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飯還是很快的,幾分鐘後,一家人坐到餐桌前,開飯。
“好燙好燙好燙。”
唐駿心急地去拿菜團子,燙得兩隻手來回倒騰還舍不得放下,胡亂吹兩下就咬一口進嘴,齜牙咧嘴地往裡直吸氣。
唐果吃過糊糊不怎麼餓,好玩地看著哥哥出洋相,也伸手要去抓菜團子,被簡青桐眼疾手快地攔住。
“像什麼樣子,好好吃飯。”
唐遠征又訓斥一句,拿走兒子手裡的菜團子掰開,呼呼連吹幾口,把他咬過的那半拉還給他,剩下的那塊遞給簡青桐。
簡青桐頓了頓才接過,低聲說聲謝謝。
唐遠征看她一眼,話雖沒說出口,但眼神裡的意思很明顯:
早說過夫妻之間不用說這些,你是不長記性?
簡青桐權當自己眼瞎沒看懂,低頭吃自己的。
飯桌上必須忽視掉這男人,否則就著他不斷釋放的冷氣,吃飯不香不說,還會胃疼不消化!
太影響心情。
簡青桐咬一口熱乎乎的菜團子,暄乎的豆麵裡摻雜著嫩呼呼的榆錢,吃起
來有種彆樣的清香,仿佛整個春天都在嘴巴裡了。
簡青桐愜意地眯起眼,細細感受著唇齒間那股詩意,想起句詞:縱岫壁千尋,榆錢萬疊,難□□留。【1】
嘿嘿,她留住了。
“吃菜。”
碗裡多了一條小魚,拇指粗細巴掌長短,裹了麵粉煎得金黃,鮮香撲鼻。
簡青桐低頭跟慘白的死魚眼對看,默默拿起筷子,把魚夾給旁邊眼巴巴看著的唐駿。
唐遠征順手又給她夾了一條。
簡青桐為難地握緊筷子,小口小口啃菜團子。
菜團子裡擱了鹹鹽,有淡淡的鹹味,單吃也不寡淡,越嚼越香。
“怎麼不吃魚,不會挑魚刺?”
唐遠征又把那條小魚夾回去,靈活地拆開半邊魚身子,將中間的魚骨抽出去,又要把還算完整地魚肉夾給她。
這原本該是很紳士很體貼的行為,卻叫簡青桐避之唯恐不及。
他沒換公筷!
簡青桐忙端起自己麵前的小碗,夾了一條小魚擱碗裡,低頭咬一口,含糊著說:
“你吃吧,我自己夾。”
唐遠征倒沒覺得她嫌棄他,以為她害臊跟他客套呢,也沒再堅持,又把拆下來的魚肉夾開仔細盯著檢查一遍,揀了肥厚的一塊,揭掉魚皮,塞到了閨女嘴裡。
唐果美得搖頭擺尾的,一個勁兒喊魚魚,憨爹就又繼續耐心投喂。
簡青桐都沒眼看。
一頓飯吃得盤乾碗淨,個個肚皮圓滾滾。
唐駿癱在椅子上,打個飽嗝,才吃完飯又期待起明天的飯來。
“媽媽,這個菜團子跟煎小魚都太好吃了,咱們明天還吃行嗎?”
“行呀。”
簡青桐一口答應。
說起來,她穿書好些天了,還沒出去玩過呢,也不知道一天天的都在忙活些什麼。
唐駿滿意了。
很快又想起另件事。
“咱家有豆麵嗎?媽你買了豆子,是不是還得去推磨?還有還有,那個梁伯娘說,菜團子要做得好吃有秘訣,得用力揉麵半個鐘頭。”
他
轉頭求懇地看向唐遠征:
“爸你能不能回來幫忙揉麵?媽媽力氣不夠大,也不能太累。”
這不是什麼過分的要求,唐遠征答應下來,又囑咐他們:
“彆磨豆子了,跟牛嫂子他們換一點豆麵,夠吃一頓的就行,送點小魚小蝦榆錢野菜什麼的過去,是個意思。”
唐駿響亮答應。
唐遠征又看著簡青桐說:
“豆麵送我那邊,我揉好了你再給端回來。”
簡青桐正感動於兒子對自己的維護,聽他這話才反應過來,他這意思是,他明天還繼續關禁閉?
唐遠征對她點點頭,簡青桐就懂了。
這個形式走的,還真是敷衍。估計瞞的就是夏韻那幾個外人吧。
簡青桐突然就感受到部隊裡親密無間的氛圍。這種彼此間不設防的信任,真的叫人很有安全感,很放鬆。
她看看倆孩子,想了想問唐遠征:
“劉嫂子一下午也沒過來,要不要過去看看?”
唐遠征點頭,看她燈光下更顯單薄的身形,轉而喊唐駿跑腿。
“給你大軍哥他們送點地瓜乾去,順便問問你劉嬸子明天去不去摘榆錢,你們搭個伴兒。”
唐駿答應著跑出去。
簡青桐忙喊住他,裝作回屋拿出一包方便麵和一根火腿腸,去了包裝拿超市那種食品袋裝著,外頭又套上舊書包裡叫送去。
“晚上你要是餓了,媽再給你煮方便麵吃,這個先送給大軍小兵他們,不好空手上門的。彆聲張知道嗎?”
