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第二一一章 江湖美人(十九)
趙柔想要渡劫成為錦鯉, 絕對?不能留下?心魔,否則等渡劫那天,現?在的經曆就會對?她反噬,到時再想回到此刻改變一切就太遲了。
顧尋真見她這麼決絕, 猶豫片刻後還?是挪開了腳步, 苦笑著說道:“如果這是你的決定, 我尊重你的選擇,但是彆再受傷了。”
“謝謝。”
趙柔繼續往前走,一步一步走得很慢, 但背影卻前所未有的堅定。
“舍不得啊?”溫凝靠在門?邊,嘲笑顧尋真:“人家對你一點意思都沒有。”
“我隻是有些難受,”顧尋真低聲道:“趙姑娘這麼好,怎麼會有那樣的父親,她應該快快樂樂的長大。”
“行了, 輪不到你心疼,人家陸大俠跟她才般配。”
顧尋真:“”
趙柔走到趙振天身後, 看著他比自?己高許多的背影, 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陸孤光早就注意到她, 眼神裡透露出明顯的關切,不斷示意她回去,趙振天已經發怒,她不是他的對?手。
趙柔沒有說話, 運起丹田的內力, 提劍就朝趙振天衝了過去。
趙振天聽見聲音猛地回過頭, 看到趙柔的瞬間, 整個?人又癲狂起來,嘴裡不斷叱罵道:“都是你這個?賤人, 都怪你把他們引來,我要將你碎屍萬段!”
說完便一掌向趙柔拍下?來!
趙柔身輕似燕,動作看似緩慢,卻極為精準地躲開了他的攻擊,她將全?部?的內力注入手中的長劍,對?著趙振天便迎上去,尖銳的劍鋒在觸碰到趙振天的瞬間,劍刃在刹那間碎裂開來。
“沒用的,”趙振天哈哈大笑一聲,無比輕蔑道:“普通的劍豈會是移花血掌的對?手?蚍蜉撼樹,不自?量力。”
趙柔依舊沒有說話,她將斷劍握緊,再次朝趙振天攻擊過去,即便趙振天的血掌一點?點?壓下?來,似乎要壓斷她的脊梁,她始終咬著牙,眼睛死死盯著趙振天,眸中沒有半點?害怕。
趙振天被她這猶如小獸般的凶狠的眼神震到,似乎沒想到從前格外乖巧的女兒會變成現?在這般模樣,就好像是變了個?人。
但她模樣並沒有變,變得是眼神,是心中對?他濃烈的仇恨。
趙振天瞬間覺得索然無味。
“你是我的女兒,身上流著我的血,你憑什麼恨我?若不是我將你養大,你早就成了祭品,你沒資格恨我!”
他惱羞成怒地盯著趙柔,“你應該對?我感恩戴德,你應該乖乖聽我的話,若不是你想忤逆我。你早就過上好日?子,是你沒福,是你活該!這一切都是你的命!”
趙柔對?他的話充耳不聞,斷劍散發出刺眼的白光,再次刺向趙振天停在半空中的血掌,眾人都以?為這次趙柔不會成功,然而鋒利的斷劍徑直刺穿了趙振天的掌心,令他發出痛苦的慘叫。
“你對?我做了什麼?”他目眥欲裂地盯著趙柔,沒想到她真能傷到自?己,濃烈的不甘和被挑釁的怒火讓他整個?人都扭曲起來,不遺餘力朝趙柔踩下?來,想要將她踩成肉泥。
趙柔早已看出他軀殼過於笨拙,嚴重影響了他的行動,在閃躲的同時,不斷找機會攻擊他。
趙振天從未受過這樣的屈辱,接二?連三的受擊讓他懷疑自?己修煉移花血掌是不是錯誤的選擇。
陸孤光飛身到趙柔前方,跟他一起攻擊趙振天,兩人對?視一眼,打算將趙振天活活拖死。
兩人都穿著白衣,仿佛一對?翩躚的鳥兒將趙振天耍得團團轉。
原本嚴陣以?待的六扇門?弟子見狀反而放鬆下?來,覺得陸孤光和趙柔非常般配。
“我敢打賭,陸大俠喜歡趙姑娘,用我這個?月的月銀做賭注。”
“誰跟你賭,陸大俠對?趙姑娘的情意,是個?人就能看出來好嗎?”
“還?是賭趙盟主什麼時候死吧,我覺得一個?時辰之後,你們覺得呢?”
“趙盟主看起來還?挺能打,我覺得應該還?能堅持許久,起碼兩個?時辰吧。”
“啊?那不等趙盟主累死,陸大俠和趙姑娘都要累倒了。”
“還?是賭其他門?派的人什麼時候過來吧,可能這個?月就要重新選武林盟主了。”
眾人:“”
半個?時辰後,趙柔身上的衣服再次被鮮血染紅,但趙振天依舊沒有倒下?,陸孤光眼中劃過一絲心疼,忍不住道:“你的傷還?沒好。”
趙柔沒有回話,一次次對?著趙振天攻擊過去,好似不知道疼痛般,隻要能讓趙振天難受她就快活。
陸孤光在一旁配合她,兩人也不著急把趙振天打死,就像是放風箏,不斷膈應他。
趙振天越打越急,露出來的破綻也越來越多。
若是普通的武林高手,早就被他幾掌拍碎了,但趙柔和陸孤光都會寒冰訣,這也是他遲遲贏不了的原因。
隨著時間的推移,趙振天的腳步越來越虛浮,麵色也越來越蒼白,移花血掌並非無堅不摧,身體裡的內力用光後,整個?人也會變得極為虛弱,這正是當年陸家能夠殺死鬼城子的機會。
此刻,趙振天也露出了破綻,陸孤光找準時機,玄鐵劍脫手而出,朝著血氣最為薄弱的腰腹攻擊過去,劍鋒穿過銅牆般的血霧,直擊趙振天的軟肋。
趙振天厲喝一聲,身體裡湧出更?多血霧,將玄鐵劍和陸孤光齊齊震飛出去,嘴角露出奸計得逞的笑容,“你當真以?為我會竭力?癡人說夢。”
“想讓我露出破綻,除非你們老祖宗親自?過來,否則你們休想打敗我。”
趙振天的話讓眾人無比失望,心底暗自?祈禱其他門?派的人趕緊過來,尤其是昆山陸氏,否則光是一個?趙盟主就會讓他們頭疼不已。
趙振天居高臨下?地盯著趙柔,“不論是從前還?是現?在,你都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他盯著趙柔那張跟她母親極為相似的麵容,腦海裡浮現?出零星的記憶,但最後隻剩下?了憑借顧清寒的鮮血突破移花血掌第?五層的狂喜。
