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封家不舉的長子
“許公子來信罵少爺,驢不驢,馬不馬,道義何在。”邵管家拆開來自農場的信箋,專門跑去肖鈺書房裡讀。
肖鈺眼白略翻,手裡正拿著為萬晴父親打官司的若乾資料,他抽空回道:“以後這種信,就彆讀給我聽了。”
“小公子還抱怨那裡飛蟲多,牛兒不聽話,喂草時不慎被拱進草垛裡摔了幾個跟頭,說腿摔著了,少爺什麼時候能接他回來。”
整日收信無疑增添許多麻煩,而且他若是收得晚替回的不及時,隔天許汐白又得多寄一封來。
邵管家旁敲側擊著:“您以前對小公子偏愛,讓他住正房,吃喝拉撒伺候著,現在農場那裡可沒人照顧他。”
“汐白比你看著的要機靈,他不會讓自己吃苦頭。”
肖鈺在得知許汐白早已恢複聽覺與言語能力,足足欺騙他一個多月後,又喜又氣,感歎那人實屬演技派。
雖說許汐白喜歡誇張叫苦,但遇上體格壯碩的牲畜,又缺乏生活經驗,說不定真的受點皮外傷。
“……去找醫生,給他寄點腿傷藥膏過去。”
邵管家將信紙折疊放在桌上,調子無奈:“人家字裡行間要的是您去看看,是想見你。”
肖鈺一時語塞,將批注好的文件轉手遞給邵管家,又抬頭問:“你從哪看出來,他想見我?”
他也親自讀過幾次信,內容裡充斥著抱怨與文采洋溢的挖苦,估計許汐白還為自己“武斷”的決定而氣惱。
隻是事態緊迫,萬杉被抓進審訊室裡挨了幾天刑,即便身子骨再強硬,也遭受不了那幫士兵的拷問。
萬杉是許氏的老員工,不懂律法與審問環節的流程,無辜被抓心裡生怒,若是反應過激則會被洋人政府更抓住把柄。
肖鈺最清楚那幫人的意圖,在審問前就已經定好了預計要得到的結論——許氏不僅與叛軍馮係軍閥交好,現在還利用商業戰逐步打亂洋人政府新一輪的規劃。
他暗中找了幾名心存家國情懷的本土律師,秘密組建了一個小型的律師團,搜集了這些年許氏所有店鋪的貿易訂單,為的就是證明許家並沒有得到馮係任何財力支持。
一家經營幾十年的老店,完全憑借自身過硬的商品品質與民眾間極好的評價,在惡劣的商業環境下維持著生意。
哪來什麼惡意調價動搖行規?
每份原料進貨、生產加工、推廣與談攏單子,都是由剩下的老員工們自發的靠著最土的方法完成的。
他要將萬杉救出來,也要嘗試保住許家的店。
再過一周,萬杉的案子就要開庭審理,大眾評議團裡己方與對立方的占比,以及提供足夠的翻盤證據,都會起到決定性的作用。
想到這,肖鈺躊躇道:“邵伯,你知道他性子,鬨起來要死要活的……我擔心這會兒去見他,他要吃了我。”
邵管家探究地看了男人一眼:“您不去,許公子也會想辦法逃出來,再狠狠咬你一口。”
肖鈺:“……。”
也對,這才是許汐白的性子。
改不了扯一個又一個精彩絕倫的慌,裝作病貓無事就躲著裝乖,被逼急了就伸爪子撓人。
吳孝不止一次和他提起許汐白,說那人有意無意地就跑去農場外圍的柵欄那刨土、砍鐵線,一副隨時準備“越獄”的架勢。
他囑咐道:“你把人看緊了,他若逃出去,第一個就被錢統領和梅庭英的人抓到。”
見男人眉頭川字橫立,吳老板又覺得話說得重了,再害許公子被肖爺惦記,哪天殺回農場下狠手懲治,趕緊補充句:
“不過許公子學習態度誠懇……每日割麥子放牛的活都在做,取奶的技術也在學。”
肖鈺那時就問:“我讓你和他談論合作,你讓他做什麼苦力?”
“並……並非單純苦力,而是希望許公子能全麵了解下農場的奶質奶量和保質期限,便於他更好地改良新品。”
肖鈺濃眸微沉:“他連麥子何時結穗都不懂,喂狗怕狗咬,夜深怕黑的。學不了這些。”
“肖爺,您有些將許公子看低了。”吳孝實話實說,“雖然對於初次進入農場的學徒來說,熟練掌握這些技巧有難度,但許公子很快就以牛乳做了新一批產品……”
看來新老板對許汐白很滿意,或許是許父的好口碑之前立下,撇開許氏第二任妻子帶來的非議影響,吳孝內心還是很認可許祿的兒子。
那更不需要他這麼個前任買主,為之操心。
肖鈺輕咳了聲,披上大衣說:“邵伯,將我抽屜裡的東西也寄給他。等一周後,看看案子是否有轉機,我再決定要不要去農場探望。”
男人有事似的,匆匆離開。
留下邵管家一人默默收拾淩亂的書桌,將東西規整後,他拉開肖少爺床跟前的抽屜,裡麵躺著個木質手環。
紅檀木,香味濃鬱有驅蚊效果,手環大小看樣子與許公子的手腕正合適。
傳統工藝,木匠雕刻工期得兩到三天,他摸不清肖少爺是何時出了趟門,又提前於來信內容,準備如此細致。
*
扯下根狗尾草,根莖含在嘴裡。
換上麻織衣物的許汐白蹲坐在柵欄旁,發狠地咬著那根草。
他在信裡將肖鈺罵得翻出花來,類如“莫把新歡比舊愛,肖爺變心無阻礙。”、“心裡塞的是黑棉花炭渣渣”、“棒槌綁雞毛,亂裝什麼鳥”……
最後差點把“渣男”二字都搬出來了,隨後猶豫萬分,心想比起這書裡其他的妖魔男角,先生總歸要好一些。
先生不渣,隻是擰巴,擰巴的要死。
“唉——”一聲長歎過後,許汐白身前突然多出個倒置著的身影。
他不滿陽光被擋,委屈地抬起頭,就對上個男人笑盈盈的目光。
“……封大哥?”
男人表情微變,立在柵欄外難掩驚喜:“還真是你呀,汐白!”
許汐白更加錯愕不已,封鶴的大哥封天,就是傳聞裡不舉又好賭的喪家子,正出現在農場大門外。
因為封鶴對大哥的評價不好,原身一直未曾與這位大哥深交過,就連碰見過幾次,他都沒主動打過招呼。
可封天卻像是不計前嫌,與他熱情攀談起來:“汐白,我沒想到你竟然躲到這裡來,我弟弟他可知道……”
許汐白嘖了聲。
還敢提封鶴那觸黴頭的家夥!
設計自己冒險與元笙聯手,將肖鈺的婚事攪渾,他又無縫銜接一躍成了陸家的金龜婿。
自打許汐白出事後,封鶴來找他都是有事相求,無事人間蒸發!
許汐白起身,將嘴裡的草根啐掉,站直身子語氣略衝地回道:“我和封鶴再無任何聯係,他在陸家得意之際,哪有閒心顧及我的死活。”
封天毫無驚異,反而笑之。
“我記得你們以前很要好,他帶你來家裡做客,我與你對視時你都要避開,可也是他這樣教你的?”
封天眼神不避諱,將話挑明了說:“既然你已經和我弟弟不再像捆綁在一塊的鴛鴦,我也能實話說了,我與你一樣都是被利用的那個。”
利用?
許汐白摩挲著手指,眼神狐疑地盯向男人,心裡又猜測封天此時跑來遠在滬城邊界的農場,會不會是刻意替封家打探他的下落。
以同戰線來套話,正話反說,轉頭再與封鶴相通氣,也許沒過幾天農場裡又要湧入一批士兵,將他拖回那暗無天日的滬城風雨裡。
“放心,你若是還擔心我會將你的事情告訴給我弟弟,那我真是委屈得要命。”
男人聳聳肩,朝不遠處收工回來的吳老板招了招手。
“吳老板,我今個又來找你訂奶,再來幾捆木材,要燃性好的。”
吳孝輕車熟路,按照老顧客的需求與員工合計下,立刻找來要的東西。
吳孝:“阿天你先進來坐,我讓人去將奶整理好搬去你車上,木材就當送你的,不要錢。”
許汐白觀察著兩人的互動沒說話,直到封天一屁股坐在屋舍前的矮凳上時,他才忍不住問道:“封大哥,吳老板,你們怎麼會認識?”
吳孝帶了兩瓶女兒紅,又端來一盤烤豬耳,回憶著說:“阿天啊……他欠了梅老板的錢賭債還不清,人家就派打手追討,這小子一路狂逃跑到我這寒舍來了。”
封天打斷他:“哎吳老板,可不能省略過程,不然許公子就要妄下定論,把我打成無良之人。”
許汐白順著肉香,屁股挨著凳子坐下:“封大哥,我聽說過你欠賭債的事,那現在已經將那些還清了?”
封天一臉淡然:“都是七八年前的事了,應該還完了。”
男人夾起一塊豬耳咀嚼著:“我和我弟弟一塊去的賭場,一起得意一起失意,然後被梅老板挖坑套路折進去。”
許汐白震驚地瞪大眼睛。
“我弟弟求我擺平這事,不能讓父親知道,我顧慮他年齡小就一人將這災扛下了。梅家打手下手狠毒,一腳踹在我那命根子上……”
封天笑容似沒心沒肺,但嘴角仍頓了下:“然後,封家就隻剩下一位能傳宗接代的男子,做繼承人。”
第42章 不盼真心,先生自己給
幾杯酒下肚,封天和吳老板的臉上漸浮起紅光。
趁著休息日不用趕著回府,封天比平日裡回程稍晚,又在農場裡多待了幾時。
他硬是要與許汐白乾杯,酒意上頭,攬著他的臂彎嘴裡嚷著:“汐……汐白,來,乾了這杯酒,咱們仨以後就是好兄弟了!——”
此話一出,尷尬的不止一人。
許汐白比封天小了快十歲,而吳老板有比封天大一輪,怎麼算這樣的三個人也不適合農場三結義。
吳老板想將貼靠在許汐白身上的男人拉下來,可自己也酒量一般,步伐虛浮著眼看著就要栽倒。
許汐白蹙眉想,封大哥酒後吐真言,真是讓他對封鶴的感觀又降了幾十分,目前負數。
都說血緣親是無論何時都擺脫不了的,按道理最為珍貴的。
可封鶴連自己親哥都能當作踏腳石,用年幼之類的借口將犯過的錯全甩給粗神經的封天,以求掩非飾過。
這是正常人能做出來的事?
“封大哥,那你的賭債是如何還清的?”
封鶴所述的是,家中經濟周轉不開,全部拿去填補他大哥欠下的巨額賭債,拆東牆補西牆,話語裡皆是抱怨。
現在想來,這些很可能都是那人的一麵之詞。
覺得口乾舌燥,封天端來一碗綠豆湯抿了口,眼睛眯縫:“……我雖欠了錢,但梅庭英也沒想到找來的打手下手沒輕重,導致我落下終身殘疾,所以出事後立刻與我父親協商私了,將賭債免去部分。”
他喝湯時不小心燙到嘴,輕嘖了聲:“但還有很多我實在還不了,就去找了肖鈺。”
許汐白被水嗆了口,放下茶碗望向他。
“你找先生借的錢啊?”
也就是說,肖鈺對封家的情況了如指掌,包括封鶴實際的品行,一定在將錢借給封天時就弄得清清楚楚。
婚約被拒,心悅之人又迷戀上這種德行的郎君,怪不得肖鈺會勃然大怒,簡直是對他赤裸裸的侮辱。
封天手撐著半側臉頰,語調緩慢地說:“肖鈺……他這人在部隊的時候我就見過,挺有趣的一人。”
許汐白被勾起興趣,虛虛地看了眼封天:“怎麼?封大哥願意和我講講嗎?”