簡青桐給他挎上舊書包,蹲下來仔細叮囑,還不放心地問:
“要不我和你一起去吧?外頭這麼黑。”
唐駿乖乖站著,任由媽媽給他整整衣裳,笑眯眯搖頭:
“我可以的媽媽,你在家歇著吧,接我回來已經很辛苦了。我跑得快,一會兒就回來了,媽媽不用太想我。”
簡青桐哭笑不得,哪就想他了,當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呢?
“拿上手電筒,照著路慢點跑。”
“知
道啦。”
小家夥抱著手電筒跑走,一會兒就跑沒影了。
簡青桐搖搖頭站起,轉頭對上唐遠征深沉的眼神,不由就是一怔。
倆人都沒說話,氣氛一時有些古怪。
簡青桐臉上溫度又開始爬升,率先挪開目光,正打算說點什麼打破古怪的氛圍,就聽外頭唐駿又噠噠噠跑進來,脆生生問:
“媽,我能把我糖分給小軍哥他們嗎?”
簡青桐揪起的心一鬆,蹲下平視小男孩雙眼,認真回答:
“當然了,糖給你了就是你自己的東西,你想怎麼處置都行。”
唐駿說聲知道了,扭頭又跑了。
小孩子腿腳就是快。
簡青桐感歎著,再看唐遠征也鎮定多了。
“我帶唐果回屋畫畫,飯桌你收吧?”
唐遠征嗯一聲,已經把幾個空了的碗盤疊起,筷子也收攏在手裡,端起就能走,回頭再擦擦桌子就完事。
“去書房畫,唐駿書包裡有蠟筆。”
“不用,我就簡單畫幾筆,用鉛筆就行。”
簡青桐猶豫了下,看看外頭院子裡空空蕩蕩,不見小男孩的影子,想想還是跟他試著談談:
“上回咱倆因為教唐駿的事兒吵過,你還記得吧?
我的意思是,小孩子還沒有形成完整的世界觀,是非對錯還沒有很清晰的認識,因而需要師長們的教導。
但家長老師的意見最好能統一,隻給到孩子一個聲音,讓他能確切地知道自己該怎麼做。
假如家長在孩子麵前爭執,彼此意見有分歧,那孩子也會無所適從,不知道該聽誰的。
而且被當場反駁的家長,也會降低在孩子麵前的權威,以後說話就不好使了。”
她緊張地觀察他的表情,小聲道歉:
“上次我做的也不夠好,我向你道歉;但我還是覺得,最好還是彆對孩子進行體罰,或者比較嚴重粗暴的語言暴力。
唐駿跟唐果都是很乖的孩子,跟他們好好講道理都能聽進去,你覺得呢?”
唐遠
征立正站姿,一臉嚴肅地聽著,目光一瞬不瞬地盯著她,炯然有神。
“你說的有道理,嚴父慈母,你會是個好媽媽,以後我會注意。”
簡青桐乾乾笑下,心理層麵上對英年當媽依然有著小小的不適應。
“嗯,你其實也是一個很好的爸爸,孩子們都很依賴你。”
商業互誇過後,簡青桐又得寸進尺地試探著溝通道:
“唐駿的心思有點過分敏感,可能跟他的經曆有關,所以我覺得對待他要更多一些耐心,讓他感受到足夠的善意。
好比說,借用他的蠟筆前,先跟他打過招呼,叫他充分感受到他是這個家裡平等且重要的一員。
他在外頭闖禍了的話,不要劈頭蓋臉先罵孩子,逼他先向彆人道歉,逼他讓著比他小的弟弟妹妹、來做客的客人或者沒有習過武的普通人等等。
我當然也希望他成為一個謙遜大度寬容禮讓的人,但首先他隻是一個受了委屈的孩子,咱們當家長的都不為他撐腰的話,還指望外人護著他嗎?
道理可以事後回家背著人的時候講嘛,這會兒孩子心情平複下來,可能更聽得進去道理。
你覺得呢?”
唐遠征覺得,她這就是慈母多敗兒。
算了,以後就分分工,她唱白臉他□□臉,權當她在家給他當了指導員,也不錯。
“行,都聽你的。”
簡青桐沒想到他今天這樣好說話,一高興嘴就禿嚕了:
“唐遠征你也沒那麼狗嘛。”
“狗?”
唐遠征挑眉,審視地盯住她。
簡青桐瞳孔地震!
“不是,你聽我說,我不是罵狗子,狗子那麼可愛。是那個一絲不苟的苟,對,是這個苟!”
簡青桐情急生智,逮住個樹枝就往上爬:
“就是你平時太一絲不苟不苟言笑了,顯得有點不近人情六親不認的,就有點怕怕的你懂得吧?
但我現在發現你沒那麼一絲不苟了,是誇你認真嚴謹的同時,還多了些人情味,特彆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