聞,冷靜說道:“盒子是我交予柳無相的。消息不是我散的,人也不是我引的。若你認為,我將盒子交給柳無相是柳家滅門的原因之一。姑娘你就將我殺了泄憤吧。”

雖然唐周是這樣說,但是腦海當中也有著無儘的推想。那位撿屍人也與唐周說了關於柳家被滅門的根源。與她所說基本無異。而且當時萬塚窟下麵都是柳家這麼多的屍體,她在其中因為裡麵的怪物抑或者獲得了某種由怨氣組成的能力想要報仇,這或許可以做到。當時唐周將東西給了柳無相,旁人都不知曉。柳無相將東西拿回去,肯定與家裡人說了一通。不久之前,她說是她的小弟柳無相,那麼這個人的身份大約可以確定是真的。也可以隱隱猜測到是——“柳大小姐,你若因此殺我,我沒有什麼怨言可說。”

當時唐周站在那練武台下一看,看見柳家老小都是在練武台後麵的閣樓之上。隻見了柳家有一位女兒,其餘有幾個兒子,最後才是柳無相。那麼這個女聲的主人,很有可能就是柳大小姐了。

唐周隻是帶了一點猜測在其中。沒想到身後的人也沒有反駁,她說道:“正是因為你,我柳家慘死。”

唐周沉默不語。他隻是感覺到她的手指緊緊扣在唐周的咽喉之處,這樣冰冷狠厲的觸感觸碰到唐周的肌膚上,近乎要將唐周的脖頸就此掐斷。唐周感覺到事情稍微有轉圜之地。於是唐周又說:“柳姑娘認為是如何,便是如何。我也願意承擔這份責任。”

下一秒,唐周隻感覺到自己似乎被一股推力推了出去,他聽到那人聲音說道:“先看清你那師尊的真容吧。”

唐周立即轉頭過去,沒有看見那人的臉,隻是在漆黑當中,似乎看見什麼金屬在反光呈現金色的光亮刺入眼睛。唐周還未仔細看,整個人已經那撲麵而來的白蝶圍攏,最後白蝶散去,他整個人又出現在這昏暗的山林之間了。

而唐周看見了提著劍的蕭正卿。唐周在短暫的時間內看見了蕭正卿臉上的慌亂,但很快,他這一絲慌亂藏匿得很好。唐周就看見蕭正卿對自己抱拳行禮說道:“我見有一賊人帶著一人離去,我隱約一見,察覺是師兄,便前來解救師兄。”

唐周與他說道:“你與那賊人打鬥時,為何不用我給你的劍?”

蕭正卿雖然低著頭,但是唐周察覺到了蕭正卿開始緊張了。他似乎沒有想到,唐周竟然更早一步將認出他來。

第115章 小師兄25

唐周見他稍微沉默, 便也知道蕭正卿正在想措辭。不過此刻唐周心緒紛亂,也沒有什麼心思去知道他到底要說些什麼了。現在剛好,蕭正卿被自己撞破, 就可以讓蕭正卿帶著自己出去, 也不用他在這裡宛如無頭蒼蠅一般胡亂瞎逛。

於是唐周與他說:“正卿, 你將我送回去吧。”

蕭正卿抬起頭來與唐周說了一句:“是,師兄。”

唐周這次有了蕭正卿在自己的身側, 他感覺自己這一路上倒是比剛才容易多了。而且那幾個之前攻擊唐周的東西,也沒有這個時候跟隨過來。想必是知道時機已經錯過,就不願意再冒險而來。

唐周回到了無念門, 蕭正卿與唐周說道:“師兄,你可得小心, 那賊人將你擄走,恐怕有所圖謀。我從未見過那樣的身手, 在無念門內未曾見過,但是他極為熟悉我的招數。實在是極為可怕。若不是他無心與我纏鬥, 我要是與他打下去, 恐怕毫無勝算, 他招式古怪,像是失傳已久的古法。他背後肯定有高人指點。他將主意打在你的身上,大約是看上了師兄你至純的靈力。”

唐周聽聞了蕭正卿這樣的話語。他點了點頭, 讓蕭正卿如果是不耽誤事情, 就繼續去烏華穀。蕭正卿這才離去。

唐周沒受什麼傷, 就是靈力用得多了很是疲乏, 他打算先趕緊休養片刻, 再去做其他的事情。但到底還是隻信了蕭正卿話語的一半,不敢再多信幾分。

若當時蕭正卿當真是來救他的, 為何他一聲不吭?甚至麵對這樣的敵人,他都不拿出唐周贈予他的那把寶劍。他當時為何要這樣故意隱瞞身份?這後麵的事情,唐周暫且猜不透,但也不敢再多信蕭正卿幾分。

他內裡的靈力實在是枯竭得厲害,他這樣一打坐,竟然再一次醒來之後,已經過去了一段時間了。他那幾個師弟也總是在這幾天內去實戰,不過聽說柳無相沒有跟隨著過去,畢竟他們越到後麵越是要往凶險的地方去。

到底柳無相這個沒有修為的人去那裡,就危險得多。他就沒有再去了。

唐周想起來之前所遇到的事情,就也想起那應該是柳家大小姐與唐周說的話。唐周心裡對柳無相愧疚不已,便直接去了柳無相的地方。

唐周去時,柳無相正半靠在椅子上拿著一本書看著。他似乎是才剛剛聽聞到唐周的腳步聲,他將書闔起來。然後他站起來與唐周說:“師兄。”他這幾天和他們下山去玩了一段時間,氣色倒是真的好了很多,最起碼沒有像之前那陰鬱沉悶、死氣沉沉。在見唐周的此刻,他還對唐周展露了一個輕淺的笑容。

唐周和他說:“無事,你坐著。”

唐周走過去,坐到了柳無相的另外一側。

唐周心中五味雜陳,亂得很。但是麵對此刻的柳無相,唐周卻不知道說些什麼了。唐周見他身軀之上展露在外那些明晃晃可怕的傷疤,更是想起來那輕飄飄的一句“虐殺致死”。

她輕飄飄的這一句,但是對於當時的柳無相來說,到底是怎麼樣可怕痛苦的經曆。就算如此,柳無相死而複生,麵對唐周,他竟然還如此平靜,半點也看不出來他對唐周的怨恨。在唐周身前的柳無相,沉默寡言,溫順無害,宛若那被丟棄撿起來的破碎的偶人,拚拚湊湊得來了一副還算完整的軀體,全然還是破破爛爛的。甚至被泯沒了所有的戾氣與仇怨。

唐周想說——你不恨我?卻又實在是開不了口,最終與柳無相說的是:“在看什麼。”

柳無相說道:“在看之前師兄與我說我適合看的書。果然是對我受益匪淺,我看了之後,學到了之前我所不知道的東西。還要多謝師兄。”

唐周聽聞,看著柳無相臉上這還沒有消散的笑容,他稍微怔愣。隨後,他將自己的手虛空覆蓋在了柳無相的臉頰旁邊。

唐周的手掌裡有溫和的靈力,但是這對於柳無相來說根本不管用。唐周凝望著他這張蒼白的臉上如此的傷疤,詢問道:“你這臉上傷痕,可是怎麼樣都治不好了?你到了外麵去,整日以麵具示人,倒是麻煩。”

柳無相說道:“大約是治不好了。師兄,隻是相貌而已,沒了便沒了。我戴麵具,隻是擔心我這傷痕嚇著彆人。”

