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滿本來沒想哭, 可是一靠過去，腦子裡繃著的那根弦, 莫名啪一下斷掉, 淚意洶湧, 濕了眼眶。
沒有演好已經覺得自己夠不爭氣了，現在還當著程什的麵哭，不僅不爭氣還任性。
頭稍稍一轉，眼睛壓在他腿上，想要強行把眼淚逼回去。
感覺到腿上的溫熱，程什心裡五味雜陳, 在傾身靠過去的前一秒, 旁邊原本在生氣委屈的利奧搶先一步。
似乎是發現她不對勁, 小家夥走到沙發邊上，看著夏滿嗚嗚兩聲，像是在詢問。
等了一會兒, 見她始終不搭理自己，直接從沙發上下來, 鑽進夏滿懷裡。
懷裡忽然多了個小家夥，夏滿深吸一口氣，坐起來，淚眼朦朧地看著利奧趴在自己身上, 眼巴巴地看著她。
大眼瞪小眼。
這下小家夥看清楚了，她在哭，對視片刻, 利奧忽而傻乎乎地咧嘴笑了出來。
嘴在笑，圓溜溜眼睛卻因為擔心耷拉著，表情看起來有些衰。
看著它這討好安慰的樣子，夏滿先是“噗嗤”一聲，破涕為笑，隨即眼淚掉得更凶了。
抱著利奧，哽咽得說不出話。
在哭得快要喘不上氣的時候，身下陡然一空，而後整個人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程什抱著夏滿坐在沙發裡，長眉緊蹙，卻沒有著急追問緣由，手輕撫著她的後背，無聲安慰。
利奧乖乖待在她懷裡，一直搖著尾巴用腦袋蹭她，不叫也不跑。
夏滿極少哭，哭的時候有人悉心安慰更少，現在忽然兩份關心湧來，撐得她心口發漲。
漲得好像一點點委屈跟秘密都憋不住了。
當程什將紙巾盒放到她懷裡的時候，她抓了兩張，低頭哭著說，“……對不起，我沒有演好……”
最開始因為對自己失望難過，現在卻覺得很對不起一直陪在自己身邊的他們。
看到她哭得這樣傷心，說著這樣的話，那雙深邃的眼眸裡卻染上點點明亮笑意。
就像小孩子從學校回來，一進家門，坐在地上，捧著自己的卷子邊哭邊說，對不起，這次沒考好。
實在是太可愛。
弄清楚她難過的原因，程什提著的心終於落了回去，抬手摸摸她的頭，“沒關係。”
夏滿扭頭看過來，淚眼婆娑，長長的睫毛上還沾著稀碎淚珠，因為哭過，一雙眼乾淨清澈地叫人心動。
程什目光溫柔地看著她，嘴角輕彎，“不管你演成什麼樣，在我心裡都是最好的。”
被人偏愛，真的是這個世界上最幸運的事情之一。
夏滿哭得不能自已。
後麵程什說了什麼她也沒有聽清，隻知道那聲音很溫柔，利奧一直乖乖陪著她。
她混混沌沌地想，以後一定要更努力，不能讓他們失望才行。
哭得累了，最後什麼時候睡著的自己都不知道。
程什垂眼，看著靠在自己懷裡睡著的人，嘴角輕彎，很小心地在她額頭上輕輕落下一吻。然後就這樣抱著她坐在沙發上，聽著她靠在自己胸口，呼吸均勻，嘴角的笑意不禁加深。
良久之後，才抱著她回房間。
*
黎旭洗完澡，穿著浴袍從浴室出來，手機就響了。
看了眼來電顯示，輕聲笑，接通。
“睡了嗎？”電話那邊傳來李曼的聲音。
黎旭看到放在茶幾上的紅酒，起身走過去，邊給自己倒酒邊開門見山地說：“問吧，想問什麼。”
他去參加綜藝之前，她就特地打電話過來拜托過，讓他多多關照一下夏滿。
李曼笑，“果然，影帝不愧影帝啊，就是爽快。”
誇完，李曼回到正題，“我聽說你這次過去是直接給他們上表演課的，嗯……我家滿滿你覺得怎麼樣？”
“真話還是假話？”
聞言，李曼心裡“咯噔”一下，聽著語氣不太好，“……真話。”
黎旭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真話……真話就是大概不出三年，你又能捧出一個青獅影後。”
青獅是國內電影的最高獎項。
電話裡寂靜一瞬，再開口的時候，李大經紀人說話都是春分得意，“借你吉言！”
“不過……”黎旭開口。
“不過？不過什麼？”
黎旭沒有著急回答，又想起了今天早上夏滿跟金越西一起搭的那段戲。
他之前看過她的戲，包括昨天的表現，都可以說是可圈可點，在當下這一圈跟她差不多年紀的演員裡，都算是拔尖。
不過今天上午的那段戲，卻很湊巧地暴露了她最大的短板。
作為年輕演員，參演的作品不夠，經驗積累不夠，有短板很正常。然而叫他詫異的是，她的短板跟長處，跟大部分新人演員比起來，剛好是反著的。
一般來說，新人演員對越複雜內斂的人物掌控力越低，相比之下，那些背景單純，外向的角色會表現得很好。
而她，是複雜的人物能吃透，並且可以融進自己的表演裡，比如最近播的宮廷劇裡的反派，再比如昨天的《青木瓜之味》，完全超出了一個新人演員的水準。
今天上午這段戲是專門為金越西挑的，因為他的問題在於太專注於表演，反而從表演裡抽離，尤其是感情戲，用現在比較流行的一個說法就是，油膩。
所以他挑了《惡作劇之吻》裡的一段戲。
照理說，這段戲對她來說是不會有問題的，可是當表演開始之後，結果卻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她的表演明明白白地告訴他，這個人物她是吃透了的，但是她沒有辦法把對人物的理解融進自己的表演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