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軍與知府,一字之差卻是判若雲泥。
中間隔著幾級且不說,這裡需要走的路何止十萬八千裡,要動用的人脈還有自己需要的曆練千千萬萬,少了一個環節,無數人都是止步在這個門檻上。
段鵬有想過,不過自嘲了幾聲自己不自量力就罷了,哪裡敢真的去奢望!
那日仿佛還在睡夢當中。
朝廷的諭使來宣詔,通傳的書吏一進門就跌了個踉蹌,臉上還掛著喜悅,一進門就喜道:“恭喜縣尊賀喜縣尊,榮升三級!”
段鵬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他這知軍升三級誰給他升?做夢呢?
等他接過那夢幻般的諭旨,他才回過神來,他感到的不是喜悅,而是無比地恐懼與不可思議!
他想起梁川與他說的那一番話,想到梁川的輕描淡寫,再聯想到這遠在天邊的朝局,朝中的人事任命,竟如同坊間小兒的遊戲一般,堂堂朝廷命官的人事安排,竟然被一介小民一語成讖!
這怎麼可能!
這可是堂堂的泉州知府啊,不是他興化軍裡麵的一員胥吏,想任命就任命,多少讀書人白了少年頭,都沒能換上了朱衣,他坐在縣衙府中,這等好事竟然從天上掉了下來!
段鵬震驚,興化軍這麼一大幫人可是眼饞得緊,要是能跟著段鵬一道兒升一點兒天,換來的富貴可是大大滴!
一時間,來給段鵬道賀的人幾乎快要踏破了門檻!
要是升到彆的地方他們可都不願意去,泉州府不一樣,那兒離家近,不少鳳山人就在清源謀生路,油水又是天底下一等一的多,要是能去那裡摸上兩年魚,那是人生一大快事!
誰料,段鵬誰也沒有帶,騎著一頭青驢自己帶著隨從範為二人隻身就來泉府上任來了。
他甚至沒有大包小包的行李,就一身官袍,還有幾身簡裝,一口箱子也沒有
。
當年宋光鬥離任興化的時候,那可是搬山也似的,大箱小箱的物件裡麵不知裝了多少財寶往老家搬!
一主一仆,範為拉著驢,段鵬想了一路,費解了一路。
灰驢進了清源城,所有人也是愣住了,在北門朝天門等侯的一眾泉州府官吏,從通判到下麵的吏書小役全部在城門口眼巴巴地翹首以盼。
朝廷的文書一送達,按時來赴任也是一件重要的事情,多少人因為路途遙遠,諸如去西南赴任的官員,很多人都是有去無回。
但是興化離清源就隻有一山之隔,螺城過了便是興化,止多一天的腳程,雇個轎夫,半天多一點的功夫也能到了!
這些人站得腰麻腳酥,左等右等,從日出等到午後,日頭漸漸大了,還是不見段鵬的影子!
可是他們又不敢離去,新官上任,要缺的就是尊重,眾人都在唯獨你缺席,不是不給領導麵子是什麼!
這一次可不是僅僅他們威遠樓的官員來祝賀,螺城清源桃城長坑附近幾個縣主要的官員全部到了,這是規矩,想要接下來幾年過得舒心,這一點犧牲還是必要的!
遠一點的如長坑縣的知縣,接到消息早就來悅華酒樓住下了,就是等著這一刻,不讓新官抓住官小鞋的機會。
通判黃少平本就有些不耐煩,他在威遠樓這一任上呆的時日可不短了,原來空降一位趙惟憲搞得他沒脾氣,誰讓人家出身金貴,這些封疆大位大部分都是他們趙家人包走,那沒有話說,誰知熬到趙惟憲走人,本以為自己知府的位置十拿九穩了,沒想到又殺出來了一個段鵬!
還他娘的是後來居上,一下子騎到了自己頭上來!這讓黃少平如何不窩火!窩火也沒辦法,誰讓人家本事比自己大,官大一級壓死人,還好這些年黃少平早不問官場的爭鬥,有心想退二線,平日裡就河邊釣釣魚,有氣就那麼一會,很快又釋然了!
這一下等得他真是三焦火起!
“太欺負人了!怎麼還不來,我等在此地侯他是表一番心意,他倒好,把我等同僚晾起來,鬨著玩嗎!”黃少平胡子花白,吹胡子瞪眼睛著跟旁邊人大聲發泄著不滿。
段鵬現在比他官大一級壓著他不假,可是官場還講究一個資曆,他黃少平升上去隻是遲早的問題,論當官的年限,他可比段鵬早太多了,還是有這個資格來擺一下譜!
說實話,段鵬長什麼樣眾人都不太熟識,雖然兩地離得近,但是往來並不多,官在一任不得離開轄區的規定更是讓這些人平時沒有交集!
這年頭可沒有照片和傳真,先把人像發過來讓這些威遠樓的官員先看一看,他們隻知道段鵬很年輕!
其實,段鵬騎著那頭灰驢早就經過了朝天門!
眾人隻是先入為主以為段鵬會八抬大轎,排場隆重地登場,畢竟他才四十出頭啊,可謂是年輕有為前程似錦!年輕人有幾個能修練出那分氣靜,多少都會想赤顯擺一番!
眾人篤定,隻要看到擺場大的,坐轎的一定是段鵬來了!
烏龍便這樣鬨下來了!
一個小吏很是忐忑地湊到高純跟前道:“高大人,小人有親戚在興化,也曾到了興化數回,有幸過見府尊大人的真容,我瞧著怎麼剛剛過去的那位騎驢的中年人,便像是府尊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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