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朝昌此時也是被官家罵糊塗了,仗著劉太後對自己的寵信,也有些惱趙禎今天的火氣,竟然頂撞道:“臣建議拿梁川下獄審查,細查柳平被殺一案!”
大理寺與刑事一般就是地方上的案件報上來讓他們核準,當然大理寺裡麵也分左斷刑右治獄,不過對象與轄區有區彆,一個是對官員犯罪,一個是京師的百官犯罪。
如果由他們直接介入柳平的死亡一案,那這案子地方上要操作弄虛作假就難了!
趙禎的言下之意再明顯不過,如果是梁川乾的,梁川自己去死,如果不是!哼哼,那就不客氣了!
“著審刑院對鄆州官員柳平死亡一案備案,大理寺刑部與禦史台三家會審,務必要將這案件審個水落石出,將卷宗交與審刑院,最後給我過目!三司諸官聽著,此案不得誤害一個好人,更不得放過一個壞人!”
這個規模可就大了,大宋的刑獄製度就是縣裡麵知縣自己坐堂審案,梁川就被宋光鬥審過。州裡麵有司理參軍與司法參軍,審理級彆也不一樣。
但是參照司法回避製度,州裡不能自己審自己級彆的官員與自己地盤上的案件,柳平死亡一案就得提級讓京東路的提點刑獄獄司來審理,同時也受他們監督。
百官掃了一眼夏竦那肥胖了身子,不無擔心地道:果然這時候誰都想出來踩一腳!
趙禎體貼地做了一個請的手勢道:“卿自道來!”
夏竦看了一眼趙禎身邊的那個黃門手中的私信,輕聲問道:“臣想知道賈大人手中的這封信是從何處得來的!”
百官們肅然紛紛領命,趙禎這一發話,誰敢在這案子裡再動手腳,隻要梁川一反口翻供,誰能奈何得了梁川?這次賈朝昌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該自己上場了!
夏竦緩緩出列,微微一躬臉上帶著微笑道:“稟官家臣有本奏!”
“把信拿來!”趙禎拿過信看了又看,果真印證了自己心中的猜想,這是鄆州地方的官員給賈朝昌的私信!
趙禎蹭的一下心中的怒火就被點燃了,原來對賈朝昌隻是單純的不爽,現在看過去滿眼的憎惡!
每個男人的心中都有一塊不能觸碰的禁區,好比不能跟盧俊義說你老婆給你戴綠帽,不能跟武督頭說你嫂子去偷漢子,大宋每一任帝王最怕就是臥他之旁有人酣睡!
眾人一愣,倒是沒是想過這個細節。
賈朝昌卻是驚得寒毛直立,手中的冷汗直接沁出,憤怒地看著夏竦心中不停地咒罵這死胖子老奸巨滑!
趙禎也意識到了不對勁,這封的行文不是正是的加蓋州府印蓋的公文,倒像是私人之間的私信!
“你敢含血噴人!”賈朝昌就像鬥敗的公雞,想發作卻發現自己的毛都氣得豎起來也沒人怕他。
百官更是心中冷笑,你含血噴彆人的時候怎麼不說你自己!
夏竦清了清嗓子略有三分激動地道:“陛下,鄆州教授柳平被殺一案大不可必如此大動乾戈!”
宋太祖得位不正,挖空了心思想的就是各種防備奪朝篡位的手段,嚴防死守各級大臣與地方官員的私通,怕的就是再出現唐朝的藩鎮割據的局麵與黃袍加身的逆事。
趙禎做人雖然軟弱仁慈但不代表他肯拱手把天下給旁人!賈朝昌這種無視皇權的做法無疑是徹底地激怒了趙禎!
趙禎正欲開罵,夏竦自己先說話了:“臣也正自納悶,如果鄆州知府李立的這書信經過通進司應該能看到。看來李知府與賈大人的關係匪淺,這消息比官家還早一步看到!”
夏竦款款道:“賈大人今天為何這此激動?身子可要保重啊!氣壞了自己不值當!”
賈朝昌本來都不氣,被夏竦這一激擼起袖子都想乾架了,可是一看夏竦那門板一樣寬厚肥胖的身材,自己瘦弱的身子隻怕打不過一會又鬨出笑話。
夏竦道:“臣說了,這些消息都是早上濟州府的急遞送過來的,臣領門下的具體事宜自然應當知曉!”
趙禎眉頭一皺,賈朝昌卻是心頭一喜,誤以為這夏竦想來個自首,誰知夏竦話風一轉道:“今早奏進院剛接到京東路提刑司與濟州府的急腳遞,柳平並非我府中的下人梁川所殺,而是另有其人!”
賈朝昌一臉不敢置信地看著夏竦道:“好你個夏竦!官家要查清這事實,你卻說不必,原來這事你心裡門清!難道你早有預謀!”
他也想往夏竦頭上個扣一個私交外臣的帽子,這樣一來他輸掉的一局就能扳回來。
郝通的這信準確來說是發到大理寺,是關於黃泥崗強盜羅一刀的死刑核準文書!
“濟州府依律查明,強盜羅一刀,強殺朝廷命官鄆州教授柳平人證物證口供俱全,另查明羅一刀及京東路鄆州府黃泥崗一眾凶頑共犯下人命共累二百七十餘條,滔天罪行罄竹難書,呈請予以核準梟首極刑,擇日問斬!”
賈朝昌問道:“口供何在我要去看!”
趙禎見夏竦有備而來心中大為寬慰道:“濟州方麵怎麼說?”
夏竦拿出一張白背五色綾紙,盤球錦褾,大牙軸,裱著一條色帶,一看就是正式的公文用紙!大宋的文官用紙分為六等,一等幾位殿閣大學士還有親王可以用,暈錦褾兩麵撥花穗大牙軸,其餘的按著品秩的降低越來越樸素,既彰顯地位那重性也一目了然。
地方上的官員報告請示聯係交涉都要采用正式的公文格式,文書交到各州在汴京的進奏官手中,彙總到奏進院的通進銀台司,接受朝廷的統一管理,總的歸到門下省。除非私信,一般都是這樣的流程。
夏竦隻作了一個請的手勢,意思再明顯不過,悉聽尊便!
賈朝昌看到夏竦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式反而遲疑了,這小子隻怕早就把一切都安排打點好了,自己這短短的功夫哪裡能找出來問題來,況且趙官家還坐在明堂上看著,自己更不可能真的去較真!
這下如何是好!
夏竦道:“已移送至審刑院,賈大人如何這般興師動眾這麼關注這等凶徒?”
“朝廷官員被殺我作為百官之首豈能坐視不理?”
他壓根就不信這些當地的強盜膽子這麼大,敢去強殺官府的人,這裡麵定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大可借這個機會發揮一下!
眼下真真無一人可用,賈朝昌悲憤不已,想著夏竦剛剛說的話突然覺著不對勁,反應道:“這何這鄆州府的命案還是涉官重案卻是由濟州府的官員來審理?”
剛剛賈朝昌自己的思路讓夏竦帶著走,總算是沒有犯大糊塗,理了理發現了這話裡行間的巨大漏洞!賈朝昌猶如一條餓狼死死地盯著夏竦,這事無論怎麼做在程序上都犯了致命的錯誤,程序錯了,那得出來的結論更不可能是正確的!
餘下的官員也是議論紛紛,如果這事跟夏竦有牽連,他不可能犯這等低級的錯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