“你——”得需要多為自己考慮。唐周並未將內心裡的這番話語說出來,他收回了手隻是與柳無相說道:“你以後若是有什麼難以解決的事情,抑或者是想要的東西,你都與我說。我自然會多照料你的。”

柳無相笑著說道:“師兄第一次在這無念山與我見麵,與我說的話就是這樣的。我自然是記得師兄所說,隻是我此下確實沒有什麼需求。師兄莫要為我擔心。”

唐周簡短地應答了一聲,不再說話了。

他在柳無相這裡坐了許久,直至明顯覺察到了柳無相有些困倦。唐周這才從他那裡出來。

唐周去了清尚所在的山峰,到底有些事情感覺到疑惑,但也隻是在殿宇之外轉轉。不過他轉轉的這個間隙裡,他又想到這柳無相被唐周從那萬塚窟裡帶到了這無念山,見了清尚,還在意識尚未清醒的時候被收為徒弟。

柳無相應該內心當中對唐周或者是清尚都有怨念。像那樣的血海深仇,日日麵對他們,難道真的一點仇恨也無?這怎麼都是不可能的。但是柳無相看上去,真的太過平靜溫善了。

唐周又想到,清尚到底為什麼要將那個盒子拿過去騙他說是寶物。

那盒子一直被唐周保護得極好,沒有人知曉,也沒有接觸,自然隻有可能,是清尚根本沒有在其中放了東西。

東西才剛交給柳無相,不日之後,柳家滅門。柳無相手中有那東西,這個消息隻有柳無相本人、唐周、清尚知道。或許柳家人知道之後有人悄悄透露,但是怎麼會這麼快就被找上來滅門?那麼就隻能是清尚所為——

但是,這是為什麼?

唐周抬起頭來看著眼前這座靈力環繞的殿宇。唐周回憶起腦海中的清尚,清尚始終是那和善慈愛的模樣,完全看不出有任何的奇怪之處。唐周越想越覺得奇怪,正要走。唐周卻聽聞到來自清尚的聲音說道:“今日玄陵來找我,可是有什麼難事?”

前段時間清尚完全感覺不到唐周的到來,此刻竟然是感覺到了,如此說明清尚已經脫出了完全閉關的狀態。那麼清尚可能在不久之後就出關了。

麵對清尚的詢問,唐周回答的隻是:“沒什麼事,師尊。隻是各位師弟們忙著比試的事情,我這裡突然安靜下來,有點不習慣。思來想去,我有些想念師尊了,便過來看看。前幾次來,師尊都不知道我來,這次師尊知道我來了,師尊肯定已然修為大漲,玄陵先在這裡恭喜師尊。”

腦海裡傳來了清尚的幾聲愉悅的笑聲,他笑著與唐周說:“似乎玄陵與極為師弟相處極好,為師也放心了。但是玄陵可要記得——”

唐周已經學會搶答了,唐周說:“玄陵自然是知道的。師尊才是玄陵最為重要之人。若是師尊有難,玄陵定然萬死不辭。”

這樣類似的話,唐周之前也在清尚的麵前說過許多次,唐周隻是覺得這話語清尚聽了會開心,便想著拍拍清尚的馬屁也沒什麼。他就長久以來就這樣說了。但是在知曉柳家滅門真相之後,唐周默然在舌尖咂摸了幾下,覺得這幾句話也怪得很。不過唐周沒有深究了,因為清尚已經讓唐周先行回去,唐周也不在他的山峰多待。

與清尚相處多年,唐周竟然從未覺得什麼。現在也僅僅是懷疑,不敢妄下定奪。

唐周想來想去,還是打算將這件事弄清楚,不知道到底要從哪裡開始出發。唐周便從清尚顯得奇怪的那幾個點出發,這極為奇怪的點就是——清尚為什麼要突然收這麼多的徒弟?

唐周一想到這些師弟,就又開始從師弟的身上尋找線索了。蕭正卿倒是好解釋,畢竟蕭正卿那樣獨特的靈根確實是難以找尋。

倒是這裴元奎,之前的裴元奎還是一個比較普通的木係單靈根,清尚是怎麼會知道後來裴元奎會被換了靈根後擁有這樣逆天的變異五靈根呢?

唐周想著裴元奎的事情,又忽然想起來之前裴元奎讓唐周給他找趁手合適的武器。不知道現在裴元奎找到武器了沒有,但是唐周還是去星羅齋給裴元奎找來東西。唐周又仔細一想,就現在的裴元奎所需要的武器,需要能夠讓他那五靈力要能夠輕易地附著其上,而且能夠靈活使用,那一定要是能夠變形靈活之物。那隻能夠是——

鞭子?

想到鞭子,便想到了裴元奎的木係靈根所能驅動的藤蔓,這確實是極為合適他。但是唐周又思及上次遭遇的事情——那在林間箍住唐周腳踝與脖頸的,不就是類似這樣的東西嗎?

唐周在心裡冷笑了一下。前後想想,大概事情都想明白了。包括那個黑袍人。隻是不知道柳無相在其中可有什麼。

第116章 小師兄26

裴元奎在唐周的麵前是絕對藏不住事的。

唐周拿著自己給裴元奎挑選的、稍微適合他的武器過去找他。裴元奎倒是真的極為開心, 他拿著這根鞭子愛不釋手。在這空闊的地界開始試練起來。他將自身的靈力附著於鞭子之上,隻需要輕輕一揮,便有不同的靈力波動。靈力的不一樣, 所出現的招式與攻擊皆不一樣。他稍微都試過來一遍之後, 就來到唐周的跟前說:“謝謝師兄!”

他的聲音倒是鏗鏘有力, 半點不見與猛獸打鬥時那副淒慘兮兮的模樣。唐周與他說道:“這隻是為找的合適的武器。若是使用它趁手,隨著你的修為, 這武器還得為你專門鍛造。否則以你之後的修為,這簡單的武器於你而言已經不足夠匹配了。”

唐周在說這件事時,眼見了裴元奎確實是極為開心, 應該是沒有來得及設下什麼防備,於是唐周故意在這時說道:“上次我在林間打你可傷得嚴重?”

“不嚴重的。師兄。”他近乎是脫口而出。

他說完之後, 似乎才發覺自己所說的是什麼。他當即就愣住了。不過唐周並沒有表現出其他的情緒,也沒有說其他的話語。讓裴元奎一時間猜透不了唐周的心思。

唐周隻是說:“你好好練著, 比試之日即將到來。到那日,你想要用武器還是不用, 全都由你決定。”唐周說完轉身就走, 裴元奎在唐周的身後急急地喊了一聲:“師兄!”

