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齊三聖(2 / 2)

“你們都跟我要小夥子,我也變不出來呀?”。

胡未紅突然一指我:“他行不行?”。

八字眉和絡腮胡齊刷刷的搖頭,表示用不起。

紅姨笑著揮揮手,讓他們先把萬先生抬到藥房:“找個人看著他,等醒了,就帶來見姑爺”。

我擔心這位老先生一不小心翹了辮子,想去請張阿婆,她卻說不礙的,這人麵色紅潤,口角流涎,呼吸中明顯帶有酒氣,象是喝高了,睡一覺就好。

她是醫科大的高材生,用不著我六個指頭撓癢癢,多管一道。

中午打飯的時候,我親自給張阿婆端過去,和胡小鈴的一樣,都特彆加了佐料。

雪終於停了,陽光穿過陰雲的縫隙,尤為奪目。

朱祈光正在門口堆雪人,雪人卻象很快融化的冰淇淋,一直往下塌,走到近前才發現,上麵露出一顆似笑非笑的猴腦袋。

紅靈猴已經在雪堆裡埋了大半天,身上的燥熱逐漸消退,一聞見飯菜的香氣,便狂努鼻子,朱祈光站起來,往托盤裡看了一眼,催促我快點走:“……辣,不能吃,小心,著了……”。

我逗他:“十四是十四,四十是四十……”。

他爽朗大笑:“滾”。

這個字的發音倒是挺標準,估計沒少挨王都美的罵。

沒想到,凶名在外的“白皮鬼”,竟然也是個怕老婆的主。

開門的是王知道,滿屋子都是中藥味,是張阿婆特意替朱祈光熬的藥,醫治他多年不愈的獅毛症。

小背刀猴也不知經曆了什麼,可憐巴巴的拴在床邊,不停的用刀指敲擊著床腿,“嗒嗒”的象是一隻啄木鳥。

張阿婆他們吃完午飯就要下山了,我簡單說明了情況,並拿出那幾截斷香,她用手指捏了捏香柱間的發絲,在鼻下一晃而過:“沒錯,這絕對是腦香”。

腦香有死活之分,隨人的生死而定,人死神滅、其香自凝,但倘若腦香的主人還在,自我的意識就會以香為媒介侵入他人的大腦。

斷香顯然是死的,沒有人能生存幾百年,但張阿婆覺得白英巴布點的方圓一點香,很可能是活腦香。

“如果香主是個好人,當然不會動歪心思,大家相安無事,彼此還能心靈相通,是挺好玩的”。

但要是碰上奸邪之徒,後果就不堪設想了,你會象個提線木偶一樣,一舉一動都受人擺布。

《鹿子醫案》裡記載了人聞了倀虎香後,種種詭異的現象。

“城中有丐數十,男女不一,雖分散各處,然同食同睡同夢,又同語同喜同悲,而夢中之景見所未見,常有一男子端坐案幾,奮筆疾書,皆言不識,卻夢囈其名:秋生”。

有人說是鬼上身,可為什麼要附身於這些乞丐,有怨就去報怨啊,乾嗎賴著不走,還非要把他們弄的象一個人?。

張鹿子一邊施予針藥,一邊四處打聽這個叫秋生的,最終好象沒有結果,因為隻用了五個字:“久尋而不棄”,便沒了下文。

“乞丐們迷失的越來越厲害,不飲不食、動輒憾哭,胡言亂語,但我們老祖宗卻看出了點眉目,他聽他師父提到過推三變,三變之後超然於人,顱內生香,入魂攝魄,不可妄為之”。

我知道張鹿子的祖師爺是胡仙方,卻不知道他師父是誰?。

“鹿望機”。

“胡仙方的大弟子,那張鹿子就是胡仙方的徒孫了?……”。

張阿婆“咦”了一聲:“你聽誰說的?”。

這用不著瞞她,我把鹿挺教白英巴布醫術的事情講了一遍,原以為倆人的祖上有師徒之誼,又都住在古鎮周邊,應該有所往來,誰曾想她表現出的態度,比聽到胡興還惡心,甚至拒絕和我談論這個人。

能讓人反感到如此程度,這個叫鹿挺的,真挺有一套。

我隻能退讓一步,問她張鹿子是不是鹿望機的義子?。

鹿子、鹿子,明擺著是鹿姓人的兒子。

“沒正式拜過,但大家心照不宣,名義上是師徒,感情卻勝似父子,我們老祖宗是鹿望機逃難路上收留的孤兒,自從跟了他以後,想改姓,鹿望機卻始終不肯點頭,他認為人這一輩子,先生後養,沒有一哪來的二?因此保留了本姓,自己在後麵綴了鹿子兩字”。

逃難,戰亂嗎?。

“這你得去問鹿挺,不過我猜他也不清楚……”。

鹿望機這人一身怪癖,癡迷醫術,除了經絡穴位、金石藥方,少與人言,整個一活在自己的世界裡,選擇性耳聾,不想聽的聽不見。

“這麼說,張鹿子和他一直就待在邊塞,到了師父晚年,才陪著他回來”。

“不,他回來的早,好象是替師父辦什麼差事,後來,鹿望機歸鄉,老祖宗快馬加鞭的趕去看望,師徒倆同榻而臥、精心照料,直到老人家升天,也算全了這份孝心”。

吃完飯,王都美便開始收拾東西,紅靈猴仿佛預感到朱祈光要離開,“唧唧”的叫著,在他懷裡亂蹭,不過最後還是被披甲人捏著脖子帶走了。

剛把張阿婆一家送出去,我轉身看見小雅端著空碗筷進了廚房,“哎呀”一拍腦袋,百米衝刺似的追出寨門,抓著張阿婆,上氣不接下氣的問她知不知道張巧人?。

“嘿,你這兄妹倆真有意思,輪著番的來,沒完沒了了是吧?”。

張阿婆板著一張臉,眼睛裡卻滿是笑意:“小子,彆光從我這兒往外掏東西,禮尚往來,懂不懂?你還欠我一隻銀麵蛾呢”。

原來小雅已經找過她了。

“最後一個問題,真的,我保證”。

“說”。

“有一種血紅色的瓜子,葵花籽,是不是鶴鳴天葵?”。

“你怎麼淨打聽這些毒花毒草?鶴鳴天葵我沒見過,但據說它有苞不開、也不結果,生長的十分緩慢,而且在一個地方隻長一茬,然後那片土地就變成了死土,什麼也種不出來,要荒廢很多年才能恢複生機”。

它的花苞還會散發出一股惡臭,經久不消,人們都叫它“臭萬世”。

“如果讓你從鶴鳴天葵聯想到一個人,會是誰?”。

張阿婆不加思索:“齊三聖”。

關於齊三聖這個人,她了解的並不多,知道這個名字,還是因為《鹿子醫案》裡寫著一句:師祖仙方,曾遇異士,語多癲狂,自謂人傑,評曰:一枝天葵在懷中,自鳴得意齊三聖。

我鬆開她的胳膊,無以為謝,彎腰鞠了個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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