男人抬眸,忽而眸子收緊盯著他看。
半晌後,摸著微鼓起的肚皮大笑道:“我雖然折了男根,但沒折慧根。汐白,看來肖鈺待你還不錯……”
吳老板才叫有話語權,他撚著唇邊的兩撮胡子,眼角細紋皺起:“阿天,我剛想和你說,當時秀場上我頂了一個時辰不停加價,結果肖少爺的管家一秒將拍賣結束了。”
“哈……哈哈……吳老板,你怎麼敢和那小子搶人,當年天價彩禮還沒把你嚇退?我估計這些年沒有富家子弟敢同許家提親,也是因為肖鈺那小子。”
從二人閒聊中得知,當年肖鈺將創業初期賺到的第一桶金就分了一半借給封天,但定下個條件:還是和封鶴保密。
許汐白沉思前事,表情略顯停滯,而封天則拍拍他的肩膀道:“這還不好想?肖鈺想讓我弟弟誤以為我還身陷賭債中,不從我這借錢,就沒有足夠的錢去騷擾你。”
滬城商圈形勢好的時候,先生精明得隻剩下錢了。
不與許家再聯係,也沒急著與其他家族聯姻,原身應該也以為過段時日,男人對他沒來由的興趣就會煙消雲散。
結果肖鈺更偏向於,默默從中作梗。
“還有啊,肖少爺曾和我大吵一次,正麵威脅我。”吳老板咬著花生米,嘴裡叭叭道:“他拿槍指著我,說,你就算是傾家蕩產,也休想把我看上的買走。”
許汐白嘴撇開,嘟囔道:“我……不是誰的東西。”
吳老板思尋半天,歎道:“聽阿天這麼說,我倒能理解肖少爺了,你入了梅家秀場就已淪為商品,他下手不狠絕,驅趕走其他競拍者,加價環節無休無止。”
當然了,那都是他自己賣力吆喝上來的價錢,勸退眾人,唯獨剩下個毫無“底線”的肖爺。
“汐白,你與我們上次見時,變化很大。”
不僅遇人通情理,不信讒言,還能冷靜地談論起悲慘遭遇。
許汐白裝作懵懂單純的樣子問:“是嗎?封大哥,一定是挫折使人成長……”
封天搖搖頭:“非也。人的本性從小看大,特彆在成年後一旦定性了,就很難改變的。”
就像他弟弟封鶴,兒時起就在父母麵前擺出乖張的模樣,將情感藏在內心深處,不經常宣發出來。
但微笑假麵戴久了,細細觀察總能察覺到。
當然,肖鈺也是。
封天一直很疑惑,就算是為了許汐白就將巨款借給他,也實屬過於草率。
如若對自己不了解,遇上個貪圖享樂的無賴賭徒,之後還是會一直糾纏上他。
但為養病搬離封家宅院的第二年,封天開始用那筆錢慢慢償還債務,又抽出了一部分繼續做些小規模的投資生意,竟漸入佳境賺回本金。
那次,肖鈺又給他提出個要求:同意讓給他百分之十的盈利額,可將利息減免一部分。
而現在,封天換身份匿名經營的那家振洋投資行已然今非昔比,每年利潤也逐漸升漲。
“肖鈺是個聰明人,但他的聰明不令我討厭。”
並不以殘害合作者利益的方式達成短期目標,而是將目光放長遠,之後肖鈺又介紹自己的兩個弟弟來跟著他做些小項目。
吳老板摸著嶄新的梨花木矮桌,含笑說:“這點我讚同,換種說辭,將那錢以合作資金送來,我這心裡也高興,他的目的也達成。”
好嘛,感情深一口悶。
許汐白頭顱左偏右移,就聽著兩人情緒愈發高漲,和他絮叨起印象中的肖鈺。
“在那部隊裡,他像頭年輕又凶狠的獵豹,沒幾個同齡人能與他輕易攀上關係,有個性。”
“圈裡傳言,說是一個有背景的年輕人罷了,應該沒什麼實力,我原本也這般覺得,但現在看來,深藏不露,見機下手從不猶豫……”
“這小子一門武將,怎得會在經商方麵頭腦過人,他那個珠寶新店要不是被眼紅者擠兌,預估早就被海外的投資商看重擴大門店了。”
“人比人,氣死人……後生可畏嘛!”
你一言他一語,許汐白聽出兩人話裡頭夾雜著原先的誤解,又在與肖鈺數次巧妙的交鋒中,發覺那人的矛盾之處。
“他父親肖仲海,待他簡直不似親生。就光我遇見著肖少爺被鞭刑送醫,都好多次了!”
“嗯……”許汐白根本插不上嘴,手裡的甜湯喝了又喝。
這時候,鬆動的柵欄處傳開吱拉一聲。
許汐白手晃動下,回身去看。
“聊得挺熱鬨。”肖鈺站得挺直,背附銀輝,一副麵無表情的樣子。
“先生!”許汐白驚訝起身,空碗一時間忘記放下。
見討論的當事人傍晚登門,封天立即收起笑意,把暢談的嘴巴緊閉起。
吳老板揉揉眼,瞥向肖鈺提著的特產盒,心想肖爺怎麼也沒帶個幫手,親自提東西上門,活久見!
“先生是來看我的嗎?”許汐白兀自在男人身上流轉視線,眼底閃過一絲期待。
肖鈺將東西往地上一堆,坐下後拿起距離最近的一雙筷子,夾起塊豬耳肉咀嚼著。
許汐白眸裡匿著些壓抑的情緒,許久未見,先生似乎又瘦了些。
封天:“肖少爺,那是許公子用過的筷子…”
肖鈺神色淡然,抬眸道:“我不用他的,難不成用你的?”
封天暗自啐了句,讓你多嘴!
跟這個性情不定的小子多說什麼。
“這是萬晴拜托我捎來的。他父親的案子翻了,那幫人不死心罰了些錢,但好在人沒事。”
肖鈺視線掃了圈,忽然看向吳老板:“就三個菜,還有一盤花生米?”
吳老板一愣,帶著探究的意味謹慎問:“肖少爺,農場沒廚子,這些都是我從十幾裡遠的村上買的……”
肖鈺挑眉:“我不是給你夥食費了,讓你吞了?”
“不是……就和阿天,和許公子隨便吃吃。”
肖鈺:“他身子弱,又剛大病初愈,營養方麵不能缺。”
吳老板答的很快:“屋裡還有兩個菜,我去端來!”
想藏著留作宵夜,被肖鈺這麼一點,全泡湯。
許汐白攢著指腹,被男人的避而不回惹得心煩意亂,“……先生,你……”
“我,有些想你了。”
封天倒吸口氣,就剩下他坐在肖鈺對麵,聽見這冷臉小子的話裡帶著淡淡的黏乎味。
許汐白抿著唇:“先生,我又騙了您。希望您彆生怒慪氣,以後不會期盼著先生真心待我……您可以放心。”
肖鈺表情一滯,拉著他的手將人拉入懷裡。
“我說的,我想你了。特意來看你,讓我不要真心待你?許汐白,你又要整哪出。”
許汐白一跌,落坐在男人大腿上。
男人調子陰沉沉的:“耳朵恢複了,那就好好聽我說的話。”他輕拍了下許汐白的屁股。
“開了這麼久的車程,不要惹我生氣。”
許汐白被肖鈺緊抱住,臉頰泛紅道:“我總惹先生生氣,您可以彆來這……”
“我今晚住下。”
封天牙齒一動,花生米咬得清脆響亮。
肖鈺眼神犀利地看著他:“封天少爺,還沒吃好?”
封天:“得,杵錯地兒了。你說吳老板怎麼這麼慢,我……我去看看去。”
第43章 我來道彆
肖鈺與吳老板合力,將一醉方休的封天扛進招待客人的屋舍裡,轉頭看向門口的方向,他走過去問。
“腿摔著了?”
許汐白一時間反應遲鈍,視線瞥向自己的腿,突然想到是幾天前在書信裡提及的。
他的確從山坡上摔下滾了一截路,但好在草場茂盛,有植被緩衝,隻是在小腿上劃傷幾道。
“嗯,也不算特彆嚴重。”許汐白手腳麻利地收拾好酒桌,藍瞳沒有直視男人,“隻是衣物擦碰到時會有些疼。”
“給你寄了藥。”
肖鈺見吳老板還在,語調略顯平淡,背手站立依舊是上位者的姿態。
許汐白呼吸沉悶,轉身便要回自己的房間去。
這些日子他住在吳老板斜對麵,每日清晨都會被生物鐘支配醒來,開始忙碌的農場生活。
這兒人煙稀少,偶見有客人到訪,其餘時間裡他大多都是與牛羊為伴。
久到他心底已經默認,肖鈺再不可能接他回去,或是來見他。
“先生貴體,豈能住在這種地方,還是回去吧。”
許汐白暗自咬著腮幫子,男人越是解釋,他積累起來的委屈感就愈發強烈。
封大哥心態很好,也同他訴說許多關於肖鈺的舊事,包括男人纏緊紗布包裹著的手指。
這次又是,晴兒的父親因許家被抓,陷入商戰與利欲的漩渦,他最不應該躲到世外之地。
可肖鈺從不願意將實情告訴他,牽著他的鎖鏈,從肖府延伸至男人權力的邊緣地。
還是身不由己。
“汐白,我可以留下來。”
許汐白眼神晃動下,不自在地低垂著頭:“先生很忙,心裡也藏著許多事,汐白愚鈍,搞不懂。”
肖鈺神情凝重複雜,他感覺到對方的心情並不愉悅,並且對自己有間隙。
“我沒、那麼難懂。”
許汐白苦笑道:“先生眼光毒辣,看穿我如遊刃有餘,而我像是個脆弱的玩具,先生連拿出來把玩的心思都沒有了……”
“許汐白!你真……”
真沒良心。
肖鈺沒敢說出口,他怕語氣過衝,讓吳老板誤會他真的對許汐白下手狠毒。
“隨便先生罵。契約解除,我已經被賣給了吳老板,現在的主子也就隻應是這家農場的主人了。明日一早還要趕工,恕我不能陪伴先生……”
許汐白氣惱的是,好像所有人都能聽聞過肖鈺的心裡話,暗中合作,或是提前知道男人的打算。
隻有他,被完全隔絕在外!
倘若男人早就告訴他,封鶴是那樣的貨色!
又或者將不能輕易違背父命、接受指婚的真相,坦誠相待地告訴他。
許汐白也就不會糊裡糊塗地被騙、被利用。
就連許氏店鋪也是,他根本不希望先生再默默替他擋下災難。
這般行為,如同施舍。
肖鈺長歎了一口氣,手撫上門框擋住即將要關閉的房門:“汐白,我和你曾是相似的那種人。你不擅長的事情,我同樣不擅長……我不希望將你不該承受的,施加於你。”
許汐白眼圈通紅,咬牙道:“那先生就更不應該將我從秀場裡帶回府裡,我因你暴戾、蠻橫的一麵恨了許久!直到現在才知道,你那是護著我不被錢統領與陸司令迫害!”
