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還在夢裡看到了自己的家。
夢中的家不在孤老峰,那是一個再平常不過,但處處又彌漫著安靜詳和氣氛的鄉村。他按著自己的身體記憶走在路上,並上前撕開一扇房門,屋裡坐著的正是他的娘親柳如音。
沒有以往的嚴厲,沒有曾經的冷漠,更沒有打罵與幽怨,他的娘親成為了和彆人家一樣的慈母良妻,一見他進來便招呼他洗手吃飯。
繼續往裡看去,靠近內側的一條板凳上還坐著一人。他穿著樸素,葛衫短褲,看著是一個勞力的模樣。他與前者一樣,都在看著自己,有說有笑。悄然間,孫無憂的視線倏地模糊,伸手一摸,卻不知道什麼時候自己居然哭了。
“無憂,你還愣著做什麼,這都什麼時候了還不快點吃飯,你娘不打你,我可不慣著你啊!都說棍棒之下出孝子,我對這話雖不能完全認同,但仔細想想還是有些道理的。如音,你說呢?”
“你敢?你要敢打咱兒子,我這個當娘的第一個就不讓你。無憂,你先洗把臉,出去玩了一天累了吧!嗯,肯定是心裡有火,所以吃不下飯。沒關係,娘把菜給你放鍋裡熱著,什麼時候想吃再拿出來。”
“哎,你這就不好了吧?我這個作夫君的一筷子還沒動,怎麼就不讓吃了?咋的,你的眼裡就隻有寶貝兒子,沒有仙侶夫君?想當初你我也是……”
“你給我閉嘴!想吃就吃,不吃就給我滾回去睡覺,明兒一早還有一地的農活要乾,明天你起不來看我不把你從床上踹下去!”
見二位越吵聲音越大,孫無憂趕緊上前順勢坐在“男人”的對麵,滿臉笑容道“彆發火,我吃就是。”
聽到這裡,“娘親”笑著將飯碗遞了過來,又往裡麵夾了好幾筷子的菜,雖然都是些不值錢的青菜,但聞上去卻有一種說不出來的香味。
“多吃點,說不定還能長個子。”
“男子”笑道:“這小子比我長得都高了,還要繼續長個,難道你要讓他上樹吃葉子嗎?”
“就你話多,我吃好了。一會兒兒子吃完,你記得洗碗,我先去休息了。”
說完,“娘親”起身離座,轉身之際不忘在孫無憂的頭頂輕撫了一下,而後委身沒入到門簾之中,眨眼的工夫就不見了。
“彆看了,再不吃飯都涼了。”
孫無憂重新將視線轉過來,看著麵前這個陌生卻又透著莫名熟悉感的男人,他竟不知該說些什麼。
“我……”
“你吃你的,不用說話。”
說著,那男子也夾起一些菜,輕輕放到他的碗裡。
“沒想到二十年之後首次相見,居然會是在這裡。月魔的事情,給你添了不少麻煩吧!”
孫無憂混身一震,依稀間記起自己先前於危難之間,被一股詭異魔炁襲入,並被其完全吞噬的記憶。但即便回憶是驚悚的,但此刻的他卻是異常淡定,隻因為麵前的男子給予了他充分的安全感。
這種感覺正是父愛。
“其實讓月魔複活是我的主意,可我沒想讓他傷害你。可是這家夥性情乖張,冷酷頑劣,不好控製,這才讓他有機可乘。不過你放心,現在危機解除了,你可以安心回去了。”
孫無憂將碗裡飯菜全部扒到嘴裡,眼淚已經打滿了他的臉頰,並順著嘴角,合著飯菜,一起被吞入嘴中。
“那我們一家人,不家團聚的日子嗎?”
“有,當然有!”
陰暗潮濕的山洞之中,一個臉色蒼白的女子從昏睡之中轉醒過來。伸手一摸,他的手上都是冰冷的淚水,而這對她而言早已習以為常。
“你在嗎?”
話音傳出沒多久,一個男子一瘸一拐地從外麵走了進來,手中還拿著幾顆野果。
“這裡我看過了,除了幾隻路過的雜兵之外,再無其它威脅。我想咱們可以安心休整一會兒了。怎麼,你又哭了?”
女子伸手拭去嘴角的淚痕,輕輕搖了搖頭。
“今年年底,應該就是最後期限了吧!到時你們一家三口應該就能在現實當中團聚了。”
女子抬頭望了一眼那滿臉惆悵的男人,而後低頭暗自道:“無憂,最近你過得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