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時間,雲魔崖終於從濃烈的悲痛之中走了出來,而蕭如吟也在當天早上吃了一些白粥,氣色恢複了一些紅潤,但精神依然萎靡,就好像沒有睡醒一樣,時不時打著哈氣。
房門找開,葉如頁拿著新做的衣服來到房中,蕭如吟看見來人,臉上竟然呈現出一股少有的柔和,就連說話的語氣也比平常低沉許多:“如頁,你來了啊!”
“感覺好點了嗎?”
葉如頁像個大姐姐一樣,將衣服放下之後,便坐到了蕭如今的身旁,編寫沒有尊卑之分。確實,葉如頁比蕭如吟要年長幾歲,隻是入門晚了一些,所以才會稱對方一稱“師姐”。而就在最近的幾天,這位年長的“師妹”竟然表現出一種知心親人的氣質,令蕭如吟慢慢對她產生了依賴情愫。現在的蕭,隻要一時看不到對方,便會心神不安,恨不得將兩人永遠鎖在一起。
“如頁,我雖然是你的師姐,但畢竟你要大我了一些,如果沒有它人在場的話,你就叫我一聲妹妹吧!”
葉如頁應了一聲,旋即將對方的手掌捧起,用自己的兩隻手將其夾在中間,目光溫柔道:“你的手怎麼這麼涼,昨晚沒有睡好麼,還是早晨的飯菜吃著不合心意?”
蕭如吟輕輕搖頭道:“沒有,我很好,可能是心情有些虛弱,還沒有從蓮兒身故的事情上徹底緩過來。姐姐,這幾日崖內有什麼事情嗎?”
“這事妹妹不用擔心。有我和如雪坐鎮,崖內諸事井然有序,並沒有因為你的不在而方寸大亂。”
蕭如吟頷首,繼續道:“任棠最近在做什麼,為何這幾天不見他的影子?”
“自從事發之後,除了在囚魔牢審問之外,她便會和其它弟子一同外出找尋孫無憂和張師妹……,哦,是和張如笑的下落。據說,已經有了一點線索,但要尋得二人蹤影,恐怕還需要一些時間。”
蕭如吟歎了口氣,神色黯然道:“這些年也苦了這個孩子了。為了成為一個稱職的繼任者,他付出的努力與汗水,恐怕是其它弟子的三五倍,以至於她甚至沒有擁有過童年,連笑的次數都比同齡人少得多得多。”
此刻,坐在蕭如吟身邊的葉如頁神色倏然一變,但又連忙恢複了正常,進而低聲道:“所以妹妹你的意思呢?”
蕭如吟再次歎了口氣,聲音略微顫抖道:“本來,我是想讓蓮兒接替我的位置的。都怪造化弄人,讓這個短命的可憐娃這麼早就離開了我。這幾天,我也想了很多,普通人一生短短數十載,卻也活得精彩;反倒是我們這些修行者,為了那麼一點修為和武功,竟要放棄大部分的情欲,讓自己活成了冷冰冰的石頭,連自己的親生骨肉站在眼前,都不敢當眾與它相認。我糊塗了,我所追尋的和我得到的完全不是一回事。我明悟了,好在我還有一些時間,有這些時間,我還有機會去真正體會一次做一個人,做一個真正女人的滋味。姐姐,我決定了!”
又過兩日,蕭如吟終於可以走出房門,或者說是他終於允許自己走出房門。她穿著那件前天葉如頁送來的那件紫色長衣,精神飽滿地出現在一眾門人的麵前。
今天是為蓮兒下葬的日子。為了讓她在黃泉路上走得體麵一點,整個雲魔崖都為之攪儘腦汁,終於讓她得以恢複曾經風采的七八成。為了遮蓋處理屍體之後所用的大量藥石氣味,她的身邊擺滿了香氣四逸的各色鮮花,與其身上的那件白衣長裙,共同組成了一副令人動容的淒美畫麵。
有些事情不用說出口,大家自然心知肚明。眾人不願拆穿其中的真相,隻能遠遠注視著崖主蕭如今獨自一人去到跟前,跟躺在那裡的人做最後的道彆。至於蕭如吟嘴裡說了些什麼,她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蓮兒,我來送你了。這些天你一個人待在外麵,肯定害怕了吧!你自小就膽子不大,常常還要師姐們陪你睡覺。有時我看著你們一起生活,同出同進,心裡還頗為羨慕。但你要諒解我,為了大局,為了尊嚴,我們必須要舍棄一些東西。蓮兒,你會原諒娘的,是吧?”
說到這裡,蕭如吟的臉上已經被淚水灑滿,身體也開始不住地顫抖起來。
“這輩子,你我母女二人緣淺命薄,希望來生,我還有機會做你的娘親。蓮兒,你好好睡吧,再也沒人會打擾你了。”
說著,蕭如吟揮了揮手,遠處的弟子收到指令,不時,兩個形同鬼魅的物體從後麵帶了上來。血汙,灰土,淚痕,傷疤。它們連最起碼的直立都已經做不到,因為任棠一早便已經將她們的腿骨打折,脊椎碾碎。對於旁人而言,這兩個可憐蟲已經和爛肉沒有區彆。
它們正是嫣巧,翠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