他吼著,悲傷與懊悔交織的眸子印在男人的眼中。
“男兒應當獨當一麵,承擔家族與社會責任,我一向以此為目標努力。可先生從未看得起過我,認為我不行,各種約束、各種戲耍……你也不信任我的真心。”
許汐白性子略直,習慣於帶著主觀感受去看待問題,對男人怨恨時,真的很怨。
而現在,他也真的很想與肖鈺說開。
“我不認為馮將軍有錯,所以叛軍之子的臭名我不認。”
許汐白敢在肖鈺麵前叫板,這讓一旁站著的吳老板腦瓜子嗡響。
“先生可與杜鵑小姐促膝長談,和封大哥密中有來往,又神不知鬼不覺地將我送來農場,都不願意與我多說一句話。連亞當都可以將不愛吃的東西扒出食盆,我……”
許汐白掌心攥得很緊。
“……哪怕先生當我是條狗,也該明白,我有自己的喜怒哀樂,我也能在被欺負時,替你咬上彆人一口的。”
眼淚啪嗒啪嗒滾落,許汐白暗自嘲笑自己那發達的淚腺,再一次讓他在男人麵前暴露軟弱。
“汐白……”肖鈺的神色愣了愣,顯得格外無措,他下意識瞧向吳老板,“吳老板,今晚打擾你,不用給我安排另一間房了。”
沒等吳孝從這兩人的對峙中回過神,肖鈺就將許汐白拉入房內,關了門。
肖爺對許公子的容忍度,已經超過了吳老板對男人的認知。
他雖覺得讓自己的“學徒”就這麼與男人共同過夜不好,但貿然闖入,定會打攪到男人休息。
兩人像是走進了死胡同,沒有退路,又難以前進。
必須由他們自己找到個突破點,把這事給了了。
“先生請不要這樣,我不會對您產生其他想法了。”許汐白嘴角微沉,做出防範的姿態。
肖鈺站在那,手臂下垂,沒有用強的意思。
“我自以為拿下世博會的入門券,方可贏下與我大哥之間的家產之爭,將鳥潰雨散的肖家整頓起來,家中有蓮媽,還有我的兩個弟弟,我強忍著被卷入這場紛爭中。”
男人看上去一直雷厲風行,是個為自身利益進行權謀的上位者。
他起初也沒想過,會這麼徹底地與家族決裂。
“從我母親去世那刻,我心裡有塊地方就壞掉了。”男人正正站著,而少年的防備在不知不覺中鬆懈。
“不僅是將要走出國門的翡翠生意,韶光堂之開業盛況已喚醒民眾心中沉睡多年的、對於戰敗的隱痛。曾經的姍雀歌舞廳,以及被判死刑的遊老板死守的酒樓據地,都是我與你父親相互依存的機緣。”
許汐白心中波瀾起伏,他終於聽到男人親口托出,而不是由他肆意猜測。
“我沒告訴你,我仍在與你父親通信。他這月所去的甘城存在一家關押奴隸的煤礦場,進去的人隻能靠每日勞作換取生票,乾滿一周為一票,存夠500張才能被釋放。”
男人眸子深邃,嗤了聲:“……但那些人不知道,逃出來,也隻是由一個煉獄,逃到彼岸的另一個煉獄。”
“洋人一日不驅逐出境,和平永不會降下,在此情景下,我即便贏了肖容鈞成為肖家掌家,也無法與你相守。”
少年臉很乾淨,身上每一寸,都是令他沉迷的樣子。
不在的日子,許汐白也從沒讓他人碰過,頭顱越昂越高,甚至迸發出想要振興家業的熱情。
男人紅著眸,遠遠站著。
“我父親是個不折不扣的惡人,自幼我腦中幻想過無數次虐殺他的畫麵,但他昨天遭到不明黨羽的槍擊,夜裡不治身亡。”
許汐白近乎失魂地走過去。
男人藏得太深,酒局時絲毫看不出經曆過家族巨變的樣子。
“我放棄了繼承權,給了我弟弟宇鑠。所以今日來找你,不是以肖爺的身份,而是肖鈺。”
“先生……”
肖鈺沒有從那座折磨他到成年的陰冷老宅裡,分走一分錢。
蓮媽性格虎猛,拿著老爺的遺書當著肖家眾人宣讀,噙眸狠瞪著肖容鈞道:“阿鈺自願施舍給你逃路的錢,我說不得什麼,隻是以後都不要再踏進老娘的家宅裡!見你一次,砍掉你根手指!滾!——”
臨走前,肖鈺真心想贈予許汐白點什麼。
但他已經不再有揮金霍土的資本。
一側窗戶外開,淡色窗簾隨風搖曳,有節律的拍動。
許汐白指頭發麻,鼻尖酸澀得眯著眼,他從男人的眼神裡探出了告彆之意。
他聲音抬高、加快:“先生的誠心我聽見了,不該和你鬨脾氣,分家也沒關係,先生能力卓越,可以東山再起的!”
“汐白,肖府是邵伯安心養老的唯一去處,他心細,能代我照顧你。”
“我不要。”少年的語氣篤定,強拉著男人的手。
“那府邸,之後都是你的。研製好新品,與萬杉一起再將鋪子做起來,還有珠寶店的契約書,我也寫了你的名字。”
許汐白:“你將所有的東西,都給了我……先生,何時才能不這麼決斷!”
肖鈺聞言,話語嚴肅道:“你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
少年暴哭,呼吸聲加重:“肖鈺!!——我等你帶我回家的!不是要你的東西,我從來沒想要過!”
“我好像,隻能給你這些了。”
想要將人緊緊相擁的衝動,在即將遠行的未知變數前,顯得不值一提。
許汐白生扯開男人的衣領,吻上脖子:“你不是想要我,他們都睡了,夜晚屬於我和你……”
肖鈺紅著脖子,將人推開。
“汐白,隨時做好開戰的準備,滬城需要許氏,也需要你繼續去堅持做你父親未完成的事。”
男人發現自己不可能與主動的少年相對時,保持冷靜。
他向後退了步,又退了步。
“睡覺吧。”
“肖鈺!——你敢走,你若敢走,我就立刻找人說媒成婚……我……”
“我不確定還能不能活著回來。你若遇到心儀之人,就娶了吧。”
許汐白追出去,可男人步伐很快,背影漸行漸遠。
“肖鈺!!……混蛋!!m……混蛋!!——”啜聲夾雜著咒罵,許汐白幾度要被氣暈過去。
第44章 滬上叔叔爆火
肖鈺無論如何,都無法參加肖仲海的葬禮。
四伯肖季專趟過來勸了一次,隔著部隊大院的鐵門,望著他那命運坎坷的侄子。
“阿鈺,你也不用這樣,一次老宅都不回去,你五姑快都臨盆了還掛念著你,是我們沒做好……”
伯仲叔季四兄弟名字裡就蘊含長幼次序,他們弟幾個在大哥肖伯韋在世時,還能維持著麵上的團結,奈何他二哥殘害手足,將名門拖累到外人唏噓的地步。
“四伯我深知你在家中身處不易,既已分家,就好好將自己的日子過好。我從未怨過你們,即便是我大哥,他也隻是被世俗禮節蒙蔽,太遵從於父親的旨意。”
肖季歎息道:“你越是懂事,四伯越覺得虧欠你,我也無子嗣,若是有孩子,真希望能像你這樣有骨氣。”
欲爭時潛心謀劃,按照商業藍圖,將傳統國粹手藝發揚至海外,不爭時則金山銀山不入眼。
肖季手伸入鐵欄裡,將侄女一早疊的白紙花遞過去,又不忍地看了他一眼:“……唉,我知道勸不動你,也沒想著逼你去那混賬的葬禮上同那幫人虛與委蛇,就想看看你。”
肖鈺一身戎裝,黑發乾練,長身玉立,哪怕揚起些塵土也影響不了那派氣度。
“那……除夕回來嗎?”
肖鈺正衣領,將軍帽簷朝下壓了壓:“我兵風氣日益頹敗,部隊裡已傳出要整改重新劃分的消息,我打算退了滬軍加入民兵。”
“囡囡啊……你瘋了!錢統領豈能放過你?”
肖鈺笑笑:“錢統領早就來找過我,隻是他再不能像往日那樣以權相逼,城門處吊著的屍體你也瞧見了,那是他的衷心下屬,卻被洋人當牲畜般宰殺,往後還會有誰甘願跟著他?”
洋人政府再度抬升行政費用與稅額,錢統領在一次次讓步中意識到,那幫外佬是想要了他的命。
條約裡不僅瓜分去了大半領地,其中不少屬於他的家族資產,極度受限的醫療與貿易環境,讓這個隱匿於背後的狠角浮出水麵。
臨近年末,錢統領行至部隊,傳見了剛獲予封號不足一年的少將。
“肖鈺,初次見麵,你可有什麼要對我說的?”
錢統領長相頗具典型,鷹鉤鼻,吊眼,人中兩側的八字胡將他整個人打造成了賊眉鼠眼的奸詐模樣。
肖鈺的確曾寄過求見信,但他那時是想就肖陸兩家聯姻之際,向錢統領表明決心。
他一直隱約感覺陸嘯背後有個大人物,但陸司令口風嚴緊,一向不會談及與錢統領的這層薄交。
陸嘯還夠不上與統領合作的機會,想來想去抓住其對馮家與許家的恩怨,將兩家的小公子統統抓入自己可遮天的地方裡。
這麼做,既討得錢統領關心,又能為自己鏟除商業上的強勁對手。
誰知陸綺珊便是那種酷愛炫耀的性格,剛與肖鈺見麵時就將陸嘯在洋人政府裡有堅實靠山抖了出來,肖鈺慢慢尋查,最終確定了是錢一塘。
“我與統領並非初次見麵。”肖鈺拳頭鬆開,眼眸又深沉了幾分,“駐軍基地裡,我帶人劫取物資時,你不就在那裡?”
錢統領臉色一怔:“肖鈺,那是你劫的?為什麼。”
享有部隊特權,靠少將職位在滬城混吃等死,隻要還算理智,都不會敢有人來冒犯。
肖鈺哼笑道:“錢統領,你心裡應該猜到這事是我作為,可怎麼不再向你的主人稟報了?”
“何來主人?老子是與洋人政府平起平坐……”
“如果是,你不會替我隱瞞。都到了這種時刻,危機四伏,連我父親這樣陰謀詭計不嫌多的老油條都能被刺殺,你覺得你能躲的了多久?”
肖鈺挑眉,不緊不慢地說:“明日三更不出,就會有人潛入你的彆墅,將你暗殺在房裡。”
“小崽子!老子帶兵打仗的時候你還是個娃娃蛋,敢恐嚇我?!——”
“錢統領二十年前,身手不錯,可如今不知能不能受得了洋人研製的毒氣彈。你為了恭維主子,不惜將精兵強將都派去其他地方的奴隸看守區,你可知道那些人過得是怎樣非人的日子?”
“……就算我不去做,那幫人也不會收手,就算是姓的馮還在,他也不會比我更適合做統領一位!”錢一塘被肖鈺刺激得情緒失控。
“小崽子你到底是什麼身份?為何了解甘城的事,還有刺殺的線索,究竟是誰告訴你的。”
“錢統領,你我溝通的前提是,你信我。”
海拔不屈於身形高大的錢一塘,體格訓練有素,露出的左臂留有傷疤,這個小崽子怎麼看都像是天生的猛兵。
錢統領頓了下,將還未簽署的新一輪割地條約朝肖鈺遞過去:“……若是能打,老子也不願意受這個氣!苟和平,至少還有三成的人能留在滬城相安無事,要是現在開戰,你可想過自己的兄弟姐妹?”
“就算退一萬步,奴隸還是奴隸。”
年輕了四十幾歲的男人,仿佛帶領錢一塘重回了自己的青春時代,倘若是那時,他可能會比男人說更多用起來不可一世的話。
“交朋友,要有仁德、有學問、有骨氣,你媽沒教你?”
錢一塘緊繃著臉上的肌肉,他心中積滿憤怒,不是為肖鈺的放肆,而是想到上一次戰役中被軍坦碾壓致死的至親。
他對反抗的恐懼,來自於敵對雙方巨大的實力懸殊。
所以他才倒戈,投靠了洋人政府。
就在錢一塘的手下又因莫須有的罪名被洋人戲虐屠殺,將屍體懸掛於城門頭上後,沒過幾日,他又去找了肖鈺。
兩人交流短促。
“那天欲偷襲的幾人,被我殺掉了。”
肖鈺聳肩道:“稀罕事,我以為錢統領打算細細與那些人講道理。”
“乾他娘的!什麼契約條約……都是欺騙,一而再再而三地毀約!”
“統領,意欲何為?”
錢統領用隨身攜帶的匕首,在大臂上劃了一道,用沾著血的手輕拍拍肖鈺的手掌。
“……開乾!!”