不管是顧清寒還?是趙柔,她們的存在隻能成為他的祭品,讓他走到更?高的位置,如果不是趙柔太不聽話,他是不想殺她的,相比較輕鬆取走她的性命,他更?想榨乾她身體裡的鮮血,讓她成為自?己的養料。
“可惜了。”趙振天歎息一聲,血掌瞬間變成了一座小山,朝著趙柔所在的位置狠狠壓下?去。
“既然你是因為我才來到這個?世界,那就把命還?給我。”趙振天臉上還?過一絲悲憫,眼神卻極度冰冷,沒有半點?身為父親的慈悲。
趙柔站在原地,看著泰山壓頂般的血掌,黑白分明的眼眸中清晰倒映著趙振天的麵容,那是她最後一次那麼認真的看趙振天,好似要透過他猙獰的外表,看穿他骨子裡的卑劣。
也是一個?審判者對?人性的審判。
她的丹田燃燒起來,前所未有的炙熱讓她整個?人好像變成了一團火焰,她的五臟六腑、經脈包括血液都在燃燒,那仿佛生命在烈烈燃燒的聲音,隻有她一個?人可以?真切的聽到。
恍若十?五年前的某個?雨夜,身懷六甲的女人熱切地期盼著孩子的到來,是她彌留中拚死也要保護的生命,是她不肯對?命運低頭的決然,終於在十?五年後,在一個?沒有下?雨的晴空,再次拚命地燃燒著。
就算燃儘血肉骨骼,就算灼燒靈魂,也絕不就此退縮。
趙柔眼睛留下?一行血淚,她用力舉起手中的斷劍,在血掌碾下?來的瞬間,劍鋒爆開劇烈的白光,隻聽見一聲巨響,劍鋒穿過血霧,趙振天引以?為傲的銅牆鐵壁瞬間瓦解碎裂。
那柄不完整的劍,在他驚駭甚至驚恐的目光下?,狠狠刺破他的胸口,將他整個?人震飛出去!
那潛藏了二?十?年的內力,在此刻終於爆裂開來。
氣勢恢宏,不死不休。
趙振天重重摔在地上,翻身吐了一口鮮血,內力消失殆儘。
他拖著身體想要站起來,才發現?那柄斷劍穿透了心口。
他緩緩回過頭,趙柔七竅流血地朝他走過來,她看起來比他更?為狼狽,但她一步不停,直至走到他麵前,握住了把柄斷劍。
“阿柔,”趙振天這才意識到了什麼,就連聲音都顫抖起來,“是爹錯了,爹不該利用你,你饒了爹這次,以?後我絕不會再害人。”
他的內力被趙柔拚死一擊擊潰,短時間內已然無法蓄力,就如同待宰羔羊,完全?沒有反擊之力。
隻能不斷乞求這個?從未放在眼裡的女兒饒恕。
“爹知道錯了,爹真的知道錯了。”
趙柔並不理會他,隻是默默從他心口將劍拔出來,再用力穿透他的心臟。
趙振天驀然睜開眼睛,沒想到她竟然真的會動手殺自?己。
她怎麼敢弑父!
直到呼吸停止時,他都覺得不可能。
他從始至終都看不起趙柔,就算死,他也看不起她。
可正是這個?他看不起的女兒,親自?結束了他的一生。
“你早就該死了。”趙柔喃喃自?語,眼中卻沒有笑意,“在十?五年前你就該死。”
說完這句話,趙柔軟倒在地。
“趙姑娘!”六扇門?的人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嚇到,紛紛跑過來扶起趙柔。誰能想到叱吒武林多年的趙振天會死在親生女兒的手裡。
當然最讓人想不通的是,就連陸孤光都無法輕易殺死的趙振天為什麼會被趙柔擊敗,這實在太奇怪了。
好在趙振天這個?禍害終於死了。
“趙姑娘是以?同歸於儘的方式來殺趙振天的,”溫凝你把完脈,神色變得無比凝重,“她現?在丹田破裂經脈寸斷,以?後恐怕再不能習武了。”
“怎麼會這樣?”顧尋真睜大眼睛,“趙姑娘那麼喜歡練武,還?能治好嗎?”
溫凝搖搖頭,“若是沒有靈藥,趙姑娘以?後恐怕隻能這般了。”
陸孤光站在一旁沒有說話,握著劍的手指用力到發白,“都是我的錯,是我沒有發現?她的異樣。”
如果他沒有被趙振天擊飛出去,又或者他的內功心法更?高些,趙柔根本不用以?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方式來對?付趙振天。
“陸兄彆太自?責,要怪就怪趙振天心狠手辣,”溫凝搖搖頭,輕聲道:“我先將趙姑娘身上的傷口全?部?處理好,至於以?後該怎麼休養,我再給趙姑娘開個?方子。”
陸孤光沒再說話,視線一直停在趙柔臉上,眼底布滿了自?責。
處理好趙柔的傷後,溫凝又仔細檢查了趙柔的脈象,心裡感到非常遺憾,如果趙柔不是執意要殺趙振天,她將來必然會成為絕世高手。
可惜趙柔過不了心裡的坎。
“武林盟已經成了廢墟,其他門?派的人很快就會過來,趙姑娘身份特殊,還?是先帶她離開吧。”
“我帶她走,”陸孤光緩緩開口:“她的經脈和丹田需要什麼靈藥才能治好,你告訴我,我去找。”
溫凝聞言也沒跟他客氣,當即報出幾位珍貴的藥材,“若能找到續脈花和九葉蓮,輔以?針灸術,未必不能讓趙姑娘恢複。”
“好。”陸孤光將趙柔抱起來,看著她蒼白到幾近透明的麵色,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
“陸兄,”顧尋真追上去,“你要帶趙姑娘去何處?回昆山還?是……”
“回昆山,”陸孤光道:“她需要靜養,昆山更?適合。”
“等解決好武林盟的事,我帶溫凝過去看你們,”顧尋真立刻道:“趙姑娘之前答應要跟著我們一起查案,可不能說話不算數。”
陸孤光微微頷首,修長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顧尋真的視線裡。
顧尋真長歎一口氣,轉身便迎上匆匆趕來的嵩山派掌門?。
“趙振天那狗東西在何處?竟敢拐走我嵩山派大弟子,我跟他沒完!”
