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是無賴?。
一種是無所依賴,一種是賴你到一無所有,這兩種都是屬膏藥的,惹不起。
郝心兒記得陳安琪找來找去,總算有人肯收了,可這邊還沒談好價,那邊又來了幾個人,好象要抽什麼地頭稅,兩幫人嗆嗆起來,三說兩說動起了手。
陳安琪一直被人拉著跑,感覺越走越安靜,停下來後,郝心兒聽見院門被關上,幾個壞小子邊笑邊慢慢靠近。
壞了!她心說這是要財色一鍋端呢,正要提醒陳安琪,下一秒就聽到鞋子踹到臉上的聲音。
乾淨利落脆。
鼻梁骨都碎了。
郝心兒覺得這個女人倒挺合自己的脾氣,不象阿依圖黛那麼木訥遲鈍。
“我還真有點喜歡她……”。
郝心兒“咳咳”笑。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卻讓她始料未及。
壞小子們忽然跪下了,甘心認陳安琪做大姐,她沒想到的是,陳安琪竟然同意了,還隨手賞了兩戒指。
可能陳安琪覺得自己出門不太方便,這些人不但能幫著自己銷贓,倘若袁軍他們追來也能抵擋一下子,沒指望能堅持多長時間,十幾秒就足夠自己踢碎一扇窗戶、竄出去。
當晚,她倆就住進了那間院子裡最寬敞的屋。
兄弟們中有一個叫二齊的,都叫他傻齊齊,人如其名,又憨又傻,老是被人欺負,連郝心兒都在打他的主意。
第二天,趁著陳安琪不在,郝心兒假裝她的聲音把傻齊齊騙了進來,解開了身上的毛毯,正在這時,星子和阿依圖黛破門而入,仨人來了個守株待兔,最終把陳安琪堵在了房間裡。
“我認出她是水塔下和我們交手的頭盔女,便問她是什麼人?她說她是一個被老公拋棄了的女人,又說其實她也不清楚自己還算不算是個人,接著摘下了頭盔,露出了那張猴子臉……”。
還聲稱和新生孤兒院的林小川是朋友。
郝心兒當時並不知道林小川就是王子毅,但不知為什麼,對麵前這個母猴子充滿了同情。
也許是相似的命運引起的共嗚吧。
“……當她知道我能變聲後,便求我幫她一個忙,模仿一個采訪視頻裡的男人打電話,並告訴我應該怎麼說”。
“那為什麼不把聖女花搶回來?”。
“那母猴子說聖女花對她來說很重要,懇求我們不要拿回去,我們也想過,反正袁軍不是衝這個來的,帶在身邊也是個累贅,索性留給了她……”。
我拉開車門,招呼星子上來,老這麼一裡一外的聊,脖子受不了。
他不肯,隻是往車窗前靠了靠,說這樣方便觀察周圍環境,那種時刻保持警惕的狀態,象一頭河邊喝水的麋鹿。
“陳安琪大概已經回家了,咱們用四五天的時間追她,不如直接去聖女寨,雖說肉身菩薩不見了,聖女花總還留著一兩棵吧”。
“大寶說過,想進山南農場並不容易……”。
整個農場就象個箭靶子,一圈圈的往外擴,白英族人都住在圈子以外,過了第一道花叢,是伺婆們住的地方,再過一道花叢,是溫室、育種大棚、和族長木裡的小樓,而最後一道花叢後麵卻是一圈高大濃密的樹,至於樹後麵是什麼,就沒人知道了。
三道花叢,沒有聖水和聖女花的保護,是走不過去的。
我看了眼陶木春,決定攤牌了。
首先亮出來的就是身為小聖女的她,毫不誇張的說,憑借她體內的聖女基因,可以在山南農場裡橫著走。
而且是白英巴力親自邀請她去聖女寨的,到時候還會鼓樂齊鳴。
星子和郝心兒不敢相信。
小妹也說自己已經當了十五年的白毛猴子,幾天前才剛剛轉正為人。
我跟他們解釋了半天怎麼叫雙基因和基因配比,星子有點懵,郝心兒倒是聽懂了。
“我來排一下吧,順序應該是這樣的……大妹、周佳凝、星子,阿依圖黛,大寶,我,最後是小妹……”。
她有一大堆理由把自己排在末二,其中最重要的一條是,她在變小,十幾年的時光裡,從一個六歲的小女孩縮回到繈褓中的嬰兒:“再縮下去,我就要回到娘胎裡了……”。
星子卻沉默不語,他不輕易相信彆人。
郝心兒替他做了個決定,是他最擅長的追蹤。
“……咱們分開行動吧,我和星子去找那個母……陳安琪,你們麵子大,就帶著阿依圖黛去聖女寨,這樣就算有一方失手也不會兩手空空”。
當知道小妹曾經是白毛猴子後,郝心兒就不在她麵前提那兩個字了。
星子背著她很快消失在街角。
車前方卻又出現了幾個白衣人,兩點鐘方向,坐在馬路墩上,有個戴白皮帽的往這邊看一眼,扭頭和旁邊的人說句話,再看一眼,再說句話,象是有什麼事情確定不下來。
幾分鐘後,他們站起來,都走了。
“看來你的調虎離山沒起作用”。
我扭頭找蘇欣晨,她卻怔怔的看著阿依圖黛。
阿依圖黛直挺挺的躺在那兒,小妹費力的搬起她的腿,每抬高一點,就會發出“喀嚓咯嚓”的響聲,卷起褲管,上麵的燒傷痕已經硬如鐵石。
隨著金屬化的逐漸加重,她的關節將無法彎曲,隻能象僵屍那樣蹦來蹦去。
一點三十七分,蘇欣晨還在望著窗外的群山,從午飯後一直呆立到現在,仿佛被郝心兒攝走了魂魄。
我勸她把自己的化妝品奉獻出來,上路之前必須替阿依圖黛易容變裝。
小妹設計的是熊貓。
我是原樣照搬的陳安琪,就說她是個造型演員、工作時中暑暈倒,誰還能真去撕她臉上的毛?。
可出乎意料的是,阿依圖黛突然象剝了皮的香蕉一樣乾淨了,獠牙也縮了回去,眼珠子在眼皮子底下左右滾動,逐漸在恢複意識。
“她要醒了”。
小妹驚奇的喊了一嗓子。
蘇欣晨卻沒回頭,轉身去了洗手間。
我明白了,她還是偷偷拿出了一顆苦心丸,她說她受不了星子看阿依圖黛的眼神,那種寧願以身相替卻又束手無策的自責和痛苦。
“我相信星子不在乎阿依圖黛變成什麼樣子,但阿依圖黛在乎”。
這女人在戀愛。
蘇欣晨發現她脖子裡掛著一條項鏈,一顆星形的墜子,在亂糟糟的毛發裡,閃動著耀眼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