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翠枝服了軟, 躲在廂房裡一下午沒出來,像是生怕她兒媳婦那個彪悍的娘家小嬸, 又要逼著來給她紮針。
聽那意思,她兒媳婦是給豬紮針治過病的,哪能給人看病?她咋不知道兒媳婦還是個鄉下獸醫?真夠埋汰的!
隻要一想兒媳婦在鄉下見天騸豬看畜生牙口糞便的,她就惡心得沒胃口,晚飯都吃不下。
不吃就不吃吧,剛好對應上之前說的中暑難受的借口,圓了她的謊, 省得又叫兒媳婦抓到把柄擠兌她。
王翠枝躲屋裡偷偷吃包袱裡帶來的桃酥雞蛋糕,吃完扒拉著存折, 琢磨著得趕緊買房子搬出去住。
她算是看明白了,她擱兒媳婦這撈不著好。
在方家這些年,她除了把兒子每月寄回去的生活費攢起來, 自己還偷摸攢了不少私房錢。
這回離婚出來,更是把方建亭那老東西的存折順手給牽了羊。
老東西一直防著她,棺材本兒握得死緊,不告訴她地方。
那能瞞過她?她這麼勤快乾淨一個人,家裡哪塊兒地方她沒打掃過?多個耗子洞她都能知道,何況找區區一存折!
王翠枝舉著存折, 對著西廂房裡半下晌不使勁的日頭,眯起眼費勁數著存折上的錢, 數幾遍還是兩千多塊,不再清澈的眼底布滿得意的笑。
有了這一筆錢,她想過成啥樣不行?愛吃啥吃啥,愛穿啥穿啥,誰的氣都不用受!
唯一怕的就是方家人空出手來, 回頭找她的麻煩。
方家人都貪,賣了方明華不就為了圖張中華的好處?那丟了這麼一大筆錢能甘心?
雖說走前她兒子把方張兩家的渾水攪亂,連方中華背後的靠山都給弄倒台了,方家也來人借著方明華的引子,調查方家人對張中華行賄受賄的事情,亂糟糟的丟點東西也能往他們身上推,這也是她原本的打算。
但俗話說得好,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爛船還有三斤釘。方中華他舅他姥爺乾了這麼些年,手裡頭都有實權的,背地裡貪汙賺油水的事情肯定多了去了,樹
大根深的,一時半會兒也彆想查清楚。
麵上這倆人就是個線頭,後頭不定連著多少人呢。那些人為了自保,說不得就要推出個替罪羊出來,方家多合適!
王翠枝倒不是擔心前頭夫家會受到牽連,她巴不得呢,以後斷得更乾淨,也沒人找她查這筆錢。
她怕的是打蛇不死反被咬,那些人互相一對口供說清楚這存折的事,那她不就漏了麼。
那貪心手黑的方家人能放過她?就算進去坐上幾年大獄,等放出來還是會找上她討債。
為著這個,王翠枝想都沒想,火燒屁股地跟著兒子回部隊,這裡安全!
兒子在部隊上混得不差,手底下還管著大好幾百人,那還不是想滅誰就滅誰?
王翠枝存著來兒子這邊躲風聲的心,但也沒想擱兒子家長住。
她大半輩子當家做主慣了的,哪願意寄人籬下服彆人的管?
再說她又不老,再走一步成個家它不香嗎?
兒子長了副鐵石心腸,成天繃著個臉不會說句好聽的,還常年出任務不著家,一年到頭見不上幾麵,壓根指望不上。
還是得自己找個後老伴兒,跟她一起白頭偕老得強。最好那頭家裡多幾個兒子,到時候一起養她的老。
養兒防老擱她親兒子這裡,是指望不上了!
王翠枝數完存折的錢,琢磨著得去把從方建亭那順來的那張存折裡的錢取出來,原本那張趕緊燒了省心。
這事兒得快,還得避著人。一直擱部隊這頭住著人多眼雜的,出入都得登記盤問,反而不方便。
還是得趕緊出去住。
可她一孤身老太太,放著親兒子家不住,非要一個人搬去外頭,更打眼。
最合適的辦法就是趕緊再找個後老伴兒,直接搬去新家住,出入自由的,這不就順理成章了?
老謀深算的王翠枝拿手絹包好兩張存折,在屋裡來回轉圈踅摸,最後還是爬到床底,透過床板之間的窄縫,拿針線把裹存折的手絹包綁到床板上。
藏好身上最重要的財產,確定手絹包風吹不
著鼠咬不到,王翠枝倒了杯子裡的水擦乾淨手,又坐到床邊,扒拉著手指頭挨個尋思起下午掃聽到的對象。
那個姓張的跛了條腿,走路一瘸一拐的不好看,雖然管人事的小郭介紹說這老張有本事,會修機器,等在廠子裡乾起來少說也是個股長,工資不會低;
但是吧,這傷了腿的總歸不稱心,倆人走一塊多惹人笑話?以後老了就是個半癱瘓,她可不想繼續伺候了。
姓毛的那個倒是還行,就斷了兩根手指頭,能走能乾的,啥也不耽誤。就是吧,人看著挺擰巴的,跟他說話愛答不理的,彆是塊捂不熱的石頭,那她要來乾啥?
那個小趙倒是不錯,比她還小上幾歲,手腳也囫圇齊全的,人品上也沒啥大的毛病,對她也熱情,就是窮。
上頭有個病歪歪的老娘,兄弟也都不咋康健,要麼病著要麼死了,底下還有前頭老婆留下的一對兒子,瞧著也病怏怏的。
這一大家子藥罐子,一年到頭不知道得賠進多少藥錢去,金山銀山怕都不夠揮霍的。
她倒是想跟這個嘴甜會說話,還年輕體壯的小趙搭夥過日子,肯定能到頭,還能把她這個女人給滋潤得開花,想一想就美。
就一條,怕她身上這點錢不夠花。
罷了罷了,人雖然重要,養老本更要緊。再找找吧,可惜了小趙這麼強的身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