“他已經死了。”
“什麼?”嵩山派掌門?掏掏耳朵,“你說什麼?”
顧尋真:“屍體就在院子裡,你自?己去看。”
嵩山派掌門?急急往裡走去,很快就看到趙振天已經僵硬的屍體,那死不瞑目的樣子,跟平時完全?不一樣。
“這就是練移花血掌的樣子?也太埋汰了吧?”
顧尋真:“……”
之後,其他門?派的掌門?也紛紛趕到,看到趙振天先是惡狠狠地斥罵一頓,隨後聚在一起商討之後該怎麼辦。
“按六扇門?的說法,這移花血掌幕後的黑手還?沒有處理,以?後恐怕還?會有更?多人遇害,若想徹底解決移花血掌之事,便要讓罪魁禍首伏誅。”
“但鬼城子和趙振天都已經死了,這罪魁禍首究竟是誰?”
“還?能有誰?”楚適冷笑一聲,“我不信你們猜不到。”
幾大掌門?麵麵相覷,露出一絲苦笑道:“要不楚門?主提醒提醒?”
“就彆裝老糊塗了,宸王背後之人,還?用得著我點?你們?”
楚適開門?見山道:“這些年我們和朝廷井水不犯河水,按理說那邊的事實不歸我們管,但這件事牽扯太大,長此以?往天下?生靈塗炭,大家誰也彆想好過。”
“諸位都是俠義之士,懲奸除惡捍衛正道是習武時便立下?的誓言,楚某雖人微言輕,不過為了天下?蒼生,也願以?身試險。”
“此話當真?”華山派掌門?眯起眼睛打量楚適片刻,“若六扇門?的推測沒錯,皇宮裡那可是活了幾百年的老東西,單一個?鬼城子就差點?讓武林眾人全?軍覆沒,若麵對?那老怪物,我們還?想不想活了?”
“渾渾噩噩偷生和頂天立做人你們自?己選吧。”楚適也不為難他們,“這件事既然被我楚某知道了,便絕不會視而不見。”
“今日?那老東西敢蠱惑趙振天和林月笙迫害手無縛雞之力的百姓,可若那些人都死絕了呢?他是不是就要將主意打在你我的妻女身上?彆忘了,趙振天被他利誘,已經做出了喪儘天良的惡事,我們絕不能再重蹈覆轍。”
“楚門?主說的有理,不過除了寒冰訣,沒有其他內功可以?化?解移花血掌,隻怕我等麵對?那老怪物沒有一戰的能力。”
“這個?不難,”楚適嘿嘿一笑,“昆山陸氏願將族中的內功心法與天下?人共享,隻要諸位願意,都可以?修煉寒冰訣。”
“當真?”所有人眼前一亮,那可是隱世家族的秘法,陸氏竟然這麼大方?
“千真萬確,”楚適笑著道:“移花血掌雖然修煉到最後可以?延年益壽青春永駐,但不代?表不會死,我等人多力量大,不信打不過那老東西。”
眾人這才多了底氣,“既然楚門?主都這麼說了,我等自?然要替天行道。”
楚適聞言滿意一笑,心中卻盤算著怎麼推翻周氏的統治。
自?從懷疑皇宮裡有問題後,楚適立刻將皇帝的八輩祖宗都查了一遍。
現?在的皇帝名為周道遠,正值壯年,若身體沒問題還?可以?專政多年。
大齊國是百年前定下?的國號,當年前朝皇帝昏庸無能,用小人貶賢臣,再加上全?國徭役嚴重,百姓民不聊生,積年累月下?,各地揭竿而起,打算推翻昏君的暴政。
其中以?周氏的能力最為出眾,很快周氏便在西南起家,短短三年不到便建立了大齊國,不僅收複了所有失地,還?以?鐵血手段重新建立秩序。
周氏的統治雖然太過強硬,但相比較於前朝的昏君,百姓已經非常滿足。
若非出現?了移花血掌的事,沒人會懷疑宮中的統治者。
但這事不能一直拖著,否則後麵隻會愈演愈烈。
短短十?天,楚適便集結了不少江湖門?派,幾個?隱世家族聽到風聲也紛紛過來幫忙。
六扇門?大張旗鼓的陣仗按理說瞞不過朝廷,但朝廷並沒有派人過來竟警告,反而像個?沒事人一樣,根本不把他們放在眼裡。
趙柔昏睡了半個?月,在一個?晴天醒過來,聞到窗外盛開的茉莉花香,她隻覺得渾身酸疼,好似連骨頭都裂開了。
她嘗試著從床上坐起來,雙手剛撐到被褥,就無力地滑落下?去。
果然——
趙柔長歎一口氣,早知道殺趙振天會是這個?下?場……她還?是會親自?動手。
隻是代?價也太大了。
她以?後估計是不能練武了,心心念念的輕功也無法使用。
她頹然地躺在床上,懨懨地閉上眼睛,假裝自?己沒有發現?這個?殘忍的真相。
“醒了?”門?從外麵被推開,一道活潑可愛的身影走了進來,笑嘻嘻地望著趙柔,“肚子餓不餓?廚房裡有雞湯,我給你端過來。”
趙柔睜開眼睛,入目的是個?豆蔻年華的貌美少女,她完全?不認識。
“我叫陸桃,”少女眨眨眼睛,解釋道:“這裡是昆山,是我堂哥帶你回來的,你傷的好重啊,堂哥出去給你找藥了,這幾天都是我在照顧你哦。”
趙柔眨了下?眼睛,“你堂哥是陸孤光陸大俠嗎?”
“嗯,”少女把她扶起來坐著,“你的身體現?在很脆弱,堂哥花了大價錢請我照顧你,你有什麼不舒服或者需要我幫忙的全?告訴我,我隨叫隨到。”
趙柔:“……”
喝過藥,趙柔又吃了點?東西,便坐在床上發呆。
陸桃怕她覺得無聊,還?特意找了些畫本子過來,“堂哥不知道什麼時候才回來,你就安心在這住著,我陪著你。”
趙柔點?點?頭,努力讓自?己的腦子放空,不去想關於移花血掌的事,不過思緒總是不由控製往那邊飄。
三天後陸孤光從外麵回來,纖塵不染的衣服上多了幾道血痕,他把一個?玉盒塞進趙柔手裡,眼中隱隱露出笑意,“這是續脈花,等我找到九葉蓮,你就能修煉了。”
趙柔遲疑地握住玉盒,“我真的還?能恢複麼?”