唐周轉身看他。甚至他的神色也依舊沒有任何的改變。這在裴元奎看起來倒是真的沒有什麼怪異之處, 好像剛才唐周所問的問題,並不是指代那日他暗地裡將唐周打算擄走的事情。唐周問了一句:“何事。”

這一句問出來,似乎他是真的不知道關於裴元奎的這件事。但是又實在是不知道唐周口中所說的攻擊說的是哪一次了。看裴元奎的神色, 裴元奎應該在腦海當中思考, 到底哪一次和唐周有過其他正麵打鬥的交集。這肯定是不能夠被想起來的, 畢竟這本身也沒有。

唐周稍微探到了這點信息, 其餘的也不需要再聽聞了, 於是也不多站,見裴元奎一臉糾結鬱悶, 直接轉身走了。給裴元奎留下一個高深莫測的背影,讓他自己暗自煩惱去。

唐周這樣一搞,確實會給裴元奎帶去煩惱。但是唐周可不管他到底現在的心情怎麼樣,唐周打算以此來讓裴元奎不好受些。這正是對裴元奎那暗戳戳那舉動的懲戒。

不過唐周不僅對裴元奎有所懷疑,對魏哲也有所懷疑,畢竟現在的唐周對於魏哲來說,可是能解毒的極好良藥,雖然他平日裡也一副聽話可憐的模樣,但是誰知道這家夥和蕭正卿與裴元奎一樣,到底心裡懷著什麼鬼胎,暫且還不能夠界定。那魏哲小子,這麼久以來唐周都沒有發現什麼異樣,自然是比裴元奎與蕭正卿更為深沉難懂的。

但是此刻唐周倒是沒時間去探查這件事了。因為不久之後,那所謂的門派比試便來了。唐周身為他們的師兄,自然要帶幾位過去。不僅僅是唐周帶著他們過去,還跟著兩位長老一起來。

這幾日不管是誰,唐周都敲打了一番,他們倒是安安靜靜地不在唐周麵作妖。此刻帶領著他們過去,全都是在唐周的身後安安靜靜的。什麼話也不說,要是往日,這幾人定然要師兄師兄的叫喚。特彆是裴元奎那小子。這一路上沒人說話,唐周倒是覺得耳根清淨了許多。

兩位長老先帶著人去核查他們三人的身份,前去領身份腰牌。整個大陸大大小小的門派都來這個地方,整個地界到底擁擠得很。唐周沒來過這,好像說是想來便來,不想來不來也可以。而且當年,無念門收了不少弟子,好像多一個唐周不多,少一個唐周不少,清尚也沒讓他來。他就沒來過這。

先是在那雲霧間的殿宇之內進行身份核查,知道門派與姓名,每人領了腰牌再開始。

整個寬闊的地界都擠滿了人,一眼看過去,隻見了不同顏色樣式的門派之服。無念門倒是還顯得稍微樸素些,是素雅的淡青色,彆家的門派服,那還真是各有各的風采。唐周一眼看過去,竟然是眼花繚亂,不清楚方向了。

唐周不是以比試弟子的身份來的,穿的是他平日裡所著的衣服,這顏色款式是比他們平凡些。但是他這張臉與這一身氣質,倒是頻頻引人注目。唐周想了想,不知道是不是他沒將頭發幻化為黑色的原因。很快,唐周就見幾人從上麵下來。

一位長老說:“此刻已經查驗完畢,不用等候其他的人。幾位立即就可以先進入秘境當中去。”

長老帶領著他們去了秘境入口,這裡零零散散地站了一些人。其中有人朝那虛幻不可看清的入口走進去,隨即便不見了身影。

唐周也跟隨著過去,倒隻是看看這比試到底是長什麼樣。

長老和三人說道:“進了秘境,裡麵是山穀,先是通過狩獵而判彆能力。若你能夠將彆人打敗了,你取得對方的腰牌,他的獵物就歸你。你的獵物越多,腰牌越多,我們都是能夠知曉的。自己實力要清楚,有些戰鬥應該量力而行,不要傷到自己。畢竟根據獵物而決勝出名次,才會根據名次來進行練武台的最終比試。後續還有一場戰役要打,需得小心自身。最終兩相評判,才能夠判出魁首。”

唐周一聽,覺得這東西竟然有綜合評價與專項評價,還挺專業的。還沒等唐周細想,一道略微刺耳的聲音從一旁傳遞過來。唐周聽過這聲音,此次一聽居然還能夠想起,來到底是在哪裡聽過。

那人喊的是:“裴元奎,你這五靈根廢物竟然還真的修上仙了。原來是那能收廢物的無念門,你這樣的軀體,來這裡麵不就是找死嗎哈哈。”

唐周一看,果然看見一個人男人站在那裡。這略微熟悉的樣貌與神態,讓唐周一下子就認出來,這就是當時要和裴元奎比靈根的錢多多。看他這副囂張的模樣,唐周想起來錢多多惡意將人的靈根換了的事情,心中當即一片嫌惡。但是麵上不露分毫。唐周還是比較好奇裴元奎的反應。

隻見裴元奎在認出他之後,臉上不見其他神色。隻是對錢多多所在的地方施以冷眼,之後便不再看他。要是之前的裴元奎,自然也是帶著幾分傲意,是絕對不能夠被人這樣大聲嗤笑侮辱。他肯定會氣憤而暴起反擊,這次竟然是一聲不吭,隻認真聽著長老繼續交代事宜。

確實是成熟了許多。唐周在心裡暗自點了點頭。

那邊錢多多一拳打在棉花上,甚至還故意引彆人看他,到最後裴元奎一點反應都沒有。倒反使得錢多多有些尷尬了。

他身邊那個稍微年長的,也瞪視了錢多多一眼,錢多多隻得低聲說了一聲“裴元奎你等著我在秘境見你就打”之後,就先行進入到裡麵去。唐周尚未從這場戲裡出來。當即又聽到一道驚訝的聲音:“你、你竟然沒死?!”

唐周內心裡一副又有戲看的心態,表麵上隻是轉眸看了一眼。

在不遠處出現了一群人,那群人倒是唐周沒有見過的。其中前麵的一個青年睜大著眼睛看著魏哲。魏哲將目光轉移到了他的臉上,隨後又輕飄飄地移開。

唐周注意了魏哲的神態,似乎是真的不認識那人一樣。唐周想起之前,魏哲與自己說他之前的事情他都不記得。但是那人死死盯著魏哲,以此來確認魏哲是否是活人的舉動,倒是稍微引起了唐周的注意。

那群人也順著這個青年的聲音朝這邊看過來,很快,在唐周眼底的那群裡,就各種神態都有了。

有格外開心的,有格外驚喜的,也有格外驚懼的。比起之前唐周所見的那些門派服,這些人臉上的神態才是更加的五花八門。

唐周甚至還聽聞了其中有一個小姑娘喊了一聲:“卓哥哥。”那邊似乎是有人要過來,卻見魏哲皺了一下眉,似乎是覺得他們很煩,便說了一句:“我不認識你們。”這時,兩位長老也將事情給說完了,裴元奎先進去,似乎是要迫不及待找錢多多,接下來是魏哲,似乎是怕他們纏著。最後才是蕭正卿。

蕭正卿在進去之前,他與唐周說道:“師兄,方才那些人是聞人氏族的人。聞人氏族在整個修仙界是不可估量的存在。見他們那些人的反應,小師弟似乎是聞人氏族的人。聞人氏族家族內鬥得厲害,不知道小師弟和聞人氏到底有何淵源。雖然此時可能與我等無關,但小師弟確實是在無念門被收為徒弟,最終還是小心為妙。”

唐周點了點頭。沒想到這次的比試,竟然牽扯出魏哲的身份出來,心中有些思慮。他倒是先讓蕭正卿進去了。

第117章 小師兄27

唐周本來是想在這多待一會兒, 最起碼等到他們全部的排名出來。即使他們的心思迥異,但是唐周到底是有一種自家小孩去高考的感覺。隻想著他們能夠有一個好一點的成績。

在這外麵等著的,也有不少人。期間陸陸續續來了一些人, 唐周站在這裡宛若一尊雕像一般被看來看去, 唐周注意到不少人那讚歎的目光, 不知道是對他的身份還是樣貌。不過唐周被這麼多人看著,唐周還是能夠輕易感覺到, 他們給自己的那點微薄的好感度。

