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睡美人(2 / 2)

臨近同益古鎮,胡小鈴終於有了大小姐的感覺,就象是看儘公婆臉色的小媳婦,回到娘家後開始揚眉吐氣。

一行人在濕冷的洞穴裡兜兜轉轉,王都美終於肯停下來,抬手指著不遠處:“過了這口溫泉,就是你要找的睡美人洞了,咱們在旁邊歇歇吧,泡泡手腳”。

泉水渾濁,象一鍋黃泥湯子,裡麵浸著個大鐵皮桶,盛滿黏稠的液體,又腥又臭。

王都美說是魚膠,把吃剩的魚皮、魚鰾等內臟蒸煮熱透,經過反複捶打而成,摻入磨碎的石粉,可以填補毀山猴在岩壁上腐蝕出的孔洞。

因為隨時會用到,放在溫泉裡可以避免凝固。

“猴子為什麼越來越少了?”。

冰窟內既無天敵,又有充足的水和食物,種群應該很快繁衍擴大。

“沒聽小冰末說嗎?”。

小雅用手撩著水:“見一個抓一個,絕不放過”。

王都美笑了:“就算我們仨什麼都不乾,天天抓,能抓多少?主要是四年前的那場大地震,震前七八天吧,突然開始噴熱氣,大部分猴子被燙死、或者熏死,逃出去的又被鳳尾雪鴉啄碎了腦袋……”。

僥幸活下來的不足十分之一,元氣大傷,直到今年,數量才有所增加。

“你們當時在洞裡嗎?”。

“在,孩子他爸一看大事不妙,說必須得走,溶洞已經千瘡百孔,怕是連小震都經不住……”。

朱祈光一趟趟把妻兒背出冰窟,下了山,躲到農機廠廢置的倉庫裡。

“地震過後,我們回來收拾東西,一個溶洞裡,就發現了十幾隻死猴子……”。

“你們收拾東西,是不是打算搬家?”。

“對呀,溶洞已經毀的不成樣子,誰敢住在這兒?可孩子他爸發現葫蘆洞被堵住了,必須先鑿開,要不然,沒有了白魚,獅毛症犯了怎麼辦?何況,兒子大了也要吃”。

“用白魚治病,不是長久之計,萬一葫蘆洞裡的泉眼象魚騰龍井一樣震塌了,還是得另想辦法”。

“考慮不了這麼多,也沒時間考慮了,要不是那場地震,他絕不會答應出去”。

王都美歎了口氣:“祈光讓我再等他兩三天,沒想到一下子等了四年”。

朱祈光在追出冰窟時究竟遭遇了什麼,打他一鏢的人又是誰,是袁奇山口中的那個白衣鬼嗎?。

“他還是不信任你”。

胡小鈴望著水麵上的熱氣:“要是信任,為什麼不和你一起去找張阿婆?”。

小雅歪著頭:“你不是說他很愛你嗎?”。

“愛和信任是兩回事,特彆是在男女之間”。

王都美站起身:“走吧,你們年紀還小,將來會明白的”。

一進睡美人洞,我便聞到淡淡的硫磺味,岩縫裡“哧哧”作響,卻沒有氣體噴出,象是個快死的老人,從喉嚨深處發出嘶啞的呻吟。

“那隻怪鳥就掛在這上麵”。

王都美仰起臉:“已經開始腐爛,要不然,我也不會讓祈光把它扔出去”。

我明白了,凍僵的屍體被熱氣融化,體內才會生成血珍珠,結果被無食可覓的大白狐當成了晚餐。

冰窟並非是直直的一條線,上半部分是環形通道,看不見窟口的裂隙,王都美笑稱掉下來的時候象坐滑梯,最後一下子摔的比較慘,折了幾根肋骨。

相隔十幾米外,是呈坡麵狀的冰山,頂端有二層樓那麼高,也正因為如此,才能抵擋住四年前突發的熱融現象。

冰裡果然有個赤裸女人,離地七八尺,腳和頭分彆從腰部向後折,彎曲似弓。

仿佛一座栩栩如生的雕塑,甚至能數得清有幾根睫毛。

“……她活著的時候一定很漂亮”。

胡小鈴和小雅被震撼的呆在原地,不知道該怎麼形容。

女人的臉是倒著的,長發瀑布般散開,雙眼緊閉,嘴唇微啟,右手壓在背後,左手搭在下巴上。

就象在做一個漂亮的後空翻,剛完成一半,突然時間靜止了。

令人心驚的是她身上竟然有多處致命傷,整個前胸皮開肉綻,從右上到左下,從左上到右下,互相交叉,深可見骨。

我猛然想起四百六的大爪子。

王都美認為是那隻怪鳥抓死了女孩,隨後又被什麼人打了下來。

表麵上看,好象能說的通,但她不知道怪鳥是被白英多郎推進冰窟的,這具女屍不是在此之前,就是在此之後。

“會不會是朱長毛乾的?”。

小雅緩過神來:“也有可能是沈家人,他們曾經在雪山上避過難……”。

“傳聞不一定可信”。

胡小鈴皺起眉頭,隻要在她麵前提起任何與三趾相關的人和事,就象一個胖子聽到身邊有人哼哼一樣,總覺得是在影射自己。

“也許是熊和豹子一類的猛獸,以前雪山上還有溫吉古,白英多阿就是它害死的,這女孩受了傷,隻顧著逃命,不小心才……”。

說到這兒,她猛的怔住了,發現自己忽略了一個很重要的細節。

這女人沒穿衣服。

身上連一絲布片都沒有。

所以,首先要搞清楚這一點:她為什麼是光著身子的?。

小雅見我嘴裡念念有詞,忍不住湊過來:“你又是點頭,又是搖頭,到底知不知道,她是誰呀?”。

雖然有幾個人符合躺在這裡的條件,可我無法得出結論。

除了朱長毛擄走的白英氏,還有聖女飛升時莫名消失的伺婆,以及從聖女寨私逃的白衣衛。

又或者是我們想複雜了,她隻是遇到了土匪強盜,折磨至死,拋屍於洞中。

頭頂有什麼東西“骨碌骨碌”的滾下來,碰撞著岩壁,“嗵”的把冰麵砸了個坑。

我瞬間抱起胡小鈴,轉身用背擋住飛濺的冰屑。

是個帶頭燈的安全帽。

“誰這麼毛手毛腳?……”。

小雅嚇的直拍胸脯,她以為在上麵的是自己人,卻被王都美一把捂住嘴:“……還是先躲一躲,看清楚再說”。

長期的原始生活讓這女人有了動物般的本能,有一點風吹草動,便會藏身於暗處。

如果十五年前能有這樣的直覺,掉下來的說不定就是她前夫。

上方突然傳來“嗡嗡”的說話聲。

“……嘿,我燈掉了……”。

“……掉了就掉了,喊我也沒用,不讓你下吧,你偏下,摔斷個胳膊腿啥的,彆怪我……”。

“……兄弟,我不敢在上麵,你沒瞧見滿山都是烏頭會的人嗎,你說他們找啥呢?……”。

“……等會兒,你找東西,他們也找東西,哎,你不會又騙我吧,想和烏頭會搶食吃?這麼多年沒露麵,你一來我就知道沒好事,王陸,我警告你啊,我他媽還沒活夠呢,彆把我往坑裡帶……”。

“王陸?”。

王都美猛的站住,瘋了似的跑回去,抬頭大喊:“哥,你能聽見嗎?是我,我是王都美”。

然後轉過身,又哭又笑:“王陸是我哥,我哥來了……”。

我和胡小鈴對視一眼,原來是那個摸骨的瞎子,王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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