*
寫標語,換門頭,招工人。
許汐白頂著周圍店鋪老板異樣的眼光,將許氏用了幾十年的牌匾卸下來,換上新字:滬上叔叔。
邵管家和姐姐邵柔立在牌匾下表情複雜,相互看看。
“許氏糖鹽鋪不用,叫什麼滬上叔叔?許公子跑去算卦了還是怎麼的?這也不好聽啊……”
這還不止,許汐白更是編出了一套店鋪宣傳詞,一句一句教給店裡的那些老阿嬤阿公,讓他們一定要激情洋溢。
“跟我再唱一遍昂,你宣我,我宣你,滬上叔叔真貼心!……”
邵管家不捧場,但還有萬家父女,手掌拍紅了也不停,誓要將許公子靈感爆發想出來的古怪宣傳詞學到精髓。
也真奇怪,錢統領前段時間還派人過來,一頓威逼強迫,想讓許汐白把店鋪轉賣給洋人政府。
可自打城門處鬨出無頭屍一案,錢統領便再也沒來找過麻煩。
許汐白想,這難道就是吉人自有天相?
農場奶製絕佳,他果斷與吳老板合計,將封天也拉入到他們的經商行列裡。
吳老板供應原料,封天拿出積攢的人脈,而他,則負責在稅收劇增、多家店鋪工人罷工上街拉橫幅的節骨眼下,廣招工人。
“許老板……在您這做工,可以包吃包住?”
“可以。”許汐白展露微笑,他心裡預計過肖府的麵積,找人來改改,都可以變成供工人居住的房屋。
對此,邵管家不好多說,畢竟肖少爺將所有資產都贈給了許汐白,換種角度去看,他現在還得喊一聲許少爺。
“好多老板一開始都談得不錯,可沒過多久就開始攆工人……”
“我以人格擔保,絕對不會辭退任何一人。隻要你們願意好好乾活,幫助我在滬城打開銷路,我還會再增加諸多福利!”
“那……我家裡還有個妹妹,人很機靈,做事麻利,可否……”
許汐白眼一亮:“來啊,都招來!”
有了資金和過硬的產品,再加上手下乾活的人視許汐白為救命稻草,這年頭哪還能輕鬆找到這麼好說話的老板。
工人風評頗佳,一傳十十傳百,到最後來店的顧客都擠不過來應聘的人。
“許公子!火……火了!咱們的店徹底火了!”
許汐白輕點頭:“晴兒,你再去準備準備珠寶店的宣傳詞和牌匾。”
萬晴好奇地問:“這次改成什麼呀?”
許汐白笑眯眯地說:“金玉良緣,一生隻贈一個人。”
“好啊,妙啊……這樣肯定有許多富家小姐要求以這個當做訂婚禮,誰不想成為心儀郎君的唯一呢!”
就這樣,肖鈺的那兩家店,也在“滬上叔叔”做起時吃上光環加持,愈發有起死回生的苗頭。
錢一塘在“金玉良緣”的牌匾躁熱後,第三次去找肖鈺。
肖鈺抱臂,咂舌道:“錢統領,又有何事?”他這月一直待在部隊裡,悶頭苦練。
錢一塘從欄縫裡塞了張宣傳單過去,鎏金彩印外加超大的宣傳詞。
“一生隻贈……一人……嗬……”肖鈺忍不住笑出聲。
“許汐白這崽子還挺會做生意,愣是在一個月內,將幾家店的營業額趕超上老子的店。”
肖鈺喃喃道:“因為他會舉一反三,你當然鬥不過了。”
第45章 在我身下哭
距離軍改尚有兩月,大概過完年後,肖鈺就打算入編民兵隊。
規定的假期要放的,他賴不得,隻能跟隨最後一位外出探親的士兵出了軍營。
暗中幫助許汐白的生意度過難關,他也從錢統領那裡聽到了彆的消息。
這人膽肥,竟還想著四處打探曾經那家姍雀歌舞廳。
肖鈺一步步走過高聳莊嚴的白樺樹林,朝著那扇威嚴壯闊的黑色鐵門走去。
軍晌縮水,又無營生的店,他現在想要買件昂貴的東西都得多考慮一番。
陪產的護士看他五姑的情況,預計除夕前夕就要進產房,肖家剩下的人關注點全在新手媽媽身上。
他將給即將出生的表兄弟準備的銀鐲子包裹好,放在胸前的衣兜裡,還想著是否要去洋人街再給五姑買些營養品,加快的步子突然停下。
許汐白正站在他對麵,一身棉麻白褂一塵不染,低調中又讓肖鈺想起個詞——光風霽月。
兩人四目相對,一人先轉過頭。
許汐白聽了一路慶祝年關的嗩呐和小號曲,心情本來很舒暢,可一見到男人擺的臭臉就不由得憋悶氣。
“先生,你明明看到我了。”
還裝作沒看到,演技又不佳。
肖鈺背過手,不自在地撲出鼻息,像是在歎氣。
許汐白斂目,擋住男人去路:“先生,年關在即,您還打算去哪?”
“洋人街,逛逛。”
那雙黑眸裡,不再有遇見他時如火山噴發般的激情,似乎隻剩下腐朽與麻木。
許汐白不知道男人在部隊裡訓練有多刻苦,即便是繁忙的安排讓肖鈺乏力疲憊,他還是不喜歡對方這般神態。
他徑直過去,扯起肖鈺的衣角:“邵伯和我商量,讓我給你送東西,他腸胃不好這些天吃點油腥就要拉脫水,我讓他去醫院了。”
“嗯。”
男人的回答單一又聽不出情緒。
“封大哥得知你五姑臨盆,也拖我捎來禮品,都在車裡。”
肖鈺抬頭,發現許汐白還把自己新買的敞篷車開過來了,就直接停在路邊,車型拉風。
“我就一人去趟醫院,拿不下這麼多東西。”
許汐白下意識地順著男人的手摸上去,聲音略悶:“我送你去啊……”
位置顛倒,曾低靡不振的許家公子憑借敏銳的商業洞察力,竟成了現在滬城數一數二的黑馬。
而他想要以不平等甚至殘忍的圈養、壓迫,打消那人想要逃跑的念頭,都不複存在。
許汐白一直都,不曾屬於過我。
現在的肖鈺,更沒有勇氣再去接近這人一步。
肖鈺一臉淡然,繞過許汐白,將手臂抽回。
“我搭輛黃包車就去了。”
許汐白慌張跟上:“先生,您將車留在府裡,可想要再買輛新的?”
“我不常出行,用不到。”
“我送給您!”
肖鈺垂目靜靜地盯著腳底下的那塊地,半晌後,開口道。
“你長能耐了,是在挖苦我,還是可憐我?”
許汐白咬著唇,心裡焦灼不已又不可奈何。
這人從來都是隻會把人想太壞,腦袋不靈光?
快過年了不去備年貨,或是約上三兩好友去茶樓裡聚聚,來到這軍區裡來,當然是因為想見他!
許汐白也不是習慣於熱臉貼冷屁股的人,他在來之前已經做足了心理建設,下車時還是猶豫不決。
“……你豐潤了些。”
許汐白聽見男人悶聲憋出句,不自覺地嘟著唇:“那是因為沒有您欺負我,過得滋潤。”
“嗯。”肖鈺被懟,心裡不太舒坦,又自知對許汐白下過狠手理虧,隻能將其他話壓下來。
“我二姐來信說要來看我,真稀奇,我和兩個姐姐關係一直很僵……她還唐突地在信裡說要給我介紹姑娘認識。”
許汐白對於兩個姐姐,屬於又想拉近距離又困難的境況,此次二姐許茹能記得給他來信,雖關切不多,但仍然讓他心中雀躍。
他想與男人分享近來最值得高興的一件事,可肖鈺悶著腦袋就聽見了最後那句,許汐白要認識姑娘。
君子有才有貌又知禮,世人誰不愛慕?
肖鈺親口說的,允許許汐白找個情投意合的姑娘家,娶妻生子。
可他還是愣了一瞬,神色異常,邁開長腿朝另一條路走去。
“哎……先生?怎麼了,我胖了不好看嗎?變醜了?”
肖鈺下顎線緊繃,他懊惱沒再買輛車,這時候就能直接躲進車裡,將所有情緒統統藏好。
許汐白追上去時,才猛然想起肖鈺陰沉的性格,就連吃醋也不外露。
他趕緊補充句:“……但我沒答應啊!我暫時還不想成婚……”
少年靦腆笑笑,突然從身後抱住男人,下巴貼在那寬闊的後背上,壓下去。
溫熱的鼻息撲出,男人身上淡淡散發的古龍香水讓許汐白的身子躁熱著,臉上添了幾分欲色。
“……我心悅先生。”
像是感受到男人停步,許汐白快速鑽進對方的懷裡,張開雙臂緊緊扒住。
那胸膛裡撲通撲通敲起鼓點。
許汐白的嗓音如同被蜜絲纏繞:“先生心臟跳得好快,是不是還喜歡我這張臉呢?”
肖鈺視線下移,故作怒態:“我也是見過,臉蛋漂亮的人的。”
許汐白俯身,鼻尖在男人胸膛處蹭了蹭:“……那還喜歡嗎?”
喜歡又如何,不喜歡又如何?
恢複自由身,頗具財力的許汐白,總會變成當初那副生人勿近的麵孔。
他陷得越深,步伐越沉笨,都已經執迷不悟苦追了六年,現在還要繼續?
每當這人用殷紅的唇與一雙媚眼誘惑他的時候,都會勾起男人心底被欺騙過、利用過的憤怒。
許祿走後因其不便,不能經常與許汐白通信,反而和肖鈺私下裡的聯絡更多。
許汐白已經得到了一切,不用擔心吃不飽穿不暖或是被人惦記,還要故意在自己麵前晃,圖個什麼?
是想從他那裡得到許祿的具體位置?
還是單純為了炫耀要聽從家裡安排,娶親一事?
杜鵑小姐在許汐白被肖鈺刺激得尋死後,就激憤道:“肖爺,就您這種性格彆說許公子不喜歡,是個大戶人家的千金都看不慣。您仗著自個身份高貴就口無遮攔,懂不懂一句惡言可傷人?”
邵管家也一直當自己少爺是因為愛吃許氏的糖,突然跟被雷擊中似的,對許汐白來了興致。
也能理解,少爺從小沒有玩伴,生活乏味,想找到點新鮮感也正常。
但沒有一個人,和肖鈺提及過,許汐白會喜歡他的理由。
彆扭、無趣又性格古怪。
他找不到許汐白會喜歡他的理由。
“貪財好色乃人之本性,彆人喜歡,我自然也喜歡。”
肖鈺覺得這麼說也沒大問題,也不至於顯得自己像個愚蠢的癡情漢。
許汐白抬手輕擰了下男人的腰肉:“先生您的嘴生得比那茅坑裡放了三天的驢屎蛋還硬!”
“您還喜歡汐白,不是嗎?”
“不是。”
許汐白臉頰鼓起,昂頭說:“好……那先生您敢發誓嗎,一點都不喜歡我?若是您撒謊,我折壽十年!——”
“你……”肖鈺蹙眉,這是什麼邏輯。
“發誓啊,先生不是嘴硬?”
肖鈺舌尖舔過下唇,愣是說不出篤定的話來。
折壽,這人可真敢賭咒自己。
許汐白又將身子挪動了些,雙手圈住男人的後頸笑了笑:“看來先生既不想我折壽,也還喜歡我。”
他踮起腳尖,在男人的唇上輕沾了下。
“先生……還要嗎?”
兩人身處一條有來往行人的路上,直通向熱鬨街巷。
剛才那一吻,不算纏綿,發生在兩位氣度不凡的男人身上更顯得令人遐想。
一位婦人拎著菜籃子,站在旁眼睛都快看直了!
