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竦得了這些消息之後,便連夜離開了清源,仿佛沒有來過一般,拒絕了所有當地士紳的拜訪,留下女兒夏雪,連著管事老仇,兩人輕裝簡陣,星夜上了江州,準備回到家鄉故地,真正當他的退隱之人。
這一操作,讓夏雪又掉了不少的眼淚,小姑娘多年不曾出現的粗口急得又冒了出來,夏竦不以為意,反倒連稱女兒懂事,父女二人連述一夜體已話,便又再次相離。
孫厚樸不懂老丈人的用意,他也不必過多解讀。老人家自有安排,想得比他理解的要深,要多。
夏竦現在謀劃最多的,但在朝局,次在小家,替他們女兒賢婿,不知費了多少心力。
孫厚樸雖未得夏竦明示,不過他把夏雪留在清源放在自己身邊,便是最直接的態度!
他第一件事就是找上老夥計鄭鯉仙,也就是順風鏢局的總鏢頭石頭。
石頭的態度取決於他爹鄭祖亮的態度。
鄭祖亮自從西北親自一行之後,接觸過最高的權力,也經手過最大手筆的買賣,再由梁川將他帶出局,經此一役,人生好像大徹大悟,對功名利?再也沒有半分眷念,一心便想安穩到老,在家做個閒雲野鶴,樂得自在的富家翁便滿足。
以他的眼見,如何看不出梁川的意圖。當年的小村夫,如今已成諸葛龍,興化的這一方小天地自然是藏不住這頭潛龍。
可是要讓自己唯一的兒子跟著梁川把自己走過的路再走一遍,鄭祖亮無論如何是不肯答應的。
名利又如何?
現在鄭家的積累,已是百世不儘,再多也吃不進肚子裡,更帶不進墳裡,何必要拿身家性命去相搏?
所以,梁川上了朝廷欽點的要犯名單之後,鄭祖亮果然讓自己的兒子在家中禁足,便是鏢局的事也讓其他人去費心,一心隻要囚著自己的兒子,不讓他去走自己的老路!
孫厚樸因此,便吃了一記閉門羹!
那興化大劫之時,早有鏢師通風報信至鄭家,鏢師因此也護著鄭家上下,以及鄭益謙一家,轉移至了清源,原計劃他們要再搬至福州,畢竟那裡會安定一點,對於鏢局的業務也有所幫助。但是石頭的反對,這事擱置了下來。
兩父子吵了幾次,誰也說服不了誰。
大抵天下的父母都會比較自私,藏著護著自己的孩子,生怕有一點點的損傷。
可是孩子皆不這般想,天高地闊,自是男兒闖蕩之時,如何能在家中荒廢時光,讓形骸老去?
這一刻的鄭祖亮就與何保正差不多,天下父母,苦心一般。
孫厚樸再一次找上了門。
鄭家,茶室,屏退了左右,三個曾經在西北攪得天翻地覆的人此時正悠閒地吃著孫家的春茶。
鄭祖亮不忘點評了幾句:‘茶的火侯未到,略帶幾分青澀。’
像極在暗示他的兒子。
孫厚樸不以為意,反倒笑而答道:‘飲茶如人,不曆久如何有醇香?’
這年頭的茶餅是要放的,時間越久,味道越醇。
‘樸哥兒最近頻頻往我鄭家而來,是否有其他事?’
孫厚樸也不跟鄭祖亮打啞謎,開門見山地道:‘正是為大事而來?’
見孫厚樸盛意拳拳,這個葉家的大哥兒現在是吃了梁川的迷魂藥,一條道兒打算走到黑,不碰南牆不回頭,他可不敢讓自己兒子跟著去瞎胡鬨。
‘若是要落草的話,就不必說了,在下不會同意石頭與你們再去與朝廷為敵,大宋不比西夏,這裡強龍如林,非是你們這些江湖小蝦可以相提並論!’
現在天下大亂,連興化都有賊子敢燒,這可是千百年來不曾有的亂象,這時候不在家中好好呆著,出去亂闖?
孫厚樸卻道:‘若人在家中坐,禍不從天上來,那你我皆枯坐老死也無妨,可是鄭伯父在興化家中坐,如何要逃到這清源來?’
孫厚樸一句話把他給噎住了。
‘想必伯父也看得到,如今局勢已然大亂,皆不是你我所能左右,與其坐以待斃,不如主動出擊,乾坤未定,正是奮力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