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內務從來都沒扣過分。”
唐遠征語氣淡淡, 說著天經地義般的話,右手在身側輕輕撚動,隨即又意識到什麼似的猛地撒開。
簡青桐白他一眼, 不敢硬跟他杠, 直覺這會兒的男人不好惹。
被子的事情猝不及防曝光,她猶豫著是否要趁機跟他坦白空間的秘密, 她怕總有一天紙包不住火,要為今天撒過的謊買單。
還有袖扣的事情得報備。
這會兒確實沒監控,有大把空子可鑽, 可那也得彆人信啊。
簡青桐麵臨艱難抉擇, 正想著要不要投個硬幣幫忙做決定, 就聽唐遠征緊追不舍地低聲問:
“彆轉移話題, 被子弄臟了回去我給洗,你老實交代是不是投機倒把去了?這種高檔麵料, 一般人可不好弄到手。”
簡青桐聽他這凶裡帶慫的語氣,莫名有點想笑, 自動翻譯成,你識相的話最好老實交代, 不然我就給你跪下了!
哪有質問人的時候, 先主動提幫人家洗被子乾活的?簡青桐差點被自己的腦補逗樂。
“一般人弄不到手, 我是二般人不行嗎?我自己變出來的。”
她半真半假地試探。
唐遠征壓根不信:
“你自己變的?你當自己是神筆馬良呢?你要真會變,給我變個宇宙飛船看看?嚴肅點, 彆跟我嬉皮笑臉的。”
簡青桐衝他做個鬼臉,大好的機會是他自己主動放棄的。
大概是黑暗給了她勇氣,也大概是唐遠征的克製給了她倚仗,恃寵而驕的簡青桐,甚至想擼眼前要炸毛的大金毛一把。
不對, 唐遠征可比金毛凶多了,更像是嗷嗚嗷嗚可凶可凶的大腦斧?噗。
“說實話你又不信,非逼著我編瞎話。那我說了啊,我有一個朋友,她送給我的。”
唐遠征聽出她話裡的戲謔,眼神微動,落在她瑩白的臉上。
他夜視能力也很優秀,這麼近的距離下,能模糊看清她臉上淺淺的笑意。
今晚的她,好像很不一樣。
“不想說就算了,不要隨便編瞎話,假的真不了。
”
他頓了頓,隻聽她拖長聲音慢吞吞哦一聲,聲音裡帶著剛睡醒的沙啞,憨憨的,嬌嬌的。
他皺眉,突然就訓不下去了。
這女人!她都多大了,還跟果果學,總愛跟人撒嬌。
唐遠征清清嗓子,聲音有點不自然:
“方明華的事情你彆管了,我來處理。我馬上就得走,你堂姐的喜酒我就不喝了。”
他又頓了頓,聽見她靠著床頭打個嗬欠,軟綿綿地又哦一聲,像是要睡著了。
唐遠征心裡生出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聲音壓得更低提醒:
“明天就是五四了。”
簡青桐唔一聲,抹掉眼角溢出的生理性淚水,拉起被子蹭蹭,半睡半醒地等他的下文。
五四青年節她知道啊,也是簡青柳辦喜酒的正日子,還有什麼特殊的?
想起來了,□□!
簡青桐猛地坐起,才驚惶地喊一聲唐遠征,突然想起來那是明年的事,現在周大大還健在呢。
唐遠征嗯一聲,朝她挪近一步,順勢坐在床邊,眼中暗含期待。
簡青桐被他突然迫近,清醒過來的腦子瞬間想起被她再次忽視掉的事情。
五月四號是唐遠征的生日!
之前鄭旌提過一嘴,她特意留意過,小唐駿偷偷給爸爸準備的生日賀卡上寫了日期。
簡青桐快速眨眨眼,不確定地看看近在咫尺的唐遠征,他不會是想要生日禮物吧?
“那個,你生日過陰曆還是陽曆的啊?”
她期期艾艾拋出個問題,屏息觀察他的反應。
唐遠征嘴角微微翹起,語氣平常:
“都可以。”
簡青桐努力想看清他的表情,卻發現連他潔白的牙齒都沒瞥見一點。這人說話都不張嘴的嗎?還是他坐的位置背光?