這也是他們第一次,在眾人麵前親吻。
肖鈺側目,沒有言語,狠抓起許汐白的手往前走。
“……疼疼……先生您就算生氣也不許打人呐,你打人可疼了……”
“車在哪。”肖鈺沉聲中,許汐白隱約感覺到對方的耳廓泛紅。
“在街口,我車技不行停了好大一會兒……哎!……”
人被拖拽得快成幻影。
許汐白左腳趕右腳,疑惑地問:“要去洋人街?嘿……先生願意坐我的車啦?”
肖鈺點點頭,冷著臉道:“汐白,這是你自找的。”
許汐白的後脖子被男人扣著,猛推進車後座。
剛才那番迂回之言確實留住了肖鈺,隻是也將那人心裡的野性喚起。
他的唇被撕咬得快要爛掉,一口氣沒接上來,又是鋪天蓋地的眩暈。
男人額頭裹著細汗,凝著他道:“你忘了,我不僅喜歡你的臉,還喜歡你的身子。”
“啊……”
“討厭你哭,但我喜歡你在我身下哭的樣子。”
許汐白被按得疼,剛想起身,一條安全帶從左至右勒住上半身。
肖鈺從他手裡奪來車鑰匙,一躍進入駕駛室。
“乾嘛啊!親你一口就生氣……”
許汐白暗自驚訝,這年頭頂尖扒手都沒肖鈺身手敏捷。
肖鈺回頭狠瞪他一眼:“親一口?老子被你撩得快要炸了!要去洋人街找家旅店,泄泄火!——”
第46章 許公子最合適
雙眼被蒙住,許汐白發虛地捏上床沿,喪失方向感細弱呢喃道:“肖……肖鈺……”
男人的大手覆上,觸摸到他的肌膚。
許汐白一抖,臉上羞赧可見,用力一抓忽然攥著肖鈺的拇指,手指接觸到一個冰冰涼的東西。
那個像是肖鈺常戴的翡翠扳指,色澤濃潤,大小與男人的手指正合適。
許汐白之前隻是覺得肖鈺喜歡玩這些玉器珠寶,彰顯財力,可後來接手了那兩家珠寶店,才發現男人細膩縝密的手稿和心思。
下巴被捏著揚起,身上空空如也,被子讓肖鈺掀去一旁。
許汐白手撐著上半身,想象那人掃射自己時玩味的模樣。
但他想錯了。
肖鈺吻的很輕柔。
冰涼的翡翠扳指沿著他的肋骨到達腰處,許汐白將手臂前伸,攬著男人問:“先生,不能摘下眼罩,讓我看著你弄嗎?”
“不能。”
肖鈺的眼神在少年的身體上貪婪流轉,如此,他才能安心地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憑什麼呀,我也想看你……”
肖鈺狠捏了把許汐白的屁股肉:“你要是不服,就自己掙開。”
一條牛皮帶,就將少年的手鎖在背後,用了特殊的係法,越掙脫越緊。
肖鈺就是在故意逗他。
許汐白努力撐了幾下,又左右摩擦著,感覺到手腕上的束縛越來越緊。
他皺眉,抱怨道:“先生您綁的太緊了,這樣不好玩,我和你力量懸殊這麼大,你還怕我跑了不成?”
“是你笨。”
許汐白撇嘴:“被你抓去的俘虜一個個都解不開,怎麼到我這就成了笨……”
肖鈺輕泄笑意:“我不去招惹你,你反倒是膽子肥跑到我麵前來,不是笨是什麼。”
“那你明知道我心係封鶴,還苦苦追我六年,不是笨是什麼?”
男人脫掉上衣的手懸停不下,眉頭動了動:“誰告訴你我追了你六年,不就……幾個月。”
“邵伯說的,老人家不會說謊話,因為臉皮鬆,麵子薄。”
肖鈺看著床榻上衣不遮體卻依然蹲坐挺直的少年,遲疑道:“你很緊張?”
“不……不緊張。”
多久沒行過這事,男人又能力和耐力非一般人可比,許汐白隻是擔心自己今晚過後,要緩上好幾天。
他唇微啟,躊躇著說:“……先生,您應該沒有……再去抱過彆人吧……啊!”
男人摸到他敏感的癢肉,害得他驚叫出聲。
“你覺得呢?”
肖鈺又這樣,話不說全。
許汐白跪坐的姿態乖巧憐人,鎖骨處還留著被揉搓過的紅印:“這個月您都沒有出過外勤,要是能在軍營裡撞見姑娘……那我沒辦法……”
他之所以這次不信男人模棱兩可的言論,還是因為部隊裡出了名的管理嚴格。
要說能正常出入的女性,還可能就是食堂裡做菜的廚娘們了。
“你婚娶自由,還要管著我?”
他看不見肖鈺的表情。
“我是正常的男人,就算憋了許久想找姑娘,那也沒犯大錯,你管不著。”
許汐白心急地說:“……我不準你抱其他人!”
“哼……”肖鈺擰了把許汐白的腰,沉聲道,“為什麼?沒人敢管老子……”
“您嘴上說著狠話,可遊老板的後事、我父親撤離……還有杜鵑小姐的自由,府上的奴仆,不是個個沒落下?您都管了,怎麼不管我呢。”
“我沒有你想象的那麼善心大發!許汐白,你就算跟著我,也不會再有好日子!”
男人似從胸腔裡吼出那句。
這人不聽話,無論怎麼威脅,都像是不起作用。
給他的是最好的安排,雖然忘卻兩人之間的種種很難,但肖鈺知道以許汐白的性子,若讓他知道越多,他越會挑危險的事情去做。
一沒防身之法,二長相靚麗易遭惡棍貪記。
不再有肖爺的庇護,許汐白就應該學會繞開那些危機四伏的圈套!
“你要是再去查和你無關的事情,我……我就要教訓你的。”
肖鈺見許汐白的唇色在他吼過後顯得蒼白,音調無意間放柔。
許汐白癟癟嘴,沉頓幾秒後換了個話語。
“先生,您脫好了嗎?”
“什麼……?”肖鈺問。
“您帶我來旅店裡,不是要*我的麼……”
肖鈺身下一緊,咬牙惡狠狠地說:“你……你敢催我?!許汐白,你臉皮怎麼越來越厚了!”
“先生,我想看著你。”許汐白挪揄過去,往肖鈺懷裡一撲。
借助重力,一頭栽進男人臂彎裡,感受到滑溜溜的觸感。
肖鈺憤怒掀開許汐白的眼罩,瞪向那含笑的人。
“我要是不接你,你就直接摔在地上去了,萬一頭著地,就摔成傻子!”
許汐白抬眸,靠在男人肩上細聲道:“先生舍不得我摔成傻子,肯定會接住的……先生,抱抱我。”
那天,兩人再度由旅店裡踏出來,已經快到黃昏時。
中途,肖鈺不顧渾身略帶黏膩的汗漬,想要抓起衣服逃走。
可許汐白耳朵尖,迷迷糊糊間喊道:“……肖鈺,你去哪……我沒力氣了,渾身好疼嗚嗚……你要是扔下我,我都回不了家。”
肖鈺煩悶地抓撓著頭發,仄聲道:“胡說!我收著力氣的,怎麼會弄疼你。”
他理智還在時,心裡想著不要太折騰許汐白。
當然,後半段沉淪的時候,他不敢保證。
那也沒有這人念叨的這麼疼啊。
“不準走。”許汐白吻了吻男人的臉頰,還一副春色蒙蒙的模樣,“先生要是敢逃,我就拉開窗戶朝樓下喊,肖爺霸淩民男……畜生!”
肖鈺:“……。”
直接走,恐怕是走不掉了。
肖鈺也不願意真的衣冠不整,從旅店裡撒腿跑出去,這要是傳出去,於許汐白於自己,都不太好。
一根纖細的手指,又沿著背脊輕摩了下。
肖鈺猛然回頭:“乾嘛?”
“先生您以前都要有四五次的,已經滿足了嗎……”許汐白撐著下巴,趴在床塌間眯眼看著他。
“你……唉……”
將被子蓋在那人身上,肖鈺起身拉開距離。
正言道:“我原以為你隻是被封鶴迷惑心智,覺得和男人之間也可以,沒想到你……”
許汐白托腮,兩條小腿晃動著說:“先生總是提封鶴做什麼,我又沒和他睡過,隻和先生睡過~”
按照他的意思,是因為自己,變得喜歡和男人行事?
這是什麼荒唐的理由!
肖鈺側目,全然沒有再儘興的意思。
“你也沒和女人睡過,要是有過一次,也許你就改觀了。”
許汐白抄起男人的外套砸過去,眼睛瞪大:“這種時候,先生說這些是何用意?您就希望我去抱女人嗎?是嗎!”
“我……隻是說一種可能。”
“沒可能!——我天生就喜歡男人!或許您是一時起意對我有了興趣,可我必須告訴您,有一種人天生就喜歡同性!”
這會兒,他心裡的火不全是因為代入原身的角色,更多的是他自己。
活了二十多年,早就摸清楚自己的性取向,可就連對朝夕相伴的小助理都不曾吐露過性取向。
不敢出櫃,也不敢與同性間有過多親密接觸,他做過的最大膽的事也莫過於將筆名改成了——周楠桐。
讓他在Gay吧外望而卻步的,不僅是他寥寥無幾的戀愛甚至是暗戀體驗,還有並不符合0的身高。
在青春期過後,一猛子竄到一米八。
他所描寫的原身,就是他所幻想的最想成為的樣子,亭亭而立,不染風塵,能與心上人心意相通相守相伴,還不缺個人魅力,追求者眾多。
許汐白蜷縮在那,雙手捂著臉啜泣道:“……你不知道我鼓足多大的勇氣,來找你……先生即便不想要我,也不要命令我去做我根本不想做的事情……”
他渾身抖著:“喜歡男人有錯嗎……嗚嗚……那還不是因為你隻當我是個玩物!不喜歡就不要碰!從一開始就彆碰我!!”
肖鈺後背冒冷汗,僵在那。
“我說錯話了……汐白,我隻喜歡過你,我不知道。”
“你知道什麼?把肖府和幾家店強硬甩給我……精蟲上腦拉我來旅店,睡完就要跑?!”
“呃……”
怎麼感覺,這人脾氣大了許多。
要麼之前,全是裝出來的。
肖鈺怕許汐白將自己氣暈過去,於是提議:“去看電影嗎?”
“啊?”許汐白眼角淚還懸掛著,抬眸愣了下。
肖鈺慌亂地摸摸褲兜,從裡麵翻出兩張折皺的電影票。
“部隊發的,覺得沒有合適的人一起看,一直放著。”
“……是什麼類型的?”
肖鈺鬆口氣,這人總算不再哭嚎,深陷入那種悲傷情緒。
“部隊發的就……隻有戰爭片,你不愛看的話我再去買其他的。”
許汐白跳下床,一掃悲憤,將電影票抽出一張。
“我是合適的人嗎?”
肖鈺嘴皮翁動,餘光裡接收到許汐白的注視。
他隻能坦誠道:“是,很合適。我……我誠心邀請你許公子,可否賞臉陪我看場電影。”
許汐白腿根發軟,攬上男人的手臂輕快地說:“走著,你開車。”
第47章 影院遭遇伏擊,肖鈺中彈
所謂戰爭片,必定有極為血腥殘酷的場麵。
許汐白方才還沉浸在男人雖不情願,但一點不打折扣的“親身服務”中,現在就要被扔進觀眾席裡,看新上映的電影。
“唔……”
畫麵裡,敵軍入侵抓住個掩護自衛軍撤離的女護士,毫無人性,將花季少女胸膛刺破,內臟挑出來……
許汐白低下頭,一陣酸澀從胃裡湧出來,險些要吐。
肖鈺卻看得認真,眸子一眨不眨。
“雖然很慘,但從自衛軍角度來看,女護士的犧牲是值得的……汐白?你……你臉色不太好。”
許汐白默默將手伸向男人,輕拉下那人衣袖:“先生……我不太舒服,想去下廁所。”
肖鈺想牽著他,隨口說:“我陪你……”
但男人一起身,就擋住了後麵人的視線,在昏暗的環境下身型更紮眼。
許汐白也不算見不得一點血光,畢竟接受了九年義務教育,又是長在國旗下根正苗紅的好少年,看過的愛國主義電影數不勝數。
隻是他母親就是位女護士,又親眼目睹過自己的妹妹在戰爭中失去雙腿,諸多情緒積攢起來,讓他無法直視電影中的場景。
可肖鈺上過戰場,平時要麵臨比這還要危險的局勢,若他直接表露不適,不僅會毀了肖鈺與他的第一次“約會”,還容易被誤解。
許汐白將外套拿在手上,掩麵低聲說:“我一個人就行,會很快回來的,先生在此等我。”
當著後排觀眾的麵拉拉扯扯,肖鈺想到就頭皮發麻,不得已,隻能目送許汐白快步流星走出影廳。
是不是,電影不好看呢?
