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遠征正想摸她腦袋的大掌一僵, 忽地背到身後攥緊,略有些無措地看著被子下鼓鼓囊囊的一團。
她沒睡著?是在哭嗎?
可仔細聽聽又沒聲音,大概是聽錯了?
他手指動動, 到底忍住沒去掀被子。
萬一真的在哭呢。
“咳咳, 飯溫在鍋裡,餓了出來吃。”
乾巴巴地說完這句,他又站了站, 沒等到回應,訕訕帶上門出去。
房門才剛合上,就聽到一聲模糊的嗚咽,劇烈的抽氣聲隔著房門都能聽清。
他回頭看眼房門, 遲疑著沒有抬手去推。
進去了能說啥?
這會兒他就特彆佩服像老夏他們這些乾政委指導員的,特彆會說話,說了彆人還愛聽。
而他就是人見人躲的唐閻王。
還得多學習, 活到老學到老。
屋裡簡青桐痛痛快快哭了回鼻子,起來嫌棄地換掉哭濕的枕頭, 做賊似的打開門,躡手躡腳地去上洗手間。
夜裡靜到她心虛, 就連水龍頭都不敢開太大,生怕水流聲驚動了誰。
偷偷摸摸洗完臉, 兩隻眼皮還是發緊。
簡青桐擔心明早起床後眼睛會腫,趕忙拿出空間裡的護膚品細心塗抹。
姑娘十八一枝花, 就算是原主這樣常年沒受過任何優待的姑娘, 皮膚依舊年輕健康,富有彈性。
這幾天簡青桐有意暗中補充營養,臉都吃得圓了點,好像還白了些?嗯, 燈光昏暗瞧不太真切。
簡青桐還想洗個頭,不過燒水太麻煩,還是算了。剛才哭得有些嘴乾,先出去倒水喝。
客廳沒開燈,臥室的燈光流瀉出來,朦朦朧朧的顯出幾分溫馨。
簡青桐瞄一眼東邊房門緊閉的次臥,飛快挪開目光,生怕被人逮著似的。
暖壺是滿的。
簡青桐悠著勁兒慢慢倒了杯水,嘗了口正好合適喝,不由得又感歎起男人的細心。
又想起他說鍋裡給她留了飯,簡青桐細細品味著這份善意,輕輕擱下空了的水杯往外走,就算不吃看看也好。
廚房砌在院子裡,連著東屋次臥,煙道通過屋裡盤的土炕上到屋頂煙囪,燒火做飯順便燒炕,孩子睡著暖和。
西屋主臥裡則打了一張雙人床,大概唐遠征在部隊宿舍睡慣了床吧,硬板床鋪得很單薄,清冷板正,有點像是他這個人。
簡青桐漫想著正要推門出去,突然發現院子東邊菜地裡有人!
毫無防備的她心臟猛地一縮,本能矮身躲藏,瞬間切入戰鬥模式。
兩秒後她自失地笑笑,還真是江山易改稟性難移,末世烙印在她骨子裡的印記太過深刻,一時之間居然記不得已經來到和平現世。
簡青桐默默自嘲兩句,扒著門框透過玻璃朝外細看,外頭果然是唐遠征。
他大半夜的不睡覺在鋤地?
簡青桐屏住呼吸足足看了半分多鐘。
月光下,男人彎腰專心致誌揮著鋤頭,一鋤就是老遠,兩三鋤後就會彎腰收攏起鋤掉的雜草,攥成一把抖抖土,隨手扔到菜地外的草堆上。
簡青桐差點看入迷。
萬萬沒想到,隻是簡單的田間勞作也彆有魅力,充溢著一種說不出的韻律美,一看就是老莊稼把式了。
唐遠征丟掉手裡雜草,若有所覺地回頭看。
簡青桐嚇得趕緊把頭一低,貓腰蹭蹭蹭地挪進臥室,插上門呼地吐口氣。
咦,她在緊張個什麼勁兒啊。
簡青桐無語地鼓鼓臉頰,再拿手指用力戳癟。
心情無由輕鬆起來。
簡青桐打個嗬欠,打開臥室裡連通洗手間的小門,去洗手間裡又照照鏡子,臉色似乎有些紅?
大晚上的就不必這樣精神煥發了,洗洗睡吧。
簡青桐難得偷懶地拿濕毛巾草草擦過劉海還有兩邊細碎的鬢發,漱過口後回屋拉燈睡覺。
唐遠征看她屋裡燈滅了,眉頭皺了皺。
她沒出來吃飯,是還在鬨脾氣?
怎麼感覺跟養了仨孩子似的,都得哄。
簡青桐一夜好眠,聽著嘹亮的起床號醒來,伸個懶腰起床。
“今天也要加油啊簡青
桐!”