之前在無念門刷了這久,無念門的弟子們、長老們以及師尊的好感度,唐周又是許久沒去看了。因為他知道這些好感度比較微弱, 甚至可能會同質化比較嚴重,就沒有時刻關注。不然自己老是去看, 定然會讓唐周一直著急於這件事的。

沒想到這次唐周一看,不看不知道, 一看嚇一跳。原來唐周的進度條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這個樣子了。

唐周還正在驚訝於這件事,係統忽然神出鬼沒地出現和唐周說:【好消息, 總公司給你降低了遊戲難度。你可以不用將進度條裝滿就可以走了。按理說, 你隻需要接近百分之八十就可以了。】

雖然唐周對於這件事極為喜聞樂見, 但唐周還是有點吃驚,於是就對係統說:【如果按照你所說的話,那我現在是不是達到百分之八十了?】

係統沉默了一下, 然後他與唐周說:【你什麼時候這個樣子的?!】

不僅僅是唐周很驚訝, 係統也是很驚訝。看來係統確實有一段時間沒有注意唐周這邊的任務進度了, 怪不得上次唐周怎麼喊它, 它都不出現, 原來它真的是有事情去辦。可能是去向總公司請示幫助唐周降低遊戲難度吧。

唐周和係統說:【我不知道。】

係統沉默了一會兒,可能去看唐周這些好感度的成分了。

唐周也在思考, 他這次不怎麼下山最主要的是避免與攻略目標見麵。他在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畢竟一直是一個蛋的形態,他沒有注意到攻略目標的事情。後來他被清尚收為徒弟,每天都在忙著修煉,忙來忙去,也把這是個戀愛遊戲的事情給忘了。而且係統消失了一段時間,更是沒有人提醒唐周。甚至到現在,唐周都沒有感覺到哪個家夥在明顯地有喜歡他的意思,唐周就自然沒有往攻略目標這方麵去想。現在看見他的好感度居然已經成這個樣子了,唐周就不得不懷疑——

【你的四個攻略目標,都對你有好感了。再加上你雜七雜八收集了一些,那些占百分之三十吧,四位攻略目標加起來有百分之五十。所以現在你收集到就有百分之八十了。】

係統這樣查了一下,就更加確定是那所謂四個徒弟的原因了。沒想到唐周不去找他們,或者是不去他們中心,他們居然會自己找上來?唐周為此感覺到疑惑,係統表示:【我也不知道。或許有一個強製不允許玩家偷懶的程序?】

唐周說:【你不是係統嗎,這件事你問我?】

係統說:【我真不知道。】

唐周和他說:【你還係統呢,一問三不知——】唐周正要在腦子裡再多批判係統幾句,忽然聽聞到腦海裡傳來了一道聲音。那人說的是:“師兄,救救我。”

唐周第一反應是,秘境裡不知道哪位出什麼事情了,第二反應是,這聲音都不太像是他們的。倒像是——柳無相的。

唐周這樣一想,精神一振,也不在這多待,直接就往無念門所在的方向所去。柳無相本身就不能修煉,他這樣的傳音還是之前唐周教他的一種借天地之靈氣用來傳音的方式。

唐周回到無念門時,就遠遠看見無念山的山頭圍繞著一層烏黑的濃雲。近乎要將整個無念山給壓倒一樣。這烏黑的濃雲當中,不僅攜帶著雷電,也攜帶著翻天覆地般的颶風。其餘地方皆是晴空萬裡,隻有這無念山陰雲一片,到處陰黑,風聲鶴唳。

唐周一到無念山,就見了不少的弟子已經出來站在外麵,也是麵色嚴肅地盯著在山頂之上的烏雲。唐周隨便找了一個弟子問道:“這是怎麼了?”

那弟子和唐周說道:“大約是師尊要渡劫了。師尊修為如此強悍,本應該是能夠早日渡劫飛升的,沒想到師尊在修煉時一直遇到了瓶頸。此刻終於衝破瓶頸。要是師尊能夠渡過此劫,必然要成為整個大陸內第一位仙人。”

他越說越激動。看起來像是渡劫的不是清尚,而是他似的。不過這大陸確實還未出現一位真正修煉成仙的人,要是清尚真的能夠渡劫成仙,這對無念門來就是無上的榮耀,或許在之後,無念門一舉成為整個大陸最厲害的門派。到時候天下修士,皆熙攘湧來,那盛況確實不敢設想。

唐周正這樣想著,也正盯著那已經從山頭壓下來的陰雲。隻見電閃雷鳴,一副要劈山之勢。在下麵一陣耀眼的靈光乍然出現,那正是清尚為了抵禦此劫而設立的陣法。

唐周正盯著看,忽然想起之前柳無相在自己的腦海當中所傳的音,當即還是急切起來。恐怕柳無相因為與清尚所在的山峰住得近,有些受到雷劫的影響了。唐周正要去找柳無相,這時聽見清尚的聲音說:“玄陵。”

不知道為何,或許是這渡劫之勢導致,清尚從遠處傳來的聲壓降下來,帶著極為濃重的威懾。他的聲音傳遍了整個無念山,在無念山所有的弟子都被這聲壓狠狠一擊。修為低的,直接口吐鮮血,抑或者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從未有人見到過清尚如此不分敵我地使用如此的威懾攻擊。即便是他無念山的弟子,也無一幸免。

要不是唐周內裡其實修為不低,唐周或許也是內臟俱損。或許是沒有聽到唐周的回複與趕來,唐周又聽聞到了屬於清尚的聲音。這一次,比上一次更加帶著憤怒與威懾,這下一來,這一股近乎摧毀的波動將不少弟子直接掀翻在地。恐怕那些修為低的在這一擊之後直接死了。

唐周尚未動作,就覺得自己全身都被禁錮,他被一股力量提著往裡麵而去。他懸浮於半空之中,看見下麵不少的弟子已經倒了一片。而唐周也清楚看見那些弟子身體裡的靈力,正在源源不斷地朝清尚所在的山峰湧去。

這時唐周聽到下麵暫且還能夠站穩的長老說了一聲:“是恒暝殺陣!大家快走!清尚要以我等的靈力助他渡劫!”

話音剛落,這恒暝殺陣一被說出來,當即不少人都在朝外麵湧去。不過他們也早已經被束縛在這陣內,半點都逃脫不得,倒是越往外麵去,自身的靈力氣運更加被吸走。

唐周已然看不了什麼了,他整個人被拽走,直接狠狠被摔在了一道陣法當中。

他人一旦進入在這裡麵,完全像是被禁錮了一般,半點都動不得。唐周隻見了清尚坐在陣中,他的頭頂已然有第一道雷降落下來。無數無念山弟子的靈力環繞在清尚的身邊。唐周被那光亮照射得完全看不清,但是這第一道雷,清尚周身極為渾厚的靈力保了他安然無恙。

不過他周圍的靈力散了些許。第二道雷下來得要晚一點。清尚便睜開了眼睛看著唐周。

唐周第一次見他這樣的麵色。

他的雙目已經呈現一種極為恐怖的赤紅,這種赤紅近乎將整個眼珠子浸泡在血水當中。在清尚始終慈愛和善的麵龐上,是一種扭曲可怕的神態。他對唐周說道:“玄陵,告訴為師,你的其餘的師弟呢?”