“嗯。”陸孤光不容置疑地說道:“你會好的。”
趙柔心裡又驚又喜,“謝謝你陸大俠,謝謝。”
“是我沒有照顧好你,”陸孤光苦澀地說:“你本不用受這些苦。”
趙柔知道他是把她受傷的原因歸咎在了自?己身上,但這一切跟他沒有關係。
“是我想報仇。”趙柔深吸一口氣,緩緩道:“他殺了我的母親,還?想殺了我,若不是有這二?十?年內力,我恐怕早就死了。”
“我殺他,是想給這件事做個?了結,怪不到你身上。”
陸孤光安靜地聽她說那些往事,眼中露出隱隱的難過,為她被算計心痛,也為她沒有被擊垮而動容。
“謝謝你願意幫我找靈藥,”趙柔抱著玉盒,眼中的光芒好似要溢出來,“以?後還?要麻煩你教我輕功。”
“好。”陸孤光眼中劃過縷縷溫柔,“還?有劍術,我都可以?教你。”
“對?了,武林盟的事最後怎麼處理的?”
“趙盟主的屍身被燒毀,不少江湖俠士擁戴衡山派掌門?做盟主,如今正打算討伐朝廷。”
“朝廷那邊有反擊嗎?”
陸孤光搖搖頭,“對?方並不把江湖中人當回事。”
趙柔瞬間感到一陣無力,這代?表即使所有的江湖中人加起來,很可能也無法殺死那個?老怪物。
“你也要跟他們一起去嗎?”趙柔看著他的眼睛。
“若你的傷勢好轉了,我會過去。”身為隱世家族的後代?,陸孤光不該缺席這般重要的場合。
“可大齊國有百萬雄師,我們這些人是他的對?手嗎?”
江湖人的武藝雖高強,但大齊人多勢眾,他們的勝算並不大。
“楚門?主不是蠢人,他會有辦法的。”陸孤光顯得很從容,“若非沒有一半的勝算,他不會叫來這麼多人。”
想到那跟人精似的門?主,趙柔眼眸彎了起來。
在昆山修養數日?後,趙柔終於可以?下?床走走,陸桃小心翼翼地扶著她,生怕她平地摔倒。
夜裡,陸孤光從外麵回來,身上依舊帶著淡淡的血腥氣,他把兩個?玉盒遞給趙柔,裡麵裝著溫凝說的九葉蓮,還?有特意給趙柔補身體的血靈芝。
趙柔睜大眼睛,九葉蓮長在極為純淨的水裡,整個?大齊國,隻有南域的迦若寺和雪域的長白寺有,其他地方幾乎絕跡。
而這兩處地方的九葉蓮都不會輕易贈送給外客,陸孤光一定承諾了什麼才會拿到九葉蓮,趙柔看著他風塵仆仆的麵容,便覺得心裡發酸,“謝謝……”
“不客氣。”陸孤光眼眸柔和,“回來的路上我就跟溫凝聯係過,讓他儘快過來給你醫治,你馬上就會好起來……”
趙柔喉嚨哽咽著,久久說不出話來,望著他的目光好似一汪清澈的水。
陸孤光被她看得偏過頭,沒話找話道:“吃過晚飯了嗎?”
“現?在已經亥時了,”趙柔說:“灶房裡還?有些麵條,我給你做陽春麵。”
“不動,”陸孤光攔在她麵前,“我自?己便可以?。”
“那我給你燒火,”趙柔立刻道:“你為我做了這麼多事,我不能什麼也不乾。”
陸孤光遲疑了一瞬,很快點?頭道:“好。”
趙柔拿著拐杖跟他到灶房,見他一身白衣開始煮麵,心裡生出些說不清的親切,好似神仙下?凡一般。
翌日?,溫凝和顧尋真來到了昆山,看到陸孤光準備的靈藥,溫凝又驚又喜,當即開始給趙柔醫治。
此時距離她經脈斷裂已經過去月餘,溫凝炮製好藥材,再輔以?針灸,很快便將趙柔的經脈喚醒。
之後七天,溫凝每日?都會給她針灸半個?時辰,隨著時間流逝,趙柔的四肢百骸越來越有力。
“明天過後。你的經脈就會恢複如常,”溫凝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目光灼灼道:“至於你的丹田要持續喝我給你配的湯藥。最多半年你就能再次習武。”
“那我之前的內力呢,”趙柔抿了抿嘴角,“內力還?有嗎?”
“有。”溫凝猶豫了一下?道:“之前你爆發是太過決絕,內力即便恢複了,也不複之前蓬勃。”
“無事,”趙柔道:“我可以?繼續練習。”
“對?了,下?個?月武林盟便要在門?主的帶領下?跟朝廷對?峙,你想去湊熱鬨嗎?”
趙柔眨眨眼睛,“可以?嗎?”
“有何不可?”溫凝笑著說:“隻是交涉,並不是交戰,到時讓陸兄跟在你身邊。”
趙柔:“……”
“楚門?主已經確認墓主沒死嗎?”
“嗯,”溫凝道:“門?主查了很多關於皇宮的秘辛,其中就有不少同選秀相關的。”
“自?周氏建國以?來,幾乎每年都會舉行選秀,從達官貴人家的小姐再到普通百姓家的農女,入宮人數逐年遞增,但這些人進宮之後便憑空失蹤了。”
“古往今來,沒有受到皇帝寵幸的女子都會待在極為偏僻的宮殿,比冷宮好不了多少,逐漸就會被遺忘。”
“門?主找到了這些年的選秀名單,發現?官家小姐可以?在宮中做妃嬪,普通家室的女子則早就消失不見。”
“每年足足消失數萬人,這無異於一場大屠殺。”
溫凝對?朝廷的印象非常壞,提起這件事胸口不斷起伏,“若都成了那老東西的祭品,事情隻會變得更?糟糕。”
趙柔暗想,移花血掌總共隻有九層,若墓主早就突破,他的武功必然已經大成,為何還?要這麼多祭品?
莫非移花血掌練至第?九層有什麼後遺症不成?
武林盟找朝廷那邊,趙柔和陸孤光跟在人群後方,聽著楚門?主跟朝廷的人爭得麵紅耳赤,最終朝廷的官員被激怒,當即出兵想要武力鎮壓,結果楚門?主拿出一份名單,其中就有不少與士兵親人相關的內容。
比如他們進宮的姐姐和妹妹,為何進去這麼久連個?音信都沒有。
後宮每年進去那麼多人,那些人到底去哪裡了?