攥著拳頭小聲給自己打氣,她拿手指戳起兩邊嘴角,擺出一臉微笑打開門,準備跟人問候早安。
家裡很安靜。
暖黃晨光透過門窗玻璃照進來,能看清空氣中有細小塵粒漂浮遊走,是個絕好的大晴天。
簡青桐眉頭都沒皺一下。
經曆過末世長期不見天日的霧霾天氣後,這種程度的空氣汙染壓根不算事。
隔著屏風瞄見東邊陽台窗戶外晾曬的衣物,簡青桐連忙小跑過去,把椅子上搭著的小件裡衣收起。
心虛地瞄一眼正對著這邊的次臥門,簡青桐拒絕去想唐遠征出來進去有沒有看到她晾曬的小衣服,有一點點羞恥。
簡青桐把椅子放回餐桌旁,強裝無事地推開次臥門。
探頭往裡一瞧,炕上倆孩子睡得正香,地上整整齊齊擺著兩雙小拖鞋,沒有地鋪的影子,當然也沒男人在。
起得真早。
簡青桐鬆口氣,輕輕帶上門,不打擾孩子休息。小孩子就是要多睡覺才能長得好。
退出次臥,簡青桐放輕腳步,有了心思參觀新家。
主屋是坐北朝南的設計,最東邊是倆孩子睡的次臥,房門開在靠近房間南邊的位置,出來就是飯廳和陽台,拿屏風從中隔開;
飯廳北邊緊挨著東屋次臥有一間小臥房,臥房西邊是書房,書房再旁邊就是西屋的主臥,中間是客廳,客廳大門直通院子。
西屋主臥開了兩道門,一道連接客廳,一道連接南邊緊挨著的洗手間,也就是西廂房靠北邊的位置。
洗手間向南依次隔出兩個單間,再南邊就是一道台階,能上去平房頂。
東邊廂房同樣有三間,最北邊連著東屋次臥是廚房,南邊是雜物間跟工具間,最南邊挨著院牆搭了個草廈子,整齊地堆著柴火,還有一麻袋生火用的乾草。
廚房裡有地鍋,能燒柴火;也有煤氣灶,下頭連著煤氣罐,夏天做飯不會燒得屋裡炕太熱沒法睡人。
簡青桐掀開地鍋鍋蓋,篦子上熱著兩個大包子,還有一碗小米粥,一碗蒸雞蛋羹,一
盤切成三角塊的玉米煎餅,兩個鹹鴨蛋,篦子底下煮著兩顆雞蛋。
小米粥能看出來有些舊,凝結成一整塊,顏色也發暗,裡頭應該放了紅糖,大概是唐遠征昨晚給她留的晚飯。
簡青桐抿抿嘴,重新將鍋蓋蓋上。
這麼多吃的,早上她們娘三個吃儘夠了。
所以他今天早上不會再帶飯回來了?
簡青桐也說不清心裡是不是有點失落,站著發了會兒呆,又打開櫃子查看食材。
麵口袋裡有半袋白麵,米缸裡有半缸米,都算不上精細。
旁邊櫃子裡還有半筐紅薯,有的上頭還有黑色的黴斑,也不知道是冬天裡凍壞的,還是放太久爛掉了,倒是沒多大氣味。
菜就隻有昨天牛嫂子送來的一顆大白菜、兩根白蘿卜和兩根大蔥,排隊似的被安排在獨立的櫃子裡,個個修理得整齊直溜,顏值頗高。
簡青桐關上櫃子,心裡暗暗搖頭。
她有預料到這時候物資匱乏,但也沒想到缺到這地步,遠不如她從末世搜刮的物資豐富。
可空間裡的物資她也不敢直接拿出來吃用。
唐果還好,小團子話都說不全,好忽悠;唐駿卻已經懂事了,人又聰明機靈,怕他會在外頭無意中說漏嘴。
就算他嘴巴嚴,不會在外頭亂說家裡的事,可保不齊會逮著她問東問西,那她也招架不住啊,小孩子好奇心很重的。
也不知道他中午在幼兒園吃得怎麼樣。他班上那個女老師瞧起來不太專業,有機會問問能不能給換個班……
簡青桐邊琢磨著,邊繞著院子慢跑。
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她就是身體素質太差,才跑不過喪屍被乾掉了,血的教訓哪!不能繼續宅著偷懶了。
再說她養傷這幾天早都躺煩了,尤其被唐遠征管著,動輒得咎的,都快把她久違的叛逆給激發出來,更是想痛痛快快自我放飛一把。
腦震蕩症狀其實早就消失了,就是後腦勺開的口子比較深,都直接要了原主的小命,搞得她也不好立刻痊愈,生怕被當做
什麼醫學奇跡拉去切片。
簡青桐調整呼吸穩穩跑著,目光自然地落在院子兩邊的菜地上。
菜地已經被翻過一遍,深色蓬鬆的土壤帶著微潤的濕意,平整得找不到一塊稍大些的小石塊,雜草也全部不見了蹤影。
院子四周還有中間的走道清掃得乾乾淨淨,中間過道上方還係著一條晾衣繩,從北邊正屋門側直連到院門邊,貫穿整個院子。簡青桐伸出胳膊試了下,高度對她不很友好。
東邊菜地北邊有一口壓水井,機井頭塗著漂亮的紅漆。
機井嘴下頭用水泥砌著一方不大的水池,裡頭能擱下一隻大水桶。水池一邊塑成搓衣板的形狀,底部有出水口,直通菜地旁邊的水渠,連著院門外的排水口,能彙入院街南端的排水溝。
簡青桐跑了兩圈,身上微微有了汗意便停下。這具身體還有些虛,得循序漸進著來。
她好玩兒地過去試著壓下壓水井的金屬手柄,機井頭裡連接著的膠皮活塞卡得很緊,用了點力氣上下連壓幾下,很快便利用大氣壓將地下水給壓了上來。
清水嘩啦一股注入機井嘴下頭接著的水桶裡,清澈見底。
簡青桐一時興起,打量四周沒人,偷偷將水桶裡的水收一部分進空間。
她想做個實驗,分彆用這個水和空間裡她原本從末世帶過來的水來浸泡種子,看看會不會有什麼區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