他似乎嘗試著要讓自己的語氣和平時無異,可是此刻,他完全一副走火入魔的模樣,臉部肌肉在無意識地抽動著。他憤恨的雙眼盯著唐周:“乖玄陵,你應該告訴我。你平日裡不是最喜歡為師了嗎?你說,你為了為師,你什麼事情都可以去做。”

唐周已然看見在清尚另外一側,被困在陣法裡的柳無相。原來柳無相的求救來源於此。唐周還沒有說話,隻是忽然聽聞到係統說:【這老頭原本是個散修,修著修著不知道為什麼建立了一個門派收弟子。原來是為了今日渡劫吸收所有弟子的靈力來抵抗天劫。他看上了你至純的靈力,也看上了那四位極致的天運之氣,才將你們收為徒弟。就是等這日。】

唐周和他說:【你現在和我說這些有什麼用?!你早一點告訴我不就行了?你不是係統嗎?你還不知道這些東西?】

係統說:【我隻是一個和你溝通交流的係統,我沒有其他權限。】

唐周在心裡給它翻白眼。

係統給唐周出主意:【反正你好感度夠了,直接這樣合理地死了豈不是更好?】

唐周說:【你看看這樣的情況,你眼睜睜看著這麼多人死在清尚老匹夫的手下?】

係統思考了一下:【你說得有道理。我知道了!我有一個遊戲垃圾,扔給他就炸了。你懂吧。他用彆人的靈力和氣運能夠抵抗天劫,怎麼會抵抗得了我這個遊戲炸彈呢?】

【行行行。你來。】

係統這樣乾了,唐周以為在解決了這種境況可以救下那些可憐的弟子與修士,順帶能夠直接傳送到下個世界時。唐周發現——他好像沒死?

很快,係統灰溜溜地回來說:【你好像死不了了。】

第118章 小師兄28

應該仔細說說, 這件事到底是怎麼回事。

話說唐周正在心裡與係統商議如何處理這件事,這無念山頭一片紅黑交加,早已經引得許多人注意。

眾人交談起來, 詢問那是何處, 有人說道, 那是無念山之處。又問,這架勢是因何。有人說, 這似乎是渡劫之勢。又有人問,為何這渡劫看起來異常不同?有人說,整個大陸還沒有人渡成功呢, 大概是會有所不同吧。他們正在因為渡劫到底長什麼樣而議論紛紛,倒是根本不知道整個無念山近乎是血流成河。

無念山淒慘一片, 哀叫連連,而唐周此時, 知道係統要扔遊戲垃圾給清尚。他當即要作起這勢來。不遠處柳無相被清尚吊在半空之中,意識還尚且清醒, 正睜著他那雙黑漆漆的眼睛, 麵色蒼白地看著唐周所在的位置。

恰好這柳無相在這裡, 唐周打算讓柳無相看清楚自己是怎麼死的,也讓那三位知曉自己已死的事實。

他便竭力掙紮起來,看起來在這殺陣當中確實是痛苦不堪。清尚也說:“玄陵, 你越掙紮隻會越痛罷了, 你身上的靈力會更加湧來我的身上而已。”清尚說著, 接受著唐周身上的至純靈力便森然地笑起來, 他繼續問唐周道:“玄陵, 這第二道雷劫很快便來了。你不告訴另外三位在哪,我怎麼扛得住這天劫呢?到時候, 你的師尊便死了。”

唐周說:“那你便去死吧。”

唐周話音剛落,他周身散發一種可怖強烈的光亮,近乎要灼傷人的雙眼。清尚似乎一開始是不知唐周究竟意欲何為,但是明確感知到他身軀的疼痛,並且伴隨著一種極為混亂猛烈的波動,他似乎已然清楚唐周在乾什麼了。而此時,正好,第二道在那陰雲之間醞釀許久的雷劫降落下來,兩道攻擊全數猛烈地擊打到了清尚的身上。

他身下那不斷轉動的法陣驟然停止,那些淩亂混散的靈力,從清尚的身上退卻出去,重新飛到下麵倒了一片的弟子之上。

隻見整個天際白光乍現,雷聲訇然,閃電縈繞,血光大作,整個地界儘是一片懼悚的血紅之色。此時,所有在無念山以外的人才發現這件事的不對勁。他們震驚地看著這一異變,猛然地,從秘境之中,先是蕭正卿出來,接著是裴元奎、魏哲等——他們不知為何發現了這事,已然全部從秘境比試中出來。

他們驚詫的眼瞳中,倒映的便是那淒慘驚世的景象。

清尚已然死了。

他抵不住天劫才會出此下策,再加上係統垃圾爆炸,他全身經脈儘斷,七竅流血,渾身傷痕,氣絕而亡。在這期間,清尚為了保命不斷吸著唐周的靈力,到底還是死了。但是唐周因為靈力儘失,已然從那渾身血痕的人形化為了鶴形。他正匍匐於地上,正在等死,而那邊柳無相也脫離了禁錮,似乎在跌跌撞撞地過來,還遠遠地喊了一聲師兄。

唐周挺著急的,怕自己被柳無相帶走救活了,隻得去催係統。

結果係統說:【你好像死不了了。】

【什麼意思?】

【字麵意思。】

唐周來不及和係統理論,他怕柳無相真的過來救自己,要是真救活了,可能要一段時間走不了。畢竟這樣合理死亡的場麵,可不是幾次都有的。要是不足夠合理——唐周內心當中抖了抖,想起來之前在夢裡所見的,不管是江傅遠還是蘇靈均,那帶著極大怨念與恨意的“我要找到你”,他就心慌得厲害。

唐周隻能撲棱著翅膀想要跑,但是他渾身無力,覺得自己跑不了。很快,係統的話刺激了唐周:【你那幾個在秘境裡的師弟全都趕過來了。】

唐周一聽,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先是站起來,然後扇動著翅膀就飛起來了。

他飛到空中,往下看了一眼站在一片狼藉中的柳無相。柳無相正在下麵仰頭看著他,他似乎是呆住了,又或許是沒有,他臉上倒是沒有任何的表情,看不出他的情緒如何。但是唐周知道,一旦三個人都趕過來要救唐周,那才是麻煩之事。

他隻想找個地方安靜地死一死。

唐周在內心裡歎了一口氣。

好在唐周還能夠通過係統探知到,那三個人是從哪一個方向過來的。唐周就朝他們相反的地方過去。

最終,唐周終於逃出了無念山,他的力氣也近乎用儘了,隻能夠隨意找了一個地方落下。沒想到這裡有一道清澈見底的小溪,周圍流水潺潺,綠樹環繞,綠草如茵,倒是一個風景極好的地方。潺潺流水中,還飄散著幾朵落花順流飄來,極為雅致。

唐周落在鵝卵石上,隻感覺周圍空氣都如此清冽,死在這還真是一個好地方。他就在這條小溪旁趴著,閉上眼睛打算等死了。

他確實察覺到自己渾身靈力的消失,也感覺到力量的消失,甚至還有那冰冷之感,緩慢地侵襲上來。唐周可是真切地等過死亡一次,他在第一個世界裡,就是同樣地等待死亡。死亡來臨時,就是如此的感受。他知道自己真的要死了,安心地閉上眼睛不動。