皇位上坐著的皇帝真的變過嗎?
這些微小的細節,或許有的人並不在意,但有些人一定記得很清楚。
楚門?主並沒有跟那官員糾纏的意思,達成目的跟距離就離開了。
之後大齊國便出現?了各種各樣的傳言,有懷疑選秀的,也有覺得皇帝是妖孽的,還?有說皇帝崇尚邪術,在宮中有一個?灌滿人血的血池……
各種各樣的言論紛至遝來,引得朝堂議論紛紛。
尤其不少百姓上京來,請求跟自?己進宮的女兒見一麵,希望皇帝能夠答應,結果自?然是不了了之。
這些事情看似都是小事,但累積到一起就讓人感到無比費解。
就連不少朝廷官員都開始關注皇帝的動向,想求證他究竟是不是傳說中的“妖孽”。
第212章 第二一二章 江湖美人(完)
雖然?大齊國遍布傳言, 但這並沒有撼動皇帝的地位,隻要?齊國的百萬雄師還在,就沒人能輕易推翻皇帝的統治,江湖人士反而會被齊國暗衛誅殺。
正在這時, 六扇門將周修齊扔了出去, 周修齊丹田破碎右臂斷裂, 整個人變得?渾渾噩噩,溫凝略施小?計,便在大庭廣眾之下, 讓他將齊國皇室的秘辛全盤托出。
什麼整個皇宮都是皇帝的祭品,他們這些皇子從出生便被皇帝用毒藥控製,要?到全國各地尋找妙齡少女給皇帝獻祭,若是不聽話,皇帝便會讓他們身不如死。
溫凝嘗試給他解毒, 周修齊當場暴斃。
如果?說之前的傳聞還能以謠言來解釋,但周修齊市大齊的宸王, 還是皇帝周道?遠極為寵愛的皇子?, 他的話在朝廷中無異於一枚炸彈。
年輕的官員覺得?危言聳聽, 皇帝受命於天既壽永昌,怎麼可?能是傳聞中的“妖孽”,必然?是叛軍作亂,隻要?將那些不安分的人儘數斬殺就好。
但一些上了年紀的老臣則顯得?格外沉默, 他們中有經曆過三朝的元老, 都是老人精, 怎會看不出皇帝的古怪, 但都沒有生張,就算這件事明目張膽地被人揭穿, 他們亦不敢發表任何意見,每天還是恭恭敬敬地上朝,至於心裡怎麼想的,隻有他們自己知道?。
皇帝上朝時,還是穿著明黃色的龍袍。魁梧的身材好似一座巍峨的大山,雙目囧囧有神,絲毫看不出“老怪物?”的跡象。
“稟陛下,”有人大步走出來,朗聲道?:“近日那些江湖人士還在妖言惑眾,恐背後有人指使,請陛下派人前去圍剿,大齊的威嚴絕不容許他們挑釁。”
皇帝聽完,臉上沒有露出絲毫怒意,反而笑道?:“朱卿說得?有理,便讓你率兩?萬人,將那些人一網打儘吧。”
皇帝聲音低沉,眼睛深冷如一團看不到底的漩渦,沒人能猜出他究竟在想什麼。
朝上人人自危,紛紛低著頭不敢發出聲音。
“諸位愛卿,選秀的日子?馬上就要?到了,怎沒有人提醒朕?”皇帝似乎覺得?無趣,嘴角帶著一絲興味,“朕的皇子?還是太?少了,愛卿多多上心,朕的後宮不是龍潭虎穴,休要?被那些叛賊蠱惑。”
“是。”眾人顫顫巍巍領命,不敢置喙皇帝的任何決策。
“還有,”皇帝的目光落到其中一人身上,“朱卿,所有叛賊,格殺勿論。”
早朝結束,皇帝很快起身離開,隻剩下跪在地上的臣子?麵麵相覷,誰都能看出皇帝不對勁,但江湖上把?皇帝說的那樣可?怖,他們就算懷疑,也不敢輕舉妄動?。
那姓朱的年輕人很快領了人前往六扇門,熟料六扇門料到皇帝不會坐以待斃,早已躲進了深山老林,隻有門主楚適在外麵走動?。
楚適武功高強,麵對朝廷的鷹犬自然?毫不畏懼。
朝廷和江湖的拉鋸戰就此開始。
趙柔則待在昆山養身體,雖然?她嘴上說不能練武沒事,不過她心深處,還是想做個行走江湖的瀟灑俠客。
溫凝和顧尋真也在外麵跑,他們拔除了許多禍害女?子?的據點,發現海外有個名叫鴻尼派的小?門小?派,裡麵的女?子?八麵玲瓏心狠手辣,早在百年前就成了皇帝座下的鷹犬,在大齊國甚至是海外小?國開了許多青樓楚館,專門搜羅各式各樣的女?童,長大了便進宮獻給皇帝,可?謂下作至極。
趙柔沒想到世上竟然?還存在這樣的女?子?,明知皇帝在做什麼,卻還助紂為虐,將那麼多無辜之人推入火坑。
弱者抽刀向更弱者。
趙柔想破了頭也想不明白?,她們為什麼要?這麼做?
“我們已經將鴻尼派的人都控製住,明天一早就押到京城,打算當麵處決。”顧尋真麵色難看道?:“既然?做了惡,便要?受到懲罰。”
這個朝代對惡人最大的懲處便是讓他們身首異處。
“至於那些青樓,其他江湖中人已經幫忙砸了。”溫凝道?:“皇帝每年處心積慮找這麼多女?子?,想必《移花血掌》存在著我們不知道?的弊端,否則他練到第九層時便已經武功大成。”
“這也是我想不明白?的症結,”趙柔道?:“我有兩?個懷疑,其一是移花血掌練至大成後出現了弊端,另一個則是移花血掌不止第九層,或許他是想繼續突破,達到更高的境界。”
“延年益壽青春永駐還不好嗎?”顧尋真皺眉。
“即便青春永駐,他也還是人,還是會受傷會死,若他得?道?成神呢?”趙柔道?:“那他便會脫離凡人的範疇,成為真正的主宰。”
“成神?”溫凝嗤笑一聲:“如此作惡多端之人,也不怕渡劫時被雷劈死。”
“還記得?我們在墓室下方的洞窟裡看到的那些壁畫嗎?”趙柔道?:“也許他並不是我們以為的那般無堅不摧。”
“我們應當跟他見一麵。”溫凝當機立斷道?:“隻有當麵試探,才能知曉他的真正實?力,否則隻能隔靴搔癢,無法撼動?他的地位。”
“但皇帝從未離開過皇宮,”顧尋真道?:“就連每年盛夏燥熱難耐時,他也未曾去過京郊的避暑山莊。”
“這屬實?不正常,”趙柔若有所思,“是他不想去,還是他在害怕什麼。”
“不管什麼緣故,我們得?想辦法進宮,”顧尋真眯起眼睛道?:“我回去跟門主商量商量,最好明天就開始行動?。”
“朝廷的人不是在抓你們嗎?”趙柔皺眉道?:“皇宮如今必然?是危險重重。”
“危險也要?去,”溫凝道?:“儘快解決了這件事,我們才有機會出去玩啊。”
趙柔:“ ”
兩?人走後,趙柔看向身旁的陸孤光,“我的丹田已經好了許多,你能教我練劍嗎?”
