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光鬥這次是真著急上火了,這次是第三次在他客房相會,前兩次哪次不是風輕雲,嘴裡啜著茶水,眼皮眨的頻率都沒有變過。今天連坐都坐不下來,讓女婢給梁川上了一盞茶,自己背著手憂心重重地看著這下不停的雨。
“本縣也知未雨綢繆,時機既然已過咱們不再贅言,但是三郎你有臥龍之才,世人隻聞孔明可借東風,現在眾人也知你有齊聲之才了,三郎,興化危在旦夕,眼下有沒有應對?”
宋光鬥今天本來就是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態,姑且問問。沒想到梁川走到他身旁,淡淡地微笑道:“這場雨將給大人帶來富貴與聲名啊。”
婢女進屋添茶,被宋光鬥喝退了出去,瞳孔微縮,目光灼灼地看著梁川。梁川有時候很上路,有時候竟然能讓他這個官海浮覺半輩子的老人有點琢磨不透,散發著一股子神秘的氣息。梁川水平其實也不高,充其量也就是一個科員級,跟人家副廳級的差了好幾個檔次。宋光鬥不明就裡而已,所以會顯得神秘。
“若此劫本縣可以安然度過,三郎本縣境內想何職位本縣有權任命的,任你隨選!”宋光鬥開的這個價碼可就誘人了,要是沒什麼追求的,在這鄉下做個散閒小吏也是人生的巔峰了。自己前世也就是一個貧困縣的一名小民警,充其量也就是一個小吏的水平,遇到縣長都要板直腰杆的小角色,現在縣委書記級彆的人物跟自己討價還價,這一來一去往臉上貼了不少的金。
梁川說道:“折煞小民!”拘功自傲是大忌,“這是小民份內之事,怎麼以此謀私?”
“你是個人才,上次打虎之事本縣就想擢你為都頭,為本縣效力是有所屈才,入吏一道有礙他朝前程,這是本縣考慮不周,如若本縣幫的上忙的,你儘管說與本縣。。”
宋光鬥知道梁川是看不上他這小地方,有趙惟憲這棵大樹給他撐腰,他還要看他這株草的臉色?
梁川沒那麼多小九九,這八字還沒一撇了宋光鬥就開出這麼多好條件招攬自己,自己要是不說出點門道隻怕今天走不出這個客房的大門了。
“知縣大人,您坐,站著小民壓力如山大!”梁川咧嘴笑了一下,先將宋光鬥安穩地請回來坐下,然後自己‘主動’地說道:“敢問大人南溪是否年年泛濫?興化是否年年內澇?”
宋光鬥說起此節,總算不是一無是處,歎了口氣欣慰地說道:“本縣任內一向重視河務,對南溪南岸每年必加整飭,數年來興化偶有水患,可是終傷不得百姓一分一毫。”
梁川聽著讚同得點點頭,“河務整頓每年不知所費錢糧多少?”
“今年大旱州裡故未劃撥一厘,往年錢糧上萬是有的。”宋光鬥心想梁川可能是想摸清修整河道花費,自己按朝庭劃的來說,實際上這每年所費十不及一,縣衙每年折耗無數,銀錢又悉數上交州裡,全賴這些名目的撥款,否則難以為繼。
“這就好辦了,一文錢都能難倒英雄漢,更何況往年應撥治水修堤錢款今年被克扣了,任誰也沒有辦法治理河道。”這話聽得宋光鬥心裡舒坦啊,也不見得全都是壞事,起碼還苦勞還是有的。
“往年年年防洪朝庭嘉獎不見一個,今年抗洪不力實非大人之過,大人大可據理力爭。咱們要的就是後麵的人事。。辦妥了美名遠揚百姓感恩戴德,遠勝年年治水無功。”
宋光鬥一時沒反應過來,嘴裡接不上來話,“呃。。呃”喃喃半天一句話也沒有,梁川看得他有點尷尬,自己乾笑一笑,嘿嘿說道:“從今日起,大人要派衙役或是腳力全天巡河巡城,一發何處苗頭不對水位危及性命,立即組織官兵搶救百姓,疏散群眾,聲勢要大,場麵要壯觀,救出百姓轉移到安全地帶,搭個粥棚,所費不過毫厘,就能讓百姓撿回一命,對你感恩戴德。到時再讓鄭都頭安排鄉民,在民間多說好話,可以的話萬民傘之類的鼓搗一個出來。大人你救民於水火的美名不就永能載入縣誌了嗎。。”
宋光鬥眼睛一亮,不過臉依舊古井不波,這表麵功夫早已如火純青。是這個道理了,眼下再造工事隻會落得一個亡羊補牢惡名,最重要的是收攏人心,讓這一方百姓為自己說話,天災哪裡都有,況且今年確實河堤款分文未見,罪不在已。這災後的流民收攏了好了,也是大功一件,治水無方,誰說的?
體製內就是這樣,眾人隻會去注意自己眼睛看到的,而忽略事情背後的真相。
治河治水自古就是人人眼紅的大工程,做得‘精妙’的,那是黃金萬兩,做得不好的殺的比比皆是,但是擋不住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清廉的人拿到工程款兢兢業業地修繕,質量保證到洪水可以抵禦百年一遇的大水,洪水一來就走,沒有造成損失,誰也不會去關注這個工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