他的意識逐漸陷入昏沉裡去,他甚至高興地認為,他可能醒來之後,就直接進入到下一個世界裡去了。

他卻根本不知道,不知從何處而來的白蝶全數落在了這隻白鶴身上。密密麻麻地將唐周覆蓋起來,它們的翅膀翕動著,已經多得看不清,被蝴蝶覆蓋的到底是什麼了。那些蝴蝶撲在上麵,全都隱隱約約散發一陣輕柔的熒光。

水流潺潺,落花順著水流一路往下,不知道飄向什麼地方。

唐周睜開眼睛,他眼前出現了一個從未見過的地方。

這是一個漆黑的殿宇,可以這樣說,是因為這些牆壁與石柱似乎都是由什麼玄石組成,稍微泛著冷冽之氣。周圍寂靜無聲,他也不覺得自己身體疼痛,隻是稍微覺得有些氣虛。

他便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他意識到自己現在確實活著,他立馬坐起來,他凝望四周,見周圍裝飾簡單,近乎也隻是這一望無際的玄石。隻有他躺著的這個地方,倒是柔軟一些。

唐周的手按了按,發現自己身下被人鋪了柔軟的墊子,花色以紅黑為主,顯得格外冷峻。

唐周以為自己已經到了下一個世界了,於是就與係統說話:【係統係統,這次我什麼身份?】

係統說:【失蹤多年死而複生的大師兄。】

唐周沉默了一會兒,他已然從係統的這句話裡品味出來這意思是什麼。唐周隻能和它說:【那我是睡了多久?】

係統說:【不知道,挺久的吧。】它給唐周甩了一個好感度分析圖,係統和唐周又說:【反正久到這段時間,你這幾位攻略目標的好感度漲了不少。畢竟你們人類有一句話說,失去了才知道珍惜。】

唐周默然地盯著那些好感度。

事實證明,即使他們這些好感度加起來都不少,甚至早就已經超過了遊戲任務。但是唐周還是沒死。

唐周正在為這件事心累,他就聽到了有人過來的腳步聲。唐周現在臉上已經不想擺表情,內心當中已然生無可戀,所以他麵癱著一張臉轉頭過去。就看見了從外麵進來,一身玄衣,麵上戴著銀白麵具遮了半張臉的——柳無相。

他好像——真的長大了不少。

最起碼和唐周記憶中的那個病弱少年近乎沒什麼相似了,隻是這眉眼之間還有幾分柳無相曾經的模樣。他的五官徹底長開,眉眼之間更加多了幾分濃厚的陰鬱,雙眸顯得冰冷無情,卻來到唐周麵前時,他這淡色的從唇角勾起來,他對唐周笑了一下。

他說的是:“玄陵,你醒了。”

唐周感受到屬於成年男人寬大的手掌輕輕撫在自己的頰邊,柳無相的手將唐周那淩亂的發絲輕柔地整理。唐周暫且不知道自己的狀況是怎麼樣的,但是目前,他需要想個辦法去解決這件事。於是唐周此刻,認為先不說話為好,先看柳無相的態度如何。

唐周其實注意到,柳無相的好感度在四位當中是最低的,不過柳無相表露著這深情款款的模樣,唐周不知道他意欲何為。唐周便任由被他摸著,低頭不語。

很快,唐周就聽到了柳無相的聲音了。他說道:“你為何不與我說話?”

唐周抬起頭來,看見在柳無相的眉眼之間出現了一抹陰鷙,他的雙眸之間全然沒有幾分柔和與情意。他的手指輕輕撫摸在唐周的臉上,他的目光太過奇怪,似乎是在貪婪地看著唐周的臉,又似乎是在厭惡他的臉。

唐周在此時,有點明白他為何會這樣。畢竟之前,唐周早已經懷疑——柳無相怎麼會不恨他呢?畢竟他是造成柳家滅門的原因之一。

現在看來,他確實是恨唐周的。隻是之前,他待在無念山,或許是能力所困,或許是有所計謀,他便在無念山偽裝著不恨不怨。

當清尚死去,他大仇已報,麵對唐周,他自然就不會隱藏他的恨意了。但是他又將本應該死去的唐周複活,想來應該有其中的圖謀。

想想柳無相那低到可怕的好感度,唐周猜想——他不會想要將他救活,然後想要把唐周——再折磨致死吧?畢竟清尚死得太乾脆,怎麼能解他心頭之恨呢?

唐周在心裡思慮了一番,隻覺得有些毛骨悚然,最後他麵對柳無相的這句問話,唐周給出的答案是:“你是誰?”

他甚至不用發揮演技,隻需要呆呆地看著柳無相,保持臉上的表情永遠不崩就足夠了。他再將這件事添上一層無辜與可憐,添上一層脆弱與依靠,所以唐周又說:“我不清楚這件事,我也不清楚,我是誰了。你一定會知道的是吧。你認識我。”

第119章 小師兄29

係統對於唐周的這種做法, 用很冷淡的聲音做了一個簡單的評價:【你厲害。】

此刻唐周雖然說想早點死,但虐待致死還是不敢想的。他隻希望他這樣的計策能夠有點用。最起碼這段時間內他能夠安然無恙,或者說是不要讓柳無相直接對唐周動手。但是也難說, 說不定柳無相根本就不在乎這件事, 隻想著唐周活了, 直接折磨就算了。

當然,這種想法也在唐周的思考範圍之內。他的腦海當中正在想著, 接下來如果柳無相是這種做法的話,他到底該怎麼做比較好。結果唐周就聽聞了柳無相說:“你是玄陵。”

唐周打算先跟著柳無相的節奏走,繼續佯裝呆愣著看著柳無相。沒想到, 柳無相的臉上不知為何出現了一抹笑容。他是笑了,但是唐周明確知道, 他的笑意根本就不達眼底。唐周以為他要說什麼,然而他聽到柳無相說:“你忘記了, 我是你的愛人。柳無相。”

這下不僅僅是唐周愣住了,係統也是如此。顯然係統更加疑惑地和唐周說道:【我不懂你們人類。】它似乎是在看柳無相的好感度, 而唐周也在回憶之前所見的好感度, 柳無相的好感度絕對是不可能達到這種地步的。

柳無相這樣做, 顯然有著柳無相一定的企圖在裡麵。自從知道柳無相其實一直在無念山內忍辱負重,唐周打算將柳無相徹底評判為四子之中,最心機的心機男。

麵對柳無相的這種說法, 唐周隻能點了點頭說:“嗯。”他此刻要繼續玄陵本身的性格, 又要保持一副失憶的樣子。唐周開始覺得, 這個遊戲好像越來越難了。

他的腦袋上被柳無相輕輕摸了摸, 在柳無相慘白的手指間, 唐周的銀白色的發絲輕輕滑過。柳無相說:“你現在剛醒,最主要的還是休息。你若是有事, 你就與我說。我自然會對你多照料。”

這幾句話還真像是之前柳無相在無念山醒來時,唐周與他說的。隻可惜現在物是人非——唐周將這歸功於遊戲係統。

柳無相說完之後,唐周順著柳無相手上的力道就繼續躺在這裡,看似是在閉著眼睛休息睡覺,實際上唐周和係統又聊起來了。係統對於唐周的控訴也覺得很無辜,它和唐周說:【我真的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已經在向總公司發送求救了。】

