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並未如同簡青桐事先所擔心的那般鬨騰,或者說,她擔心的鬨洞房環節完全沒發生,重點錯了。
簡青桐麵無表情地想,大概古往今來沒有哪個新娘子,會在洞房花燭夜,處理婆婆的桃色緋聞吧?
也幸好晚上來吃飯的人不多,否則隻會更丟臉。
但最頭疼的肯定不是她。
簡青桐瞥一眼麵沉似水的唐遠征,半點不見白天裡應付一幫兄弟打趣的喜氣模樣,那臉板的,活像是誰欠他幾萬塊錢似的。
簡青桐都禁不住有些憐惜他了。
“唐駿,不許偷著喝酒,你還小呢。走,我帶你去洗澡,你該到點睡覺了。”
簡青桐逮著忙裡偷閒偷偷嘗酒的小家夥,拉著往外走。
“媽我沒喝。我看爸爸他們喝酒很想香,覺得好奇,我就想嘗嘗味道。”
唐駿被抓包,一臉羞愧,小聲辯解。
“好奇心害死貓聽過嗎?你看狗吃便便香不香,要不要也嘗嘗看?”
簡青桐不為所動,一個問題把小家夥問倒。
唐駿一臉怕怕,捂住嘴巴一個勁兒搖頭,那還是不必了吧?
簡青桐帶著孩子避出去,陳東幾個見勢不妙,哪裡還敢鬨騰,七嘴八舌尋個理由,一哄而散,走時還好心捎帶上了想看戲又尷尬的鄭旌。
“坐下說吧。”
屋裡瞬間隻剩下唐遠征母子二人和那個男人。
唐遠征隨手倒一杯白酒仰脖灌下,火辣辣的液體劃過喉嚨,暫時壓住火氣,示意倆人坐下。
王翠枝見沒了外人,麵上做出來的委屈含淚表情一收,大喇喇坐下,撿起一副碗筷,夾起一塊紅燒肉大口嚼起來。
晌午那頓光喝酒了,菜沒吃幾口,扛到這會兒快十個鐘頭,餓死她了。
邊吃還不忘記招呼她後老伴兒:
“坐,邊吃邊說,我兒媳婦雇的人燒菜的手藝還是不錯的,不吃浪費。”
那老頭兒覷著索命閻王似的唐遠征,挪動凳子緊挨著她,欠著屁股虛虛坐下,試探著去拿筷子。
唐遠征差點給氣笑了。
這叫啥,夫唱婦隨?
他看是皇帝不急太監急!
老頭兒看他笑,也跟著露出憨笑,大著膽子自我介紹:
“遠征啊,我是你後爸,我叫郭傳庚,今年53,屬雞,晉西人……”
王翠枝塞給他一筷子肉,搶過話頭,言簡意賅闡明重點:
“我相中他了,明天就跟他打結婚證去。他家裡沒啥負擔,兒女都成家了,我過去就是我倆一起過,他家有房有地有車有礦,你不用操心我們。”
唐遠征咬牙運了運氣,還是想不起來這號人打哪冒出來的。
不過看他媽這滿意的模樣,該是有些家底的,不然她也不能就這麼同意跟人家回去過日子,她就不是那吃虧的人。
“你想好了就行。哪天走,我幫你們買車票。”
唐遠征看看糟心的親媽後爸,問都懶得問了。
反正她也不是頭回嫁人,不用擔心。
王翠枝見他留都不留自己一句,深覺沒麵子地瞪他一眼,賭氣說:
“我明兒打完結婚證就走,省得在這住著討人嫌,被人趕出去多沒臉,不如我自己識趣點主動滾呢?”
唐遠征壓根不接她的招,點點頭起身:
“那行,晚上我叫人上火車站排隊買票去,不耽誤你們的事。走這麼急,你倆東西還沒收拾吧?抓緊點,飯帶回去抽時間吃,我找兜子給你們帶回去。”
這是叫他們吃不了兜著走?
王翠枝晃了下神,被兒子不給麵子地明著轟趕,頓時火了,筷子一扔就要開鬨。
結果唐遠征理都沒理,大踏步撇下他們出去了。
王翠枝這才察覺出兒子火氣有多大。
她是個識時務能屈能伸的性子,也就是俗稱的欺軟怕硬窩裡橫,沒人慣著她也就沒了發揮的餘地。
正尷尬著,郭傳庚在旁好聲好氣勸她:
“算了,孩子結婚這麼大的事兒,叫咱倆給攪和了,他生氣是應該的,走吧走吧,回頭再說。”
王翠枝給點陽光就燦爛,蹬著鼻子就上臉,在他麵前又抖起來,沒好氣地哼一聲:
“老娘生他養他一場,他連命都是老娘給的,還敢甩臉子給我瞧?反了他了!”
郭傳庚好脾氣地附和,扶老佛爺似的攙她起身:
“孩子嘛,都要臉麵的,咱們當長輩的多愛護一點是應該的,咱不跟孩子置氣啊。”
王翠枝哪裡受過這樣殷勤的伺候,心裡受用得不行,臉上卻傲嬌得過分,拿手絹印印嘴角,拿腔捏調地說:
“行吧,看在你的麵子上,我不跟那小崽子一般見識,兒大不由娘啊。”
“你還有我哪。”
“那你得一直對我這樣好才行。”
“那肯定,你是我媳婦,我不對你好對誰好……”
唐遠征隱在燈光照不到的角落,看著老兩口親親熱熱攬肩摟腰地離開,神色莫名。
簡青桐趴廚房門後頭偷偷聽了一耳朵,被肉麻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這黃昏戀好生厲害,果然跟老房子著火一般勢不可擋,她作為年輕人自愧弗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