“離半年還有四?個月,”陸孤光眼睛都沒眨一下,“我不能教你。”
趙柔:“那我練寒冰訣可?以嗎?我慢慢練。”
“不。”陸孤光道?:“你身體還沒好。”
趙柔偃旗息鼓,“你這麼管著我,好無聊啊。”
“你想跟他們去皇宮?”陸孤光聽出她的言外之意。
“想去,”趙柔老實?點頭,“不過我現在太?弱了。”
“我帶你去,”陸孤光道?:“不進宮牆,在外等他們。”
趙柔身體沒好,在沒探出皇帝的功力之前,他不會讓她輕易涉險,不過去附近轉轉還是可?以的。
趙柔抿抿嘴角,“那你帶我去吧。”雖然?她很想見皇帝,但更不想給他們添麻煩。
陸孤光頷首,讓陸桃進來幫她收拾了行李。
夜半,顧尋真和溫凝過來,說衡山派掌門還有昆侖派的掌門願意跟他們一起去。
衡山派掌門淩覺是如今的武林盟主,昆侖派掌門華秋是曾經的武林第一劍客,兩?人算得?上當今武林的武力值天花板。
一行人喬裝打扮後混入了京城,陸孤光帶著趙柔住客棧,在外麵接應幾人,其他人則利用輕功飛進了高高的宮牆。
趙柔站在窗邊,看著不遠處如同巨獸之口的宮殿,在心裡不斷祈禱他們平安歸來。
陸孤光站在她身後,聽著外麵此起彼伏的巡邏軍隊,暗道?皇帝並非不害怕江湖中人,宵禁後的禁軍便是最好的證明。
夜半,溫凝幾人悄無聲息地降落到屋頂,陸孤光打開窗子?,幾人紛紛跳進來。
“太?奇怪了,我們並沒有在宮中發現皇帝的身影,”顧尋真解下蒙麵的黑布,百思不得?其解,“尚書房、長樂宮和太?平宮都沒有人,隻有幾個侍衛在外麵守著。”
“那他會去哪?莫非是去了妃子?那兒?”
“我們把?整個皇宮翻了一遍,他今夜並沒有翻牌子?。”
“冷宮呢?”趙柔道?:“你們去看過嗎?”
“冷宮裡也沒動?靜。”
“看來皇帝還有個地宮,”趙柔瞬間反應過來,“白?天他在朝堂上議事,晚上便會去地宮。”
“若是這樣就棘手了,”衡山派掌門長歎一口氣,“我等並未在宮中發現那些選秀進來的女?子?,想必都已經在地宮遇害,此地的入口必然?十分隱蔽。”
“除了皇帝,誰會知道?地宮入口?”
趙柔跟溫凝對視一眼,溫凝立刻道?:“除了宸王,皇帝還有三個兒子?,其中以林貴妃生的二皇子?周修言較為受寵。”
“林貴妃出生高貴,樣貌絕美,對皇帝百依百順,皇帝也對她極為寵愛,隔三差五便要?去她的宮中待著。”
“我去找二皇子?,”顧尋真立刻道?:“王府離這裡不遠。”
“隻怕皇帝已經將他保護起來,”華秋麵露疑色,“我們去皇宮這一趟,未免太?過輕鬆,宮中的防禦未免也太?過薄弱,我心不安。”
溫凝也覺得?不太?對勁,“那我們”
“要?不先回去,以後再找機會過來。”淩覺忍不住道?:“不是我等貪生怕死,是事情太?過詭譎了些。”
“來不及了,”陸孤光看向窗子?,神色微變,“他們來了。”
“什麼?”顧尋真還未反應過來,陸孤光長劍出鞘,擋住了從窗子?射進來的暗器,幾十枚銀針落在地上,溫凝失聲道?:“暴雨梨花針,是大內高手!”
“快走!”陸孤光一把?將趙柔抱起來,徑直從窗戶裡翻出去,“出去了再彙合。”
其他人也不再遲疑,當即從各個方向離開。
刹那間,整個客棧便被萬箭刺穿,熊熊烈火點燃了京城的夜晚。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不少人嚇得?逃出去,看著數以萬計的軍隊,嚇得?兩?股戰戰。
陸孤光的輕功超絕,但身後還是跟著數十個尾巴,他不得?不把?趙柔背在身上,一劍蕩平腳下的閣樓,煙塵四?起,帶著趙柔迅速離開。
趙柔緊緊摟住他的脖頸,望著城中不斷蔓延的大火,心道?皇帝果?然?聰明,為了引出他們所有人,特意放溫凝他們回來。
但他究竟藏在哪裡呢?
途徑過一座很高的樓時,趙柔察覺到一道?極為冰冷的注視,她下意識抬起頭,拔地十丈的觀月樓,在皎潔月色下燈火通明,穿著明黃色龍袍的中年男子?正靜靜地站在欄杆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們逃跑的方向,像是在看兩?隻不起眼的螞蟻。
他竟然?在這裡,他一直在等他們!
趙柔渾身寒意,用力地抓緊了陸孤光的肩膀,那如蛛網般的視線,讓她覺得?難以呼吸。
“怎麼了?”陸孤光立刻察覺到她的異常。
“他在觀月樓。”趙柔輕聲說:“他在看著我們。”
陸孤光抬起頭,也看到了那位正值壯年的帝王,跟他們想象中完全不一樣,他的眼神十分清明,好似他們才是生活在陰溝裡的蟲豸。
這不像是作惡多端後應有的樣子?,他太?平靜了,好似這世上的人都該為他去死。
這樣的人才可?怕。
在他心裡,他已經和普通人區分開來,除了自己以外的人都被他看作豬狗。
人殺豬吃豬肉會難過嗎?自然?不會。
周道?遠身邊出現了一圈弓箭手,弓如滿月,箭矢疾馳而來。
陸孤光一劍擋開,將趙柔換到身前的位置,“抓緊我!”