唐周暫時不想理他。要是這件事能夠解決,早就在唐周昏迷的這段時間內解決了。似乎是察覺到唐周的內心當中究竟在想什麼,係統又和唐周說:【之前去的都是普通的人類世界,這是個修仙世界,裡麵各種術法能力,如果修煉到極致的話,真的可能會乾擾到遊戲程序。總公司已經在給你想辦法了。當然,有了你的先例在,之後我們的遊戲上市的時候,就不會有太多的bug。】

唐周覺得,就現在的遊戲體驗,不知道到底什麼時候能夠上市。這個公司花了那麼大的價錢搞了這麼一個意識進入到遊戲世界,全方麵沉浸式體驗的遊戲。這種體驗感,不知道後這公司續會不會破產。

唐周想著這件事,又忽然明白過來,現在的自己應該更為擔心,自己到底要怎麼逃出柳無相的地界。

他已經明確感受到,他本身好像沒有什麼靈力所在。之前清尚確實將他的靈力吸走了,他可以重新開始修煉,但他根骨有所損害,肯定要耗費很長的時間。而且柳無相這裡,不知道到底是什麼地方,竟然半分靈力都感覺不到。

不過想想也是,柳無相他本身就不需要靈力修煉,他要靈力來乾嘛,說不定靈力對於柳無相這樣的人來說還是一種傷害。唐周覺得疑惑了,他問係統:【所以現在柳無相不是人吧?】

係統說:【他早就不是人了。】

【那他是什麼?】

【聻。鬼死之後為聻。可以害鬼。若那萬塚窟裡的東西全都是鬼,那麼他為聻。正是因為他可以害鬼,鬼便怕他,被他管製操控。所以你現在大概可以稱呼他為鬼王。他是整個的大陸第一位聻,以至於整個大陸的鬼都怕他懼他。他則為萬鬼之王。】

唐周沉默了一會兒,他說:【看來若是我死了,成了鬼,我都逃脫不了他的手掌心。】

係統說:【可以這麼說。】

唐周覺得自己能逃出這裡的希望更加渺茫了。但是一想到柳無相本來死了之後,成了鬼,又被萬塚窟的鬼害死後,居然成為整個大陸的第一位聻,又因此成為萬鬼之王。

這到底是多麼逆天?

係統對於唐周的想法評價道:【那要不然叫天運之子呢?那要不然清尚要收他為徒呢?那要不然清尚要害他滅門,讓柳無相身上的天運之氣得以展露呢?】

唐周明白了,這就是天運之子的厲害之處。唐周很想翻一個身,但是他身為玄陵,這個姿態不太符合玄陵的性格。而且唐周根本不知道柳無相那個家夥,到底會不會監視他。想了想,唐周還是沒這麼乾了。他又忽然想到,既然柳無相是天運之子,那其他三位也應該是天運之子吧?

係統說:【你說得沒錯,那三位也是。現在,蕭正卿成了無念門的掌門,無念門已經成為天下第一的門派。裴元奎因為五靈根成為天下第一散修。魏哲被聞人氏找回去,歸了宗族,他成為聞人氏族的家主,聞人氏成為天下第一的修仙氏族。柳無相開辟了鬼修,讓死去的人能修煉,讓沒有靈根的人也能夠修煉,成為天下第一鬼修。】

唐周聽了這麼多天下第一,隻覺得眼前一黑。要是他們都知道唐周還沒死,真的很難想象當時的情況。

特彆是某位那好感度,讓唐周懷疑如果自己與他見麵,他就會直接擄走唐周,不知道帶到哪去昏天黑地,不知日月。雖然待在柳無相這,可以暫時沒有這種煩惱,但是確實很難保證柳無相不會虐殺他。總得他逃出柳無相這裡,再想個辦法去死吧。

唐周在這裡躺屍了很久。久到係統以為唐周沒問題,它正準備要下線了,係統就聽到唐周說:【你說,讓這幾個人打起來,讓他們互相牽製,我趁機逃跑會怎麼樣?】

係統說:【你讓這幾個天下第一打起來?】

唐周問:【怎麼了?】

係統說:【……我怕整個大陸沒了。】

第120章 小師兄30

鑒於係統說得確實沒錯, 再加上唐周現在毫無機會與其他幾位見麵,唐周暫且擱置了這個想法。

他這段時間裡一直待在柳無相這裡,他最重要的, 自然是要想明白, 到底要如何去麵對柳無相。柳無相之前告訴他的話語, 雖然不知道究竟柳無相有何種意圖,但唐周卻要每次見他, 都要假裝起來了。假裝——他的愛人?

這可還真是讓唐周有些為難。

因為唐周明確知曉,柳無相似乎在試探唐周是不是真的不記得任何事情。那麼唐周,也隻能偽裝得天衣無縫。但這也讓唐周每一天都很累。應該要從唐周與係統聊完天之後, 唐周睡著,再一次醒來, 見到柳無相的那時說起。

當時,唐周其實早已經睡意漸消, 卻已然感覺到屬於柳無相那冰冷的手指,撫摸在自己的臉上。柳無相不是人類, 之前唐周隻要與他接觸, 就能夠感覺到沁骨的寒意。現在更是如此。

這讓意識稍微有些清醒的唐周, 瞬間就能感覺到他的存在了。他的手指,輕輕撫摸在唐周的眉心之上,不知道他到底在探尋什麼。

如果是在探尋唐周的根骨與靈力, 確實有些許的損害。若在探尋唐周是否真的記不得, 唐周倒是心裡有些發怵起來。不過很快, 唐周就似乎感覺到, 他冰冷的指尖順著他的眉心滑落下去, 抵觸在了唐周的鼻梁之上。他再一次觸摸下去,他去撫摸唐周的嘴唇與下頜, 但也僅僅是將指尖觸摸他肌膚上而已。

他的指尖壓著唐周咽喉的喉結處時,唐周已經察覺到稍微的窒息感。隨後唐周便睜開眼睛來,看見柳無相坐在自己的身邊。

他的眼睫垂下,讓人看不清他眼睛中的神色。那一副銀白色的麵具遮住他的左臉。麵具極為精美,在他這樣的麵孔上,倒是更加的添加幾分詭譎怪誕之美。

他知道唐周已經醒了,他還是在將自己的手指壓在唐周的咽喉之上,隨後他抬起眼睛來看唐周。唐周在柳無相原本蒼白冷淡的麵孔上看見了一抹笑。這一抹笑依舊顯得很奇怪,絕不會比在無念山時的偽裝更完美。他似乎在此時,本身就不想在唐周的麵前偽裝,隻是以此來試探唐周的情況。

唐周的麵孔之上沒有表情,這是玄陵長久以來的神態。但是此刻,在見到柳無相的瞬間,唐周的目光就不太顯得過分冷淡。相反,呈現的是看見可以依賴之人而出現的柔和。那麼在他原本清冷的眉眼之間的,便好似融化了一捧清凜的雪,依舊帶著涼意,但絕對比之前柔和無害。

唐周沒有說話。柳無相說:“現在的身體已經做不到不吃食物與休息。我讓人給你找了一些東西,希望能夠合你的胃口。”他的手掌輕輕撫在唐周的肩上,唐周順著他的力道坐起來。他看見柳無相又移動了手,將唐周淩亂的發絲稍微整理。唐周沒有去刻意避開他的手,隻是極為平靜地凝望著柳無相。

