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勞工不認得梁川,卻知道何春生,早年也是在外闖蕩的人物,據說還去過汴京,是見過世麵的好漢。
這些人他把萬達商會打理得是天下皆知,生意蒸蒸日上,經常聽那些行船的船老大嘴裡提及他的名字,非是江湖傳說,是實實在在的清源傳奇人物。
勞工的敬畏多是在何春生身上。
兩撥人就像兩個世界的,永遠不會有交集,偏偏在這個時候,走到了一起。
何春生在梁川身邊蹲了下來,伸出手同樣烤起火。
‘真冷呀,以前在汴京的時候都沒覺著有這麼冷。’
‘懷念汴京了?’梁川笑罵道。
‘哪能啊,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還是呆在咱們自己的老家好。’
兩人一笑,勞工們趕忙把位兒往後挪了挪,小小一堆火,擠了一群人,他們大氣都不敢出,注意力全在何春生身上。
‘再去添點柴!’
勞工們招呼了起來!慌亂地又去找乾柴,許多柴沒有收起來,早讓雨水給打濕了。
‘最近商會的生意如何?’
梁川兩手在火上轉了轉,烤了半天,身體漸漸暖和起來。
何春生沒有提梁川的名字,直接回答道:‘生意一落千丈。’
他沒有梁川烤火的心情,隻是想儘快把眼下的情況告訴梁川。
‘興化的事情出了以後,餘大人也不敢開海,連走私的營生都停了,大批的貨物滯留在碼頭,外麵的商人隻要還敢進來,一概以通倭的罪名先扣起來,抓了好幾批人了,其他人見官府是來真的,也沒有人敢去試刀芒,生意就這樣沒了。眼下就要過年了,商人們也不可能一直在這裡耗著,許多人把貨都拋在碼頭,人直接就回去了,好賴都要先把這個年給過了!’
梁川知道現在形勢不好,心中早有準備,但是聽到何春生的彙報,還是一顆心直接沉到穀底。
‘收入減少了多少。’
梁川需要一個具體的數據。
‘九成。’
何春生的話重重的創傷了梁川的心。
勞工們聽得有些發愣,何春生的樣子好似是這位官人的下手,這位爺是什麼人?
隻因梁川離開清源太久,萬達商會的夥計換了無數,一輪接一輪下來,連他們內部的人都不知道背後最大的掌櫃是梁川,更不要說外麵的普通百姓。
勞工們自然也不知道,這位爺才是商會的真正管事!
何春生怕梁川多想,對於這個數據還是有所保留,隻往少了說,這幾個月,收入幾乎是零!
商會的生存到了生死關頭!
現在商會可養了不少的人,雖然不如碼頭的勞工有數萬之巨,但是也是一筆巨大的開銷,照目前的形式繼續下去,所有人都要回家去種地了!
商會不是善堂,如果沒有了收入,春生也不可能運營得下去!
可不止是他們這些商人生活困難,現在最難的其實是官府!
往日的威遠樓從來不用為稅收而發愁,隻要有生意就有大把的稅銀交上來,商人們比官府還要自覺,交了稅就是保平安,他們懂這個道理。
現在官府沒有錢,倒是幾年前夏雪與梁川在清源搞的幾個慈善機構,安濟坊等福利機構現在壓力更大。
這些機構是夏雪在主持,靠的就是自己運營,賺一點收入,來補貼機構。現在哪裡有生意,全是孫厚樸自己掏錢出來墊,純粹是為了一個好的名聲。
以前隻有少數的老人與殘疾人會到這些地方去求助,施點粥分點藥,官府給點運營的資金,倒是一點不成問題。
現在稅銀沒有,哪裡有錢給這幾個地方做善事!官府以前迫於夏竦的壓力,主動會掏出大部分的錢來分擔孫厚樸的壓力,現在夏竦失勢,加入官府斷了收入,這一塊早就舍棄掉,連人情也不想做了。
‘再這樣下去,商會也要關門了。’
梁川以前最擔心商會因為自己被牽連直接關門,何春生等人下獄,卻沒想到沒有人來找商會的麻煩。
現在的商會關係複雜,孫厚樸與商會關係密切,就算大家知道這是梁川的店,也不敢輕易來下手,因為孫家明確表態,這個商會他會支持到底。
在清源這一個地方,孫家的權勢已經大到無以複加的地步,南方本就沒有什麼世家大族,更難以攀上汴京的大戶,孫家祖上冒青煙,攀了個相公的女兒,這便是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