身後的尾巴再次跟過來,步步殺機,根本不給陸孤光喘息的機會。
趙柔瞬間有點後悔為什麼要?跟過來,否則陸孤光早就逃走了。
陸孤光好似感覺不到疲憊,密合的劍招將趙柔保護得?嚴嚴實?實?。
皇帝終於覺得?有趣,手一招,更多的人湧上來。
趙柔鼻尖冒出一層冷汗,她極度想在丹田聚力,然?而丹田裡除了脹痛什麼都沒有。
“你放下我,”她咬著牙道?:“我是女?子?,他暫時不會殺我,等你找到幫手再回來救我。”
陸孤光眉頭緊皺,“我不會丟下你。”
他比趙柔還固執,從袖口取出煙花放出去,“會有人來幫忙。”
但整個皇城的侍衛好似都湧了過來,說千軍萬馬也不過分。
陸孤光絲毫沒有頹勢,反而越戰越勇。
藏在暗處的人看出趙柔對他的重要?,不斷用陰招偷襲,陸孤光潔白?的衣袍上浸出隱約的血色。
趙柔握住袖箭,在暗衛偷襲的瞬間,鋒銳的箭矢刺穿了那人的咽喉。
她站在陸孤光身後,並不如菟絲花般渺小?,更像是一棵挺直的小?樹。
皇帝的眼神終於落到她身上,注意到她極美的麵容時,側目同身邊的隨侍說了句話,隨侍立刻讓人捉活口。
“你看,隻要?是女?的,他都要?利用,”趙柔小?聲對陸孤光說:“你先走,我等你回來。”
陸孤光身形未動?,“我不會讓你落在他手裡。”
他劍招變得?越發狠厲,一擊之下,竟然?有數十人折戟。
很快,他們周圍便擺滿了屍體。
原本氣勢洶洶的侍衛見狀,看向陸孤光的目光裡充滿了驚駭。
趙柔的袖箭很快用完,但她並沒有害怕,而是撿起地上的劍,將偷襲陸孤光的人紛紛擊退。
她雖然?無法動?用內力,但曾經學過的劍招還在,隻要?有人攻擊,她條件反射般抵擋。
鮮血的氣息蔓延了整個街道?。
皇帝見這麼多人遲遲拿不下他們,臉色微沉,不過依舊沒有離開觀月樓。
正在這時,溫凝和顧尋真帶著一行人過來支援。
他們是在離開京城後才發現趙柔和陸孤光還沒有出來,看到陸孤光放出的煙花,當即回來救人。
幾人將外圍的護衛隊斬殺,齊齊攔在了趙柔兩?人麵前。
“我說怎麼看不到皇帝老兒,原來竟貪生怕死躲到觀月樓,真是讓人笑掉大牙!”溫凝仰頭盯著皇帝,“你不是練了魔功嗎?怎麼還會怕我們幾個江湖中人?”
“滿口胡言!”皇帝還未說話,身旁跟著的太?監便尖聲道?:“陛下的決定豈是你們這些螻蟻敢置喙的!今日必將你們碎屍萬段!”
“我在跟皇帝說話,你這閹人多嘴做甚?”溫凝故意激怒他,“怎麼你也想被皇帝放血不成?”
“住嘴!”那太?監大聲嗬斥道?:“膽敢對陛下不敬,定要?你們付出代價!”
說完便讓所有人不計後果?也要?將他們拿下。
“跟他們計較做什麼?”皇帝語氣平淡,“是他們對朕的誤解太?深,朕不怪他們。”
“陛下就是太?過仁慈才會讓這些叛賊蹬鼻子?上臉,今日奴才就好好替陛下出口惡氣。”
刹那間,觀月樓下充斥著廝殺聲。
幾個江湖中人把?皇城鬨得?血流成河。
皇帝欣賞著眼前的殺戮,眼神沒有絲毫變化。
“人太?多了,我們得?想辦法逃,”隨著時間的推移,幾人的空間被壓縮的越來越小?,溫凝忍不住道?:“再耗下去,我們所有人都得?死。”
“都怪這狗皇帝,”顧尋真抹了把?臉上的血雨,“你給門主傳信了嗎?他什麼時候過來接應?”
“門主半月前去了邊關,肯定來不及。”
“我已給昆山發送暗號,會有人來救我們。”陸孤光淡淡開口,之前的煙花並不是給溫凝他們的,而是找家?族中的幫手。
“昆山陸氏的前輩?”想到陸孤光那些武功高強的前輩,溫凝眼睛一亮,“那太?好了,我們再拖一拖。”
華秋搓搓手,討好地問道?:“不知能否同陸少俠的長輩切磋切磋?”
陸孤光:“……”
月過中天,皇城的廝殺還未結束。
皇帝等的有些不耐煩,起身就要?離開,“捉住他們再向我討賞。”
“嗻!”
皇帝一步步走下觀月樓,正要?在暗衛的保護下回宮,城門樓突然?傳來一聲驚呼:“報!鎮守西疆的威武大將軍正率領十萬大軍抵達京郊。”
“報!鎮守北境的西陵王正率三十萬大軍抵達京郊!”
“報!”
“報!!”
“……”
接二連三的急報拖住了皇帝的腳步,也讓在場所有人都愣住。
西疆和北境駐守的軍隊怎麼會出現在京郊?
將軍無詔不回,他們這是要?造反啊!
皇帝的目光瞬間變得?幽深起來,但他依舊沒有動?怒,反而還笑了笑,“他們什麼時候動?身的,怎麼沒人提前通知朕?”
傳信的侍衛跪在地上渾身冷汗。
“是朕低估了螻蟻的力量,”皇帝長歎一口氣,臉上帶著些無奈,“也低估了你們對朕的忠誠。”
“陛下,”隨侍小?聲道?:“現下該如何是好?”
