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開扉頁,是上卷,有兩行開篇詩:蒼宇本浩渺,可惜隻影獨見,天地似悠然,原來爭奇鬥怪。
下有注釋:不畏多,同則益。
目錄上有白狐夫人,很難想像會是什麼樣的故事能讓徐數這個大男人感動的不能自已。
“真的嗎?”。
小雅把紅薯一個個扔進爐膛:“說說唄,我想聽”。
故事很長,分為兩篇,第一篇:元生語。
“同益元生,名幽,字待見,元推官本章之子,為妾室所生,主母李氏,偏寵長弟元浪,無不應允,雖集五毒於一身,卻隻謂少兒心性,凡禍至,皆潑臟於幽,市井多不明,厭之……”。
“哥”。
她打斷我:“你照著念,小雲彩聽不懂”。
“我聽得懂,徐數給我講好多遍了”。
小雲彩搶著給她解釋:“說的是一個叫元本章的芝麻官,他有兩個兒子,元幽因為是小媽生的,總是要替弟弟背黑鍋,所以大家都罵他”。
她用力揮著手:“其實元浪才是最最最壞的人”。
這種事在古代司空見慣,嫡庶有彆,當替罪羊也就當了,說句不好聽的,找個事由打死你,也不犯法。
元幽自然覺得窩囊,發泄不出來的時候,就獨自去爬山,行至半路,遇到一隻受傷的白狐,原文是:拖夾跛行,奮而蹬石,欲毀之。
他見這隻小狐狸,腿都快被夾斷了,還不停的撞擊岩石,試圖掙開夾子,不禁感歎:悲乎?吾竟不及汝也,跛能脫困,健足難逃,為世人所不容,言罷,解其夾,撫之垂淚。
“我知道了,白狐為了報恩,化為美女,以身相許”。
許不許的是後話,可當時這小東西象是不太高興,轉身咬了他一口,跑了。
“為什麼呀?”
“因為……”。
小雲彩剛要回答,我一瞪眼,她反而比我還凶,衝我挑釁的一仰頭。
“懸念,懸念,講故事要留有懸念”。
她哼了一聲,繼續扒拉紅薯。
元幽好心沒得好報,卻一點也不生氣,拿著木棍在雪地裡一陣亂戳,把捕獸夾都找了出來,扔進冰窟,這才放心下山。
然後,該女主角登場了。
第二天,突然有個少女暈倒在元府門前,相貌奇醜,腿上生瘡,本來抬到彆處,扔了就是,沒想到正趕上元本章回府。
元老爺也不知搭錯了哪根神經,大發慈悲,不但請大夫給她開了藥,還留了下來,負責清理女眷屋裡的夜壺便桶,名字就叫夜香。
“夜香肯定是白狐夫人”。
“那乾嗎變的這麼醜呢,來試探元幽的?”。
這女人不但舉止怪異,還是個啞巴,書中形容她:避元生,近元浪,不懼打罵,涎顏相迎,甘於跪膝拭足,裸露股瘡,浪深惡之,屢次棍棒相毆,竟喜不自勝。
這就說不通了,挨打還這麼興高采烈,難道她是個受虐狂?。
下人們也不待見她,都躲的遠遠的,隻有元幽看不過去,回回挺身相護,夜香非但不感激,反而怒目以對。
接下來,她象中了邪似的,竟然在元浪駕車時,突然跑過去,故意摔倒,結果又是元幽舍身相救,氣的夜香見了他就火大,殊不知元浪見了自己也昰如此,幾次三番的逼母親將她攆走,可元本章就象王八吃秤砣,始終不肯點頭。
小雅張著嘴,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原以為會聽到一個淒美動人的愛情傳說,沒曾想卻如此荒誕離奇。
“不會是看上元浪了吧,想用這種方式引起他的注意?”。
“扯,象這種花花公子,能搭理一個倒夜香的嗎?”