肖鈺跌回座椅裡生悶氣,早知道就應該另買兩張票,看什麼戰爭片啊?愛情片它不香嗎!
還非得用部隊送的免費票,連杯熱水都不送。
顯得他很寒酸!
許汐白不在身邊,肖鈺更不擅長人多的場合,他耳畔不斷傳來嬰兒啼哭、婦人碎語,還有討論他身份的無聊人士。
“吵死了……”肖鈺抱臂,心情不悅地往下躺了躺。
心裡想,怎麼還會有人願意帶孩子來看戰爭片,生怕小孩的心理陰影不夠啊?
放眼望去,幾乎沒幾對情侶。
估計熱戀期的男男女女都跑去隔壁廳看什麼《峰巒戀》去了。
該死的!我為什麼不買《峰巒戀》!
……
許汐白幾乎是衝進廁所裡,幸好這家影院的老板講究,廁所分了男女,不是大通堂。
寥寥幾間,卻排了兩條長龍,他好不容易從人群裡擠進去。
擰開水龍頭,捧了把涼水澆在臉上。
當意識到自己身處影院而非戰場時,他忐忑不安的心才漸漸沉穩下來。
在他背過身時,忽然聽見人群裡細細碎碎的議論聲,是關於影院外攔人搜查的巡邏軍。
“是因為今兒是立春的緣故嗎?那幫子士兵怎麼又在查人……”
“誰知道啊,還是繞著道走吧,真晦氣!”
“我聽我一個在軍區的姨夫說起,好像高層查出來一個潛伏在部隊裡的長官叛變了,要投靠民兵……雖然咱們平民老百姓不覺得怎麼,但洋人政府肯定要派人去抓啊……”
“抓著了嗎?誰啊……”
“肯定沒抓著。今日正巧是部隊探親假期間,該走的不該走的,都流落到各處……噓,彆議論了,小心隔牆有耳!”
許汐白用力搓手,思緒已然翩飛走遠。
還知道隔牆有耳,在廁所排隊都能討論如此大聲!
他就算不想偷聽,都能聽得見。
但他心裡疑惑,之前基地裡遭到突襲,都沒派出過這麼大陣仗搜尋,今天連這家影院都不放過,想必大街小巷裡都是洋人政府的眼線。
會是誰呢?
要說民兵,在許汐白的概念裡統一歸為非政府正規軍。
不認可現在的洋人政府管轄,也不願意歸於錢統領這個傀儡之手,於是自立門戶組建軍隊。
邵管家不還說過,肖鈺要加入民兵的嗎?
結果把肖鈺四伯嚇得,得知軍區放假前一天就來家裡叮囑,務必要肖鈺趁著假期回趟老宅。
許汐白心裡越想越亂,他認識的肖鈺不但毫無幽默感,更不會隨意開這種玩笑。
隻要他敢說的事,撇開與自己有關的,百分之九十都是真話。
靠在牆根處,許汐白順著昏黃的頂燈照射,摸向回影廳的路。
正當時,一男一女拉扯著站在不遠處的角落裡,他噌地下退回身子。
許汐白驚詫地捂住嘴,他剛才看到的……是封鶴與陸綺珊!
這都不算普通的冤家路窄,而是大難當頭!
這倆人湊在一起,不是坑自己就是坑肖鈺!
封鶴皺起眉,拉了下氣勢洶洶的陸綺珊:“珊珊,你就彆多想了……你看到的人不可能是肖鈺。”
陸綺珊盯著封鶴質問道:“你懷疑我眼神?我告訴你,肖鈺的身形我從十裡以外都能看清楚!進來前我說那人像,你不願意陪我去探探,是何居心啊?”
女人吐槽了幾句封鶴找的垃圾電影,足足浪費了她一個多鐘頭,像是沒解氣,罵的內容最後又轉到封鶴身上。
“你那個青梅竹馬許汐白我真是佩服!讓肖鈺心甘情願送了兩家店和多個地契,連肖府都拱手送出去了!我呢?我跟你成婚後落得什麼了?”
“珊珊,你對肖鈺要褒讚到什麼時候?我……我是你男人,是你老公啊!你父親布置的任務我不是在努力完成嗎?”
陸綺珊斜視了眼封鶴,扯嘴哼笑道:“你入贅進來的,做生意全仰仗著我父親。可人家肖鈺一個子都沒問家裡要過,肖仲海都駕鶴西去了,他還能有能耐將他大哥趕出滬城,要是你,早就卷鋪蓋走人流落街頭去了!”
封鶴瞋目,他與陸綺珊對視:“珊珊……你不覺得自己很自私嗎?再怎麼說,我也是在你被肖鈺退婚時真心待你的人,而且現如今,肖鈺身無分文,我還有能耐帶你來洋人街揮霍!”
陸綺珊被戳中脊梁骨,怒不可遏地抬手扇了封鶴一耳光。
“怎麼著?嫌棄我被人睡過?”
聞言,封鶴倒吸口氣,質問她:“你……你不是說和肖鈺沒發生過什麼嗎?”
女人擺擺手:“有沒有,都不用和你彙報。我見阿鈺就是一表人材,若他現在想和我睡,我也照樣願意!”
很快,封鶴的眸子裡透出狠色。
他將女人拖拽向暗處,一掌掄過去,將她耳朵上的流蘇耳釘都扇得飛出去。
女人嘴裡含血,眼神驚恐萬狀,音調變得嘶啞:“……老……老公……”
許汐白看出女人剛才的動作有躲閃,隻是沒躲過,但仍然能看出來陸綺珊並不是第一次被打了。
封鶴像喪失感情的機器,陰沉麻木地扼住她的喉嚨,一字一句的威脅道:“若再提肖鈺,我就殺了你。”
“老公……我一定是晚飯時喝的飲料裡摻了酒,腦袋不清醒……”
“珊珊,我舍不得打你的……不到萬不得已,我不會傷害你……”
封鶴企圖恢複理智,擺出楚楚姿態向陸綺珊示軟,但他猙獰的麵容還浮在臉上。
心懷鬼胎的兩人互毆的畫麵,實在太辣眼睛。
許汐白在心裡暗自祝福他們百年好合,來世還能做夫妻!
隻不過彆帶上肖鈺,他膈應的慌。
看著他倆互扇巴掌,許汐白一時間都不清楚要為誰加油。
外人傳的版本,肯定是他許汐白靠床上的功夫征服了肖爺,讓這位滬城常青樹被算計,成了愛情的掌上玩物。
再加上肖爺這六年間不斷變花樣,向其他家族側麵示威不允許向許汐白提親。
他們猜想中的肖鈺,即便能做出分文不要都拿來贈情人的舉動,也不奇怪。
還是先回去找肖鈺吧……
許汐白躡手躡腳地折返回來,靜等封鶴與陸綺珊從回影廳的必經之路上離開。
但那兩人剛激烈爭吵過,又不知聊到些什麼新穎玩意,忽然又喜笑顏開。
“你確定?……老公,我太為你開心了!”
一門心思討好男人的陸綺珊不顧被扇得淩亂的發型,也不再擺出架子,竟像個小女人似的緊拉著封鶴。
有何可開心的……?許汐白悄悄罵道,你們趕緊滾回去!彆擋路!
誰知道,許汐白嘟囔著的嘴被人從身後堵住,一聲驚叫無聲消寂在角落裡。
“你不乖,說了會儘快回來。”
男人滾燙的唇擦過許汐白的耳側,低啞嗓音仿佛在不斷回蕩。
“唔嗯……”
我可不是對封鶴還心存九九啊!
許汐白還擔心,男人是否會因為撞見他暗中觀察封鶴而吃醋。
然而轉瞬間,一股濃厚的血腥味從身後飄來。
“先……先生?”
許汐白眸子略微顫抖,後背被男人用力抓著。
“汐白、從這裡逃向北門,知道路嗎……”
當隱含痛苦的聲音將許汐白從震驚中拉出來,他才恍然意識到,肖鈺似乎被消音手槍擊中了!
他欲貼近男人,卻被推開。
“錢統領的情報有延遲……洋人政府這次行動,估計就是為了我,咳咳……”
許汐白後背冒冷:“你受傷了嗎?”
男人沒多言,在許汐白眼角落下一吻,撲出的血腥味更重。
“……回府裡,誰問起都不許說見過我,乖……”
很難聽到男人抖顫的聲線,許汐白回過頭,視線下方那灘血讓他心驚不已。
第48章 輸血
許汐白……為何還不走。
肖鈺麵沉似水,將驚愕的人拖進樓道間,儲物架的縫隙剛好能再容納一人。
他扭過對方的臉,沉聲道:“什麼都彆想,按我說的做。”
男人的指腹緊緊按住傷口,這是他去找許汐白的路上,經過影院側門時,被封鶴的人發現,中了一槍所致。
他向來鮮少涉足這種人多嘈雜之地,一時不察,竟被人盯上了。
與搜查的士兵對視的瞬間,肖鈺首先想到的,便是同樣可能會被發現的許汐白。
誰能料到,封鶴攔下陸綺珊,就是為了等援軍抵達,將肖鈺困在這裡。
鮮血不斷湧出,彙聚成一灘,其餘的則被驚慌失措的人群踩踏得滿地都是。
而此時,那群士兵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肖鈺之前去過的那間影廳裡。
得知援軍已至,而洋人政府指定要活捉的少將卻不知所蹤,封鶴剛露出的笑容稍斂。
“他不可能逃出去,仔細搜尋!”
“封少爺,廳裡的人都已清點,許汐白也不在。”
封鶴麵色陰沉,他心中尚存一絲僥幸,希望許汐白隻是為了趨利避害而暫時投靠肖鈺。
然而,一旦確認肖鈺叛變的消息屬實,那人是否會毫不猶豫地將其拋棄?
“見到許汐白,不可輕舉妄動,我要親自將他交給陸司令審訊。”
封鶴心存私心,陸綺珊心生疑慮卻不敢言語。
畢竟,在錢統領涉嫌通敵叛國的敏感時期,肖鈺這個活人質是陸家獲取洋人信任的關鍵。
“老公,一定要活捉……千萬不能真的槍斃……”
封鶴眼神漸冷:“珊珊,女子不乾涉朝政,你難道沒聽過嗎?我能得到你父親的許可調動兵力,自然有這樣的能力。”
由於技術限製,沒有監控,無法即刻確定肖鈺的位置。
封鶴讓陸綺珊先回車上,自己則跟隨援軍繼續在電影院的十幾間影廳內搜索。
這給了受傷的少將一絲喘息之機。
肖鈺見許汐白褂上沾了血,便為他想好對士兵們的說辭:“若他們詢問,你就說自己是被我挾持而來,我受傷後逃往何處,你一概不知。”
許汐白眼中霧氣彌漫,與男人對視:“在先生眼中,我一直是這樣不可靠的人嗎?……”
鮮血不斷湧出,在地上彙聚,若再不加以處理,勢必會引來途經這片區域的士兵。
許汐白褪去白褂,裡頭僅剩一件背心,他將布料撕開,捂住肖鈺的傷口。
“你與我歡笑著來,卻讓我丟下你一人不管,先生是否太過任性、自負,竟如此不珍惜自己的性命……”
先前電影中的血腥場麵,給許汐白帶來的僅是生理上的不適。
而男人那觸目驚心的創口,卻讓他指尖發顫,幾乎要哭出聲。
肖鈺並未身著防彈甲或采取任何防護措施,就這樣用血肉之軀去抵擋,怎麼可能不疼。
男人下顎緊繃,沉聲道:“許汐白,你每次出現都隻會壞我的事……若你識相,就趕緊離開!”