皇帝沒有答話,隻道?:“讓西陵王和威武將軍過來見朕,若他們反抗就地擊殺。”
“嗻。”
然?而侍衛還沒出去傳信,城門便被狠狠撞開,大量騎兵湧進來。
“裡麵的百姓聽著,我等不會傷害任何無辜,你們好好躲在屋裡,等除去皇帝,自然?會讓你們過好日子?。”
原本膽戰心驚的百姓聽到這話,越發不敢動?彈了。
“西陵王!”皇帝回到觀月樓,盯著馬上英武非凡的年輕男子?,眼中射出冰冷的幽光,“好啊!朕去歲剛提拔你,你就給了朕這麼大一個驚喜!”
西陵王是異性?王,十二歲便參軍,一路驍勇善戰未嘗敗績,在去歲以少勝多,從北境狼族手中割下大片土地後,皇帝大喜,手一揮封他為王,派他常年駐守北境。
是皇帝一手提拔上來的武將。
沒想到他竟然?會背叛自己。
“楚愛卿,朕自問待你不薄,你這是要?做什麼?”皇帝眼中的壓迫似乎要?化為實?質。
楚淩雲抬起頭,對上他那如古井般深沉的眼眸,麵不改色道?:“陛下倚重我,我自然?感恩戴德,隻是相比做異性?王,我更想站在陛下如今的位置。”
楚淩雲指了指觀月樓,“也想體會體會高處不勝寒的滋味。”
“放肆!”隨侍惡狠狠地盯著楚淩雲,“你以為你是何等身份,不過做了個異性?王就不知道?自己是誰了?!”
“楚卿為何不早說?”皇帝低歎一聲,“這皇位給你也無所謂,為何非要?辜負朕的信任,朕實?在太?心痛了。”
“我若說出來,陛下肯讓我做皇帝?”楚淩雲低笑一聲,“陛下願割肉喂鷹,真乃活佛轉世。”
“多說無益,”皇帝道?:“你既同叛軍攪和在一處,便同他們是一丘之貉,朕隻能大義滅親。”
說完便讓其餘人動?手,將楚淩雲斬下馬。
“陛下,京城裡的人不是我的對手,”楚淩雲搖搖頭,“你若自動?禪位,我便不殺人。”
皇帝聞言哈哈大笑,“楚卿想不費一兵一卒拿下朕的帝位,著實?好算計。”
“陛下曾善待過我,我自然?要?善待這些侍衛。”
“不必了,”皇帝臉上的笑意瞬間收斂,“成王敗寇,你既要?動?手,便不要?優柔寡斷,生死看他們的本事。”
楚淩雲不再說話,帶兵同皇城的侍衛廝殺在一起。
“沒事吧?”楚適來到溫凝幾人麵前,見他們都隻是輕傷,忍不住拍了拍顧尋真的肩膀,“你們快嚇死老夫了,要?是出個三長兩?短,可?怎麼辦呦。”
溫凝:“……”
“門主,你什麼時候說服西陵王的?他在北境如魚得?水,怎會被你蠱惑?”
“什麼蠱惑?我是擺事實?講證據,他那麼聰明,心中自然?有判斷,咱們六扇門辦事就是要?釜底抽薪,不然?憑你們幾個,猴年馬月才能跟皇帝抗衡。”
溫凝:“……”
“總要?有個原因吧,”溫凝摸摸鼻尖,“他看起來不像好說話的。”
“他想取代皇帝的位置還不夠嗎?”
“可?民間對西陵王的評價挺好的,他不像是能造反的。”
“這就是秘密了。”楚適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
眾人:“……”
“那威武大將軍還有其他人幾個武將你都是怎麼說動?的?”
“山人自有妙計。”
西陵王勢如破竹,天還沒亮便將皇城的侍衛殺了個落花流水。
紅纓槍滑落的血水,一滴滴砸在地上,讓他看起來恍若殺神降世。
他取下虎頭盔,仰頭看著那高高在上的帝王,“陛下,是你自己下來,還是我上去請你。”
此時天色漸明,整條街血流成河,一束刺目的光從東方漸漸升起。
眾人才發現黑夜已過,旭日東升,紫氣東來。
皇帝靜靜注視著東方片刻,從十幾丈高的觀月樓一躍而下,他身體格外魁梧,但落地時卻沒有什麼聲音。
他站在楚淩雲麵前,好似一頭蘇醒的猛虎,還未動?手便給人無儘的威壓。
即便西陵王是戰場上的殺神,也被他這股壓迫怔忡了一瞬。
“楚淩雲,你殺了朕這麼多將士,朕若再視而不見,其他人會怎麼看朕?”
皇帝眼中並沒有悲憫,隻有對楚淩雲的惋惜,“朕從前那般信任你。”
楚淩雲握住紅纓槍的手微微用力,“陛下說這些做什麼?我既然?敢回京,便做好了準備。”
“好好好!”皇帝反倒笑了,“無毒不丈夫,朕果?然?沒有看錯你,可?惜在你背叛朕時,已經成為朕的敵人。”
“對待背叛者,朕絕不心慈手軟。”
話音未落,皇帝遙遙伸出手,楚淩雲身下的馬突然?大聲的嘶吼起來,不受控製地朝皇帝移去。
楚淩雲眼中劃過一絲驚疑,當即從馬上跳下來,落到了數丈遠的位置。
皇帝右手狠狠一用力,徑直把?戰馬摜在地上,馬兒痛苦的嘶鳴一聲,腦漿崩裂開來,當場死亡。
“驚雷!”楚淩雲大叫一聲,想過去看看這頭陪伴自己多年的好夥伴,盯著皇帝目光裡帶上了濃濃的恨意。
“這就是背叛朕的下場。”皇帝雲淡風輕道?:“楚卿應該早就料到了。”
“你!”
“彆跟他廢話,”楚適帶人走到楚淩雲身邊,“動?手!”
說完,所有人從四?麵八方朝著皇帝攻擊過去!
“不自量力!”皇帝見狀也不再隱藏自己的武功,隻聽龍袍被撕裂的聲音,骨骼拉伸,血肉瘋狂膨脹,竟變成了跟觀月樓差不多的高度,一掌便將衝上去的士兵碾碎。
“武力低下的人退回去!”楚適大叫一聲:“不要?硬碰硬,跟他拖延時間!”
早在來之前,他就已經通知了其他江湖中人,今日無論如何也要?將皇帝斬殺。
皇帝顯然?不是普陀來那樣的半吊子?,麵對眾人圍攻,動?作不僅不笨拙,反而無比靈活,輕描淡寫間,就將華秋和淩覺打成重傷。
這兩?人是武林中的佼佼者,連他們都無法在皇帝手中過上兩?招,這樣的功力讓眾人心生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