府中讓夜香女攪的雞飛狗跳,元浪在外麵也不消停,沒多久又惹出一樁滔天大禍。
同益城有個富豪叫許繼孝,其女許微瀾美豔不可方物,這小子早就按捺不住,趁在許家坐客之際,藏身於茅廁,是夜,潛入內院,辣手摧花。
等家人發現時,可憐許微瀾早已氣絕,地上淩亂不堪,其中散落著一隻靴子和一條玉絲帶,上麵都繡著個“元”字。
在衣服和器物上留下標記,本來是防止家中奴仆手腳不乾淨,這時卻成為了最有力的鐵證。
“元幽八成又要倒黴了”。
小雅無奈搖頭:“栽臟陷害可是那娘倆的拿手好戲”。
果然,另一隻靴子就壓在元幽的枕頭下,這種小兒科的伎倆,一眼就能看穿,然而他卻當場出首,承認是自己酒後亂性,彆無他念,隻求速死。
他痛快,縣太爺當然更痛快,戴上枷鐐,往號子裡一推,守著尿桶過吧。
“到了第八天,牢房裡突然平地生煙,恍惚中有位仙子款款走來,告訴他白狐原本隻剩一劫,按照命數,一隻腳已經踏上了仙雲梯,可千不該、萬不該,妄生愛欲,仙劫猶可贖,情劫哪裡逃,隻能再難為她一次了”。
倘若僥幸得過,自是位列仙班,即便沉溺其中,在人間也算是圓滿。
不就是考個神仙執照嗎,怎麼還帶臨時加題的?明擺著不想和人家共事。
仙子剛走,縣太爺後腳就來了,直勾勾的盯著他,二話不說,打開牢門,徑直帶到元府內宅。
跨院裡擠滿了奴仆雜役,夜香臉朝下捆在長凳上,嘻笑依舊,站在一旁的元浪卻睚眥欲裂,剛舉起大棒,被縣太爺厲聲喝止。
“還好,還好”。
小雅直拍胸口:“來的正是時候”。
“好什麼好?他是來宣判的,元幽往日惡行累累,今朝又奸殺德婦,立斬不饒,劊子手把刀都磨好了,就等著一聲令下……”。
元幽跪地哀求,說自己一死不妨,但不忍娘親在世間無人照料,懇請老太爺救下夜香一命,讓她替自己侍奉老母,言罷,轉向夜香,叩首不起。
夜香淚如泉湧,口中念念有詞,突然掙斷繩索,伸手拽下元浪頸中的一件物事。
半空中傳來轟隆隆的巨響,少頃,烏雲籠罩,雲端現出秀天神君,手持雙麵亁元鏡,頓時電閃雷鳴,元幽大吼一聲,猛的飛身撲起,壓在夜香身上。
眾人被亮光刺的睜不開眼,隻聽到有個女子在高喊元幽的名字,漸漸的,變成狐狸的悲鳴。
刹那間陰風陣陣,一個披頭散發、衣衫不整的女鬼從庭院外飄來,卷起一陣旋風,直奔元浪而去。
“許微瀾”。
小雅緊張極了:“是來索命的”。
“那能饒得了他嗎?但首先要附身,把元浪如何害死自已的經過講了個原原本本,縣太爺這時已經恢複了神智,聽了女鬼哭訴,立刻將元浪鎖去縣衙,擬了個陰案,上報朝廷,哢嚓一刀了事”。
“你少講了”。
小雲彩提醒我:“砍頭那天,縣官還撐了把黑靈傘,點了犀牛角,好多人瞧見許微瀾站在傘下,從頭看到尾”。
“白狐夫人和元幽呢?”。
“元本章休了李氏,立幽母為正妻,隻是夜香被打回原形,元幽毫發無傷,抱著她四處尋找斷腿的孤兒,開了間學步堂……”。
一年後,元幽清晨醒來,發現身邊的白狐竟然化身為絕世美女,倆人相擁而泣,喜結連理,組建了白狐社,也因此有了白狐夫人的稱號。
小雅意猶未儘,覺得這個情節好象並不完整,很多地方說不通,比如夜香為什麼要咬元幽一口,為什麼裝啞巴,為什麼巴結元浪,為什麼會做出那些不可理喻的行為?。
等等等等!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白狐為什麼又突然變成了人?。
“這隻是元幽看到的那一部分,下麵還有”。
我翻過一頁,赫然寫著:狐應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