許汐白凝視著男人,堅定地說:“我不會走。先生既然執意要將家產贈予我,就該想到會有今日……從此,我無需再聽從您的命令。”
男人腰間有槍,但即使封鶴與陸綺珊這兩個禍害從他眼前走過,他也沒有掏槍的意思。
許汐白猜測,男人可能是想等自己安全撤離後,再想辦法與洋人政府的士兵一決高下。
男人意識模糊之際,許汐白熟練地伸手到男人腰間取槍,小心翼翼地握在手中。
“您告訴我,現在能逃到哪裡?我要帶您去看醫生……”
肖鈺聽到許汐白果斷的問話,心中不禁湧起一股暖流,但他此刻,絕不能沉溺於兒女私情。
無論許汐白是否知曉他後續的計劃,都不能再讓此人跟隨。
為私情所擾,遇事便會優柔寡斷。
肖鈺渾身血跡,如紅梅般淒豔刺目,但他的動作仍矯健似豹,迅猛如疾風。
隻見他身影一閃,仿若鬼魅般靈巧地避開士兵們的搜索視線,又擅於借助周邊環境掩護,悄然無聲地迂回到敵人身後。
說時遲那時快,肖鈺驟然出手。
掌若疾風、狠狠劈向那名士兵後頸,如泰山壓卵般將其擊暈在地。
目睹全過程的許汐白緊張得掌心冒汗。
他緊握手中槍支,仿若握住救命稻草,不敢有絲毫懈怠。
他的一隻手繞過肖鈺腋下,穩穩托住男人虛弱的身軀,另一隻手則始終保持持槍姿勢,警惕地瞄準前方那個充滿未知的方向。
每一個細微的聲響,都如重錘般撞擊著許汐白的心房。
令他心跳加速,神經緊繃,仿佛拉滿的弓弦。
隻因他深知,稍有不慎便可能連帶著男人一同賠在這裡。
肖鈺眼前驀地一黑,身體亦無比沉重,似有千斤之擔壓身。
他自知,適才與敵抗衡,體力消耗過甚,已至極限。
此時的許汐白,似未察覺肖鈺狀況,依舊緊握其手,朝北門快步奔去。
肖鈺欲開口讓許汐白鬆手,喉嚨卻似被異物堵住,難以發聲。
“他們不敢把我……怎樣……放下我,任他們抓,我自有辦法……”肖鈺竭儘最後一絲氣力說道。
然而許汐白對男人的話置若罔聞,步伐反倒更加快。
正在此時,肖鈺覺雙腿發軟,無力支撐身體重量。
其視線模糊,意識漸昏,身不由己地向前傾。
許汐白見狀,心裡一驚,忙彎腰蹲下迅速將將肖鈺背起。肖鈺的體格落在肩頭上後,能清楚感到異常沉重,似背負整個世界。
許汐白咬緊牙關,艱難起身。
“先生……北門就在那了,彆睡……”
許汐白背著肖鈺繼續前行,邊從口袋取一顆奶糖,塞其口中。
而後,抬手輕撫肖鈺低垂下的臉龐,柔聲寬慰道:“我會帶你出去的……先生……信我……”
“放、開……嘶……”
肖鈺羞於趴在許汐白的後背,於是他趁著許汐白專注前行時,悄悄凝聚力量,調整狀態。
待臨近北門時,出其不意地用手刀劈向許汐白,將其擊暈。
由於許汐白拖延了太久,在影院內四處尋找無果的封鶴和搜查士兵,肯定會猜到封鎖出入口。
此時許汐白行動遲緩,若貿然出去,極有可能會被當場逮捕。
肖鈺將昏迷的許汐白靠牆放好,取回他手中的槍,準備直接麵對門外封鶴的人。
一縷日光傾斜射下,門被從外拉開。
肖鈺謹慎地看向影院外,卻沒有見到預料中的人牆。
反而是一輛橫停著的卡車。
“汐白……!肖鈺?你們這是……”
駕駛室裡探出一男子,壓低聲線朝兩人叫了聲:“從後麵上來!”
聽聞街上有巡邏兵四處遊走,在車內小憩的封天察覺到了異常。
他本想提醒許汐白近期不要去找肖鈺,卻從肖府丫鬟那聽到主子天還沒亮就屁顛屁顛跑去車裡等著了。
“汐白去軍區?一個人去的?”
萬晴鼓腮道:“晴兒倒是想跟著,可許公子嫌我礙著他與肖少爺親近……”
封天:“那怎麼還沒回來,街上有巡邏兵,可彆被撞見……那肖鈺現在身份特殊著呢!”
萬晴點點頭:“道理許公子都懂,所以他一個人架車偷偷摸摸去的。”
封天還是不放心,特意到軍區附近蹲尋,就看見他弟弟臉色嚴肅地與手下盤算,漸漸派人圍鎖了這裡。
人是找到了,一個昏厥一個負傷,外麵還有追兵。
好在他今天是去找吳老板進貨,駕駛的是裝菜的大卡車,順便找好友兼合夥人敘敘舊。
那車,可以在北門與牆角間形成視線盲區。
肖鈺將許汐白推給封天,說道:“帶他走。”
封天看了眼許汐白皮開肉綻的樣子,無奈地說:“肖爺,您也上車吧,不然許公子醒來見您不在,肯定會去找您的。”
“嘖……”肖鈺皺了皺眉頭,不情願地鑽進了車廂。封天迅速轉動方向盤,駕車從後院駛向街巷。
灰白色的集裝箱如流星般從眼前掠過,封鶴立刻意識到,駕駛室內的人恐怕是他的大哥封天!
而且,運送蔬菜的車從影院的後院裡開出,這怎麼可能合理?
再看院內,竟然空出了一塊地,地上還積聚著大量血跡。
半個時辰後,肖鈺被推入手術室進行治療。
許汐白身心疲憊,也是與男人下午那一陣沒羞沒臊的折騰有關,竟在送入病房後依舊不醒。
“請問誰是患者家屬?”
封天咧著嘴哭笑:“……除了我,也沒彆人了吧。”
“病人失血過多,急需輸血!——”
肖鈺的血型是AB型,許汐白的血型是B型,按常理來說,讓許汐白作為獻血者是較為合適的。
然而,少年此刻卻昏迷不醒。
那該怎麼辦呢?
醫院的血庫資源緊缺,若有大型手術必須提前一個月預約。
如此一來,隻能讓封天這個O 型血者挺身而出了。
護士彈彈針管,定睛看向封天的胳膊道:“先生,我現在要抽了。”
封天麵露慘色,默默轉過頭,幽怨地瞪向許汐白的睡顏:“……臭小子,睡那麼漂亮乾嘛!起來給你心上人獻血去啊……”
許汐白:zZZZZ
嘴裡囈語著:“先生……”
第49章 你們為何逼我
“許公子!您可有事?!”
萬晴心急如焚,手裡的勞活剛做一半,便匆匆忙忙追隨邵管家的車來到部隊合作醫院。
她一路小跑,氣喘籲籲,終於趕到了急診室區。
一進門,就看到長椅上坐著兩個人,一個手按著棉簽連連歎氣,另一個白色衣衫上沾染著斑斑血跡,神情有些恍惚。
封天一直以來都是個不善言辭、默默做事的人。
他暗自思忖著,自己這回可是救了肖家公子一命啊!
肖家人見到他,豈不是要感激涕零,跪地叩頭謝恩?
說不定還會賞賜些什麼貴重物品呢!畢竟,他可是獻出了好幾管鮮血啊!
然而,讓封天大失所望的是,萬晴壓根兒沒把他放在眼裡,甚至連看都沒看他一眼,徑直朝著許汐白走去。
她蹲下身子,緊緊握住少年冰冷的手腕,關切地問道:“醫院裡冷,許公子,我給您帶了厚衣服,您先披上吧”
聽到這話,封天心裡不禁有些失落和嫉妒。
他忍不住開口道:“小丫頭,你隻想著許汐白,難道就沒給我也帶一件厚衣服嗎?”
說話間,他故意將目光停留在萬晴身上,試圖引起她的注意。
此時的萬晴早已哭得雙眼通紅,當她走到封鶴麵前時,看著眼前這張與封鶴那狠夫極為相似的臉龐,心中頓時湧起一股無法抑製的怨氣。
她狠狠地剜了封天一眼,語氣中充滿了憤憤不平:“封大少爺,您弟弟的心眼是怎麼長的?又小又陰暗!錢統領都棄暗投明,向著肖少爺了,他又算哪根蔥!——見肖家如今掌家的是個女人,就敢給洋人通風報信?簡直就是個叛徒!走狗!”
這聲聲怒喝,在走廊裡回蕩,她的眼神中充滿了鄙夷。
“當年錢統領投靠洋人,還有些理由,雖然顧不上窮苦百姓被壓迫,但至少讓你們這些富家子弟能繼續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在這亂世中苟且偷生了幾年!現在連滬城的軍區士兵都遭到了洋人政府的毒手,他們連屍體都不尊重,還有沒有一點人性?”
封天被罵得頭暈腦脹,他將沾著血的棉簽隨手一丟。
起身說道:“你乾嘛罵我?我要是和我弟弟一樣,就不會和汐白合作了,也不會在知道他們派人抓捕後,還去救你家公子了!”
許汐白的脖頸處仍留有一處烏青,肖鈺將其打暈後,他便失去了意識。
再次醒來,已在醫院的病床上。
封天彼時被護士喚去采血。
經粗略檢查,許汐白的身體未發現異樣,陪護醫生皆去救助其他病人,病房內僅剩他一人。
他靜靜地凝視著那片蒼白的天花板,仿佛能透過它看到無儘虛空。
緩了好一會兒,眼前霧蒙蒙的那片陰影才散去。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他感覺自己體內的血液正逐漸回流,帶來一股溫暖而沉重的力量。
“肖鈺他受傷了!”
這個念頭如閃電般劃過腦海,讓他的心猛地一緊。
他不知道肖鈺現在身在何處,是否已經落入了搜查兵的手中。
一種莫名的恐懼湧上心頭,他努力搖了搖頭,試圖擺脫這種不安的情緒。
恍恍惚惚間,他伸手推開了病房的門,腳步有些踉蹌。
他生硬地扯下了紮入血管的生理鹽水掛瓶,任由鮮血從針孔處滲出。
赤著雙腳,他緩緩地走到了走廊上。
“肖肖鈺”他喃喃自語道,聲音帶著一絲顫抖和焦急。
走廊裡回蕩著他低沉的呼喊聲,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突然,一個身影出現在他麵前。
原來是一名護士,她一眼就注意到了許汐白衣襟上的血跡,不禁皺起眉頭,急忙低頭翻看病人名冊。
當她得知眼前這位神情憔悴的男子正是擁有五家門店的商界黑馬許汐白時,眼中閃過一絲驚訝。
許汐白快步上前,雙眼布滿血絲,緊緊抓住護士的手臂,急切地問道:“可有一位軍官受了槍傷,也被送到這裡來了!”
“有,急診二房的肖鈺,正在急診室接受治療。”護士感受到了許汐白的擔憂,連忙回答道,希望能緩解他的緊張情緒。
聽到這個消息,許汐白的臉色稍微緩和了一些,但眼神中的憂慮並未消散。
他繼續追問:“我能去看看他嗎?”