他倒是要看看,到底是誰才開始憋不住。現在就是一場看誰先憋不住的戰役。

他顯得太過親密。不知道他究竟想要知道什麼,或許是想要得到什麼。他帶著唐周下去之時,他那一雙冰冷乾瘦的手,攏著唐周的手指。

這讓唐周覺得,好像那抓著自己手指的,僅僅是一截白骨而已。他凝望著兩個人手指相觸的地方,內心之中更加疑惑。不過之後,讓唐周疑惑的不僅僅是牽手這個舉動,還有柳無相與唐周同坐一桌時,他對唐周無微不至的照顧。現在的唐周,與一個普通的凡人毫無差異。他覺得他的身上已經沒有什麼他可圖的。除卻他可能想要報仇。若說是差異,大概還是唐周的樣貌與周身的氣質都沒有任何改變。遠遠看上去,依舊像是不知道哪來的仙師。

唐周看見他正在給自己盛湯,唐周和他說:“你也吃。”

柳無相將那一碗湯遞給唐周,唐周接在手裡,他感受到器皿上傳遞過來的屬於湯的溫暖散在自己的指尖。唐周聽到柳無相說:“玄陵,你難道忘了,我是不用吃東西的嗎?”

唐周沒有話說,隻是垂下了眼眸。他垂下眼眸時,眼睫當中那散落其中的銀白展露出來,宛若落在其上的流螢。他全然一副大病初愈的模樣,倒是沒有那幾分在無念山身為大師兄時,盛氣淩人、不可親近的模樣。

宛若那一直存於不可觸及之地的孤傲白鶴。最終被囚於這個四處漆黑的地界之中,散失了靈力、散失了自由,散失了記憶——但是他好像看起來並不知道這些事情。如果正如他所說的,他的記憶之中已然沒有原先的記憶,那麼他便隻能夠是僅有此刻的記憶。

柳無相的手指忽然接觸在唐周的唇邊。似乎他是將什麼東西擦拭而去。唐周抬起頭來看著他。唐周見他這漆黑的眼睛當中,全然更是讓人猜不透的神色。

他的冰冷的手指擦拭過唐周的唇瓣,唐周仔細想了想,方才他已經吃完了,還漱了口。口腔當中更多的是一種不知名的清甜的果子的味道。唐周依舊讓自己臉色無異,任由柳無相的這個舉動。畢竟他現在是他所謂愛人的身份。然後他似乎並不僅僅是這個舉動。

他起先將唐周唇邊輕輕用指腹擦拭。隨後,他的指腹所觸及的,便是唐周的唇瓣。唐周的唇瓣還沾染著潮濕的水汽,顯得有些濕潤。他的指腹所摩挲的就是唐周的唇瓣。仿若要將上麵的潮濕都擦拭而去。

唐周看見柳無相稍微垂了眸,在這個角度,所見的確實是柳無相精致的眉眼與蒼白的膚色。他覆於左臉上的麵具,竟然也泛著絲絲寒意,讓人不知曉這麵具到底是由什麼東西製成。

唐周正盯著柳無相的麵具有些發呆,倏然覺得柳無相的手指輕輕抵住唐周的唇縫,他的手指上有一股力道,唐周隻能順著他的力道去張開嘴巴,於是他那根拇指便進入到了唐周的口腔裡。他將唐周的口腔撬開,讓唐周稍微張開了嘴巴。

他似乎在看什麼,唐周不知道,隻能任由柳無相這樣做。他隻是感覺到柳無相的手指依舊很冷,像是冰塊。抵在唐周濕熱的口腔裡,甚至有些硌牙。

雖然唐周此刻麵貌上的神態近乎沒有什麼改變,依舊是玄陵慣常所用的神色。但是正是因為如此,柳無相的手指撫摸上去,進入裡去,就全然破壞了他眉眼之間的幾分冷淡之意。甚至他眼神當中的稍許的茫然與漠然相互交織,近乎呈現了一片彆樣的曖昧。這是對一種極致規整的破壞,對禁欲冷淡的破壞。這種破壞極為容易激起更為破壞的欲念。

可是柳無相並沒有繼續做其他的事情。

他將手收了回去。

這件事也在唐周的意料之內,因為柳無相的好感度,確實對比其他來說,低很多。全然不能達到另外一種程度。於是唐周傾向於柳無相在檢查他的口腔。雖然唐周不知道他到底在檢查什麼。

或許又是在試探唐周,畢竟如果真的是玄陵——擁有記憶的玄陵,他絕對不會允許有人如此觸碰自己。隻是可惜,玄陵的模樣,本身就是唐周扮演的,他還可以暫時抵擋柳無相的這次試探。

最後柳無相和唐周說:“你先休養幾日,我給你尋了一些書籍,我知道你平日裡喜歡看書。若是你覺得悶了,你可以隨便走走。”

唐周點了點頭。

隨便走走?

很難不保證這是柳無相特意透露給唐周的。

唐周打算在隨便走走之前,先看看柳無相到底有沒有監視他的眼線。唐周的這一切做得自然。於是他整整一天,確實在認真看書。隻不過到後來,唐周覺得時間有些久,便揉了揉眉心,從這裡走出去。這還真是一座由玄石建成的宮殿,基本看去,沒有任何其他的色彩能夠在這裡。甚至幾乎看不見其餘的人,或者是鬼也沒有。唐周繼續往外走去,這幾沒有什麼美景可言。冷峻的玄石就已經組成了一切。沒有植株,沒有色彩,沒有生機,沒有彆人。

唐周站在這一片荒蕪當中。他意識到,自己好像真的被囚困於由這玄石組成的巨大的牢籠之中。他能夠自由活動,但是以現在的他,根本沒有能力找到出口。也好像沒有能逃出去。

唐周的腳步停在這條河麵前。河的水看起來倒是清澈,不過卻沒有任何的流動,是全然的死水。唐周的身影隱約倒映在其上。這條河是整個地界裡唯一的景色。唐周凝望著它,忽然有了一個想法。

唐周又往前走了幾步,似乎在好奇其中到底還有什麼。倏然的,他的腳踩在邊緣猛然一滑。他整個人掉落進去。無數冰寒的水侵襲了唐周的全身。然而他並不慌張,他在水裡睜大眼睛去看這下麵到底有什麼。這下麵更是漆黑無光,上麵最起碼還有不知從哪來的光亮。

唐周本身是不會水的。

他此次跳下來,想要看看這下麵是什麼,但是這裡麵也是玄石鋪底,也是一望無際的玄石。看來是找不到任何的出口了。其次唐周是想試探在他的周圍,到底有沒有柳無相的眼線,若是唐周掉進來很快就被他撈出去,說明他有眼線在唐周未知的周圍。最後,唐周僥幸地認為,他還可以用這個辦法死去,隨後傳遞到下一個世界而去。

結果,唐周還沒有沉落進來超過三息,唐周就被撈起來了。

他眼前稍微迷蒙了一會兒,有些看不清柳無相的臉。不過很快,唐周率先聽聞到了柳無相的聲音,在這聲音中帶著不可忽視的慍怒。他說:“玄陵,你要知道,你想在我眼前尋死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甚至你要知道,你死了,你的靈魂,也隻能夠被我禁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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