簡青桐眨巴眨巴眼,不想為難自己。現在可沒有視力矯正手術,她得好好保護視力才行。
甭管他要說的是不是這事兒,話都說到這兒了,她就勉為其難地把禮物送給他吧。
簡青桐突然生出點惡趣味,神秘兮兮地小聲說:
“你先閉上眼。”
唐遠征不動,眼睛眨也不眨地看她。
簡青桐直覺他沒照做,乾脆上手去捂:
“你先閉上眼嘛。”
臉上突然覆上一隻小手,摸索著往上移。
唐遠征喉結上下滾動,耳根有些發熱,人卻一動不動,甚至還想往前湊湊,方便她摸。
簡青桐跪坐起身,一手扶在他肩頭,右手越過他高挺的鼻梁,蓋到他眼睛上,掌心被他扇動的睫毛刷得有些癢。
哼哼,就知道這家夥不肯聽話。
她靠近他耳邊,故弄玄虛地說:
“手伸出來,我要開始變魔術了,比神筆馬良還神奇。”
唐遠征端坐不動,離她更近的左手悄悄放到身側。
這次簡青桐沒有再軟軟地衝他說“手伸出來嘛”,而是直接摸索著去拉他的手。
黑暗弱化了視力,其他感官顯得更加靈敏。
唐遠征清晰地聞見她身上好聞的香氣,那是一種很自然清爽的味道,像夜裡的風像天上的星,像她自己。
這氣息讓他放鬆,但肩臂傳來的觸碰卻讓他下意識繃緊身體。
那隻作亂的小手在肩頭附近確定地按了按,飛快地下挪,順著胳膊找到他的手,拉在她軟軟的手掌心裡。
唐遠征整條胳膊瞬間麻了一下,隨即全部觸感都聚集在被她輕輕拉住的左手,手上像是起了火。
“不許睜開眼偷看。”
她小聲警告,凶巴巴的,像是護食的奶貓。
唐遠征喉結滾動,輕嗯一聲,聽見黑暗裡她極輕地笑了一聲。
簡青桐裝模作樣回身翻找了下,從空間裡拿出兩雙襪子兩條裡褲放到他手上,飛快收回手,氣聲說:
“我自己做的,湊合穿,不許嫌棄。”
覺得這禮物實在拿不出手,又補充一句:
“還給你織了件毛衣,時間有點趕,還差一隻袖子沒織完,回去再給你。”
她實在不想給他補襪子裡褲,確切地說,她就受不了穿有補丁的貼身衣物,不嫌硌得慌嗎?
說是手縫的也不算撒謊,她空間裡衣物
全是女式的,沒有適合他的尺碼。
這還是她拆了幾件存貨給他拚接出來的成品,就算有線頭,也都特意處理到外頭了,比他打補丁的破舊衣物強。
他要是敢嫌棄的話,絕對沒下次了!
唐遠征看著她黑夜裡也閃爍微光的貓眼,握緊手裡輕軟的布料,語氣平平地道謝。
簡青桐皺皺鼻子。
這反應雖然不如預期熱烈,但也還算差強人意。
她也想象不出清冷霸道的唐遠征感激涕零熱情道謝的模樣。
“我很快回去。”
他握著生日禮物,又補充一句,已經開始想象毛衣的樣子。
“最多還有一星期。”
他破例給出一個確切的日期,摩挲了下手裡浸滿她心意的禮物,鄭重裝進上衣口袋裡,等下抽空就先看看。
簡青桐又哦一聲,敏銳地聞見他身上極淡的血腥氣,不知道是他受的傷,還是沾到彆人的血。
不過看他這生龍活虎的樣子,應該沒事的吧?
簡青桐抿抿唇,從空間裡找出一盒珍藏的外傷藥,又肉痛不已地拿出一盒消炎藥,叫醜石頭幫忙碾成粉末,拿白紙包起來。
這可是末世裡最搶手的緊俏貨,比黃金食物還貴,她留著給自己救命的。
簡青桐摸索著把兩小包藥塞給他,氣聲說明哪個是治外傷的,哪個是消炎的。
怕他浪費她的救命藥,她又扳著他的肩頭,湊過去緊盯著他的兩隻眼睛,鄭重提醒:
“這藥十分難得,留給你救命用的,千萬千萬不能浪費,用一點少一點知道嗎?
但你也千萬彆舍不得,該用的時候就用,命沒了什麼就都沒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唐遠征被她靠得這樣近,難免生出些心猿意馬,隻要他伸手在她腰後輕輕一推,她就整個人貼他身上了。
但再多曖昧旖旎的氛圍,也被她鄭重其事的交代給衝得七零八落。
他接過紙包捏在手裡,沉吟著問她:
“這藥哪來的?”
能救命的藥?她彆是被人騙了,不會是從野郎中
假神婆那裡弄來的假藥香灰什麼的吧?
簡青桐聽出來他話裡的不信任,心裡一惱,就要去抓紙包:
“不要就還給我,我還舍不得給你呢。”
唐遠征手臂往後一揚,輕易躲開她的手,他哪裡說過不要了。
簡青桐跪坐起身,這一撲重心不穩,呀一聲撞上男人下巴,眼淚唰得一下狂飆出來。
這男人是石頭做的嗎,骨頭這麼硬!
唐遠征反應迅速地攬住她,渾身僵硬,耳根發熱。
她又來了。
唐遠征耳膜裡似乎有鼓在敲,是他自己過快的心跳聲。
他迅速調整狀態,手卻沒從她身後移開。
還是這麼瘦,腰細得隻有他一隻巴掌寬,衣裳裡頭空蕩蕩的。
他不在家,她就沒好好吃飯?夜裡是不是也沒睡好?
心裡又惱又酸的唐遠征,突然就詩情畫意了一把,想起那句“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的詩來。
“沒不要,我要的。”
他嗓音放得更低,不自覺拿出比哄小閨女更多的耐心哄她。
算你識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