護士理解他的心情,安慰道:“您的朋友已經在獻血室準備好了,而且槍傷對於我們部隊醫院來說是常見的事情,請您儘管放心。我們會全力救治每一位傷者。”
“我我也能獻”少年的聲音略微顫抖著,仿佛用儘了全身的力氣才說出這句話。
他的手背上,剛剛被針紮過的地方還在滲出血珠,順著指尖緩緩滴落。
但他卻渾然不覺疼痛一般,緊緊咬著嘴唇,深吸一口氣後,堅定地將自己的手臂伸了出去。
“我是B型血他需要輸血,用我的吧!”
少年的目光堅定而執著,透露出一種讓人無法拒絕的力量。
一旁的護士看著眼前這個瘦弱的身影,心中不禁暗自感歎。
這位急診室的長官究竟有怎樣的魅力,竟然能夠讓兩位出身富貴的少爺如此爭搶著要為他獻血?
或許,正是因為他平日裡對民眾無微不至的關懷和照顧?又或許,是他在生死關頭展現出的果敢與擔當,贏得了這些年輕人的敬仰和欽佩?
無論如何,少年的舉動無疑讓護士心裡又添了分對肖長官的重視。
可她不知道的是,許汐白此時此刻隻視急診室裡的男人,是他的心上人。
*
封天雙手叉腰,神氣活現地站在肖鈺病床前,臉上掛著得意的笑。
他扯著嗓子對微皺眉頭的男人喊:“肖少爺呀,你可算醒啦!快,趕緊給這小丫頭講講,本少是如何英明神武、威風凜凜地把你和汐白從那危險的電影院救出來的!”
萬晴眼睛瞪得渾圓,不敢相信地看著封天,生氣地責備道:“肖少爺剛從急診室出來,身體還很虛弱,你竟然在這大喊大叫!封大少爺,你有點分寸行不行……”
“哼,誰讓你們都不信!本少可是費了好大勁抽了好幾管血,跑前跑後幫忙,結果連句感謝的話都沒聽到……你們難道真以為我封天好欺負嗎?當我是……”封天越說越激動,聲音也越來越大。
這時,一直沒說話的許汐白突然開口:“軟綿花。”
“對!你說得太對了,你們真把我當軟趴趴的棉花糖了!”封天氣得差點蹦起來。
為了讓憤怒的封天住嘴,萬晴隻好彎下腰,隨口說道:“非常感謝封大少爺!!!您的救命之恩肖家沒齒難忘!您的血液比那座金礦還珍貴!!——”
聽到這話,封天頓時愣住了,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回應。
他原本滿心期待能得到萬晴更真誠一些的道謝,但現在看來似乎隻是一廂情願罷了。
不過既然對方已經服軟,他也不好再繼續糾纏下去,於是便冷哼一聲側過頭。
肖鈺的嘴唇泛著異常的青紫色,他費力地睜開沉重的眼皮,視線模糊中,竟看到病床前圍了一圈人。
肖鈺掙紮著想要撐起上身坐起來。
這時,許汐白趕緊伸手扶住他的後背,關切地說:“先生……您剛做完手術,還是躺著休息為好。”
肖鈺定了定神,目光落在眼前那張熟悉的病床上,意識到自己在部隊醫院裡。
他的臉色越發沉重,轉頭向站在一旁的邵管家招手示意:“錢統領或許能與那些洋人再周旋一段時間,但我不能在這裡耽擱太久。”
許汐白聞言一怔,心裡暗想,畢竟子彈剛從肖鈺的腹部取出不到一個時辰,他為何又急著要離開?
“先生,您不能走。”許汐白急忙出言阻攔。
邵管家趕忙上前攔住肖鈺,眼中滿是哀求之意,看著許汐白說道:“許公子,不久之後,封家之人恐怕就要找上門來了。肖少爺著實不能留在這兒,屆時還需有勞您與老夫一同協作,將此事掩蓋過去。”
許汐白的聲音帶著一絲絕望和不甘,顫抖著喊道:“……邵伯!您怎能不明白呢?為何,為何你們都要如此逼迫我……”
淚水順著他蒼白的臉頰滑落,仿佛滴落在每個人心頭最柔軟的地方。
他自然心知肚明,唯有讓肖鈺加入民兵隊伍,方可迅速洞悉這些年洋人軍隊的內部變化情況。
這場戰役一旦開打,便如吹響了滬城獲得解放的首聲嘹亮號角。
然而,麵對如此局勢,他卻無能為力。
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他人去赴湯蹈火、英勇犧牲。
而那個即將踏上征途的人,並非是他自己。
若是可以選擇,哪怕此刻就埋葬在那些搜查兵無情的槍林彈雨之中,他也無怨無悔。
畢竟,他隻是一個平凡的商人,手無縛雞之力,唯一能做的就是守護好男人遺留的那間店鋪。
可是如今,肖鈺即將離去,前方等待他的將會是何種未知的艱難險阻。
又有誰能知曉,肖鈺究竟何時才能平安歸來呢想到此處,許汐白心痛如絞,苦不堪言。
“汐白。”
屆時,一聲低沉的女子呼喚,自後方傳來。
眾人循聲回首,一位護士長映入眼簾,她動作沉穩地摘下口罩。
許汐白身軀一震:“……二姐?”
第50章 你竟從未愛過我?從未
在醫院正中,有座荒廢多年的噴泉。
這噴泉昔日或為靚麗風景,如今卻被時光遺忘。
其上的和平女神像雕刻略顯粗糙,似倉促之作。
它孤獨矗立在褐土與雜草間,與周圍現代化建築形成鮮明對比,乃醫院建成時遺留之跡。
許茹靜靜佇立,目光緊隨肖鈺所乘醫院救護車漸行漸遠。
待車消失於視線,她才緩緩轉身,將目光投向噴泉旁那如枯泉般的身影——那是她久未謀麵的親弟,許汐白。
許汐白紋絲不動地立於陽光下,身影單薄又無助。
他眼神空洞無神像失了生氣。
身上衣物臟亂不堪,暗紅交錯,與昔日形象相去甚遠。
望著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弟弟,許茹心中泛起複雜情緒。
她邁著沉重步伐走向許汐白,每步都承載著心情的重量。
走近後,她輕拍許汐白肩膀,試圖喚起他的注意。
而許汐白僅微微頷首,無過多反應。
許茹凝視著許汐白憔悴麵容,眼中滿是心疼與擔憂。
她不知這些年弟弟經曆了什麼,為何會變成這樣。
肖鈺隻是依約去了該去之處。
她想問許汐白,卻恐觸及他內心傷痛。
沉默半晌,許茹終鼓起勇氣開口:“汐白……久違了。”聲音略有顫抖。
許汐白抬頭,迷茫地望著姐姐,唇微張,卻未發一言。
“汐白,我此來滬城,係奉何參謀之命,留此監視敵軍陣地。”
許茹的聲音低沉,略有沙啞,其中情感細膩,一如她多年前離家時,仍令他心生疏遠。
在這狹窄病房中,許汐白難以置信,眼前人竟是二姐。
她肌膚粗糙,昔日柔和眉目,此刻銳利異常。
更令他驚訝的,是許茹處理男性傷口時的動作,嫻熟利落,無半句廢話。
信中隻言片語,對弟弟略有關懷,曾給許汐白一絲希望。
他本以為重逢,可與二姐拉近距離,甚至能坦誠傾訴他對肖鈺之情。
但現實無情,擊碎幻想。
二姐回醫院後,即與肖鈺低語,備好救護車,毫不猶豫帶男人離去。
許汐白從來沒像現在這樣失控,仿佛所有的理智都被拋到了九霄雲外。
他全然不顧周圍還有其他人在場,死死地抓住肖鈺的手,淚水如決堤般湧出,聲音哽咽地質問道:“先生您這到底是什麼意思?剛剛那些話難道都是您的真心話嗎?您竟然要我娶”
可是肖鈺並未回頭看他一眼,隻是默默地留下了個冷漠背影。
“你二姐所傳達的,乃是你父親的旨意。易中商行的王綣是王老板的外甥,如果能得到他的支持,對你來說將更容易周轉資金、拉攏投資”
肖鈺的語氣平靜而堅定,但每一個字都如同一把利刃,深深刺痛著許汐白的心。
“這就是你們商議之後得出的結論嗎?!讓我去和一個素未謀麵的陌生男子結婚!!——”
許汐白覺得自己的心如刀絞一般疼痛,幾乎無法呼吸。
他顫抖著手扶住床邊,身體也因為極度的悲傷而微微搖晃起來。
他用充滿絕望和嘲諷的口吻,慘笑著說道:“哈哈先生這幾個月以來一直都在替我物色合適的郎君真沒想到啊沒想到”
笑聲回蕩在空氣中,帶著無儘的悲涼和哀傷。
怎麼會有一個人如此狠心絕情呢!
許汐白無法接受這個殘酷的現實,心中充滿了對肖鈺的憤恨與失望。
他原本以為肖鈺是最了解他、最支持他的人,卻萬萬沒料到最終竟會遭到這般侮辱。
與他共享巫山雲雨,廝磨時像是此生非彼此不可。
可到頭來,還在考慮留下來的那幾家店能有更好的前景,自己做不來政治聯姻的差事,便要他來做。
“你還是人嗎,肖鈺!”許汐白滿臉怒容,雙手緊握鐵欄,關節因過度用力而泛白。
他怒目圓睜,聲嘶力竭地吼道:“你這無恥之徒!流氓惡棍!”
麵對許汐白的怒斥,肖鈺卻異常鎮靜。
他定了定神,用冷漠至極的眼神直視對方,不緊不慢地說:“你二姐本想給你找個好姑娘,讓你成家立業,可我覺得這不合適。像你這樣放蕩不羈、汙穢不堪的人,根本不配娶女子進門,倒是應該找個男人……”
肖鈺話未說完,許汐白氣得渾身發抖,奮力掙脫束縛,想要衝上去與之拚命。
一旁的邵管家和萬晴眼疾手快,一人抓住他的一條胳膊,將其死死攔住。
“肖鈺!!……肖鈺……你去死吧!!啊啊啊……”
許汐白無法抑製內心的憤怒與屈辱,隻能通過一聲聲怒吼來發泄。
此刻他如墜地獄,而肖鈺就是將他推入深淵的惡魔。
少年的心中充滿無儘的痛苦哀傷,這些惡毒的話語如刀子般,無情地刺向他那早已千瘡百孔的心。
他隻覺得天旋地轉。
男人動作沉穩,卸下身上那件象征著洋人政府權威的特製軍裝,然後仔細地整理了一下衣襟,一臉冷漠地回頭看向許汐白。
“隨你便吧。像你這樣愚不可及的人,我這輩子都不想再見到第二次。”
許汐白緊緊捏住自己的鼻梁,竭力抑製住鼻腔內洶湧的酸楚。
但那種窒息感如潮水般不斷襲來,讓他幾乎無法呼吸。
他微微仰頭,強忍著即將奪眶而出的淚水,嘴唇顫抖著問道:“……你其實早就知道今日我會來找你,對吧?”
“我從未想過你是否會來。既然你主動找上門來求我,那就隻能說明這一切都是你自願的,隻是一種純粹的欲望釋放罷了。”
“可你曾經對我說過的那些話,難道全都是假話嗎?”許汐白的聲音帶著一絲絕望和不甘。
肖鈺發出一聲鄙夷的冷笑:“哼,我從未被人騙過,所以對你這種行為,實在難以容忍。我之前已警告過你,我所想要看到的,無非就是你跪地求饒的淒慘模樣。”
“在府邸之外,我已經卑躬屈膝地懇求過你了,甚至……難道這樣還不夠嗎?”許汐白的眼神中充滿了痛苦和哀傷。
“遠遠不夠,若當時輕易將你驅趕,便無機會目睹你為我尋死覓活的醜態,嗬嗬。”
那時許茹眼中的弟弟,眼神空洞,仿若被邪惡妖物附身。
她欲將許汐白拉至他處,卻遭甩開。
“為何要將家產贈送與我?”
“我所贈乃許氏糖鹽鋪老板之子,非你。”
“好……肖鈺,你竟從未愛過我?”
男人那如深潭般的眼眸,忽地轉向,映出許汐白那慘不忍睹的麵容。
“從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