皚皚的雪地裡,狼末看著那抹小身影,在他的眼皮底下,漸行漸遠,直至再也看不到。
今天獵回來的野羊,小雌性沒有收,他提出互換,也沒能讓她收下……
狼末低垂著眼瞼,因站在雪中太久,長睫上落了一層薄薄的雪花,遮擋住了他眼前的視線。
他捏了捏僵硬的手指,眼神迷茫,有些不知所措……
…
族長聽了喻驚淺的一番解釋後,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好,我知道了,到時候我會讓族人都回到山洞裡冬眠。”
相比危險的木房子,山洞看起來更加安全些。
至少發生坍塌的概率,比木房子要小很多。
如果獸人們不冬眠的話,定時出來清理屋頂上的雪,房子百分之八十的概率不會坍塌。
但……
喻驚淺心裡想著,卻沒有擅自提出來。
畢竟獸人不冬眠,容易出事的幾率更大,冬眠可以規避很多致命的風險,譬如冷死、餓死、出去打獵等意外等多重死亡因素。
森林沒有她想的那麼簡單,潛在的危險,太多了……
獸人們聽說不能在木房子冬眠後,大多都露出了失望的神情。
畢竟在這之前,他們都做好了準備,就在木房子裡度過雪季。
木房子的承重麵積更大,不清理積雪,發生坍塌的概率就是很大,危及生命危險的事情,就算再不情願,獸人們也隻能乖乖回到之前的洞穴中。
好在洞穴都還保留著在,隻是挪個地方的功夫,也不嫌麻煩。
就是可惜了剛建好,還沒住多久的木房子了。等大暴雪來臨,沒人清掃的積雪的木房子,必然會坍塌……
一番奔走相告下來,隻有一戶獸人家庭,選擇繼續在木房子裡冬眠。
因為那戶人家的雌性懷了幼崽,已經將近一個月了,這個時候冬眠,幼崽得不到充足的食物營養,會胎死腹中。
狼的懷孕周期隻有兩到三個月,所以懷孕的雌性,最少還要一個月才能誕下幼崽。
族長麵色凝重,看向已經決定要在小木屋度過雪季的一家獸人,壓抑不住怒氣,嗬斥了句,
“你們不知道馬上就是雪季了嗎?為什麼要這個時候讓自己的雌性壞崽?!知不知道,要是照顧不當,雌性會因此而死!”
懷孕的雌性叫鈴木,喻驚淺記得她,是個性子有些遲鈍,話也很少的雌性獸人。
她有三個雄性伴侶,追風、赤狼和赤木。
此時,四人站在族長的麵前,聽著族長斥罪的話,低著頭,半句話不敢說。
畢竟如果清楚的獸人都知道,這個時候讓自己的雌性懷崽,就是想讓她死。
第一雪季獵物很少,食物的來源太稀缺了,雌性很容易吃不飽,幼崽也發育不起來,容易胎死腹中;第二雪季太寒冷了,就算幼崽順利生了下來,也會因為保暖不到,而活生生凍死。
各種因素加起來,聰明的雄性,都不會在這個時候,選擇讓自己的雌性懷崽,雌性也亦然。
所以,在獸人們得知鈴木懷了幼崽後,紛紛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以及臉上不自覺流露出憐憫之色來。
太危險了。
這是所有獸人的第一念頭。
“族長…對不起……”追風第一個站出來道歉。
他懷裡抱著自己的雌性,神色表情掩飾不住的愧疚。
懷上幼崽,隻是個意外,他們也沒想到會……
但事情已經發生了,現在就算再不想,也要直視麵對。
族長想一巴掌拍死追風這毛小子,氣結道:“你跟我說對不起乾什麼?!你應該對你的雌性說!真是沒責任的家夥!”
族長狼裡唾棄了聲,看著三個雄性的眼神,恨不得將他們的皮扒了。
族裡的雌性就隻剩下那麼十一個,要是出事了一個,他們部落又不知道要折損多少新的幼崽,這是對部落非常致命的打擊……
雖說雌性沒有他們想的那麼脆弱,但是懷著幼崽的雌性,真的經不起雪季的折騰。
族長掃了一圈在場的所有獸人,最終目光停留在一眾單身的雄性獸人身上,思索了片刻,突然出聲說道,
“鈴木懷著幼崽,她身邊隻有三個雄性,為了保證她雪季能平安將幼崽生下來,我會再為她挑選兩個雄性。”
族長的話,在獸人群中,像冷水遇到了熱油,嘩地一聲,炸了開來。
雄性和雌性擇選伴侶,部落的族長和祭司,往往不會去乾預,一旦乾預了,雌性和雄性都沒有選擇。
所以,族長很快在人群中,挑中了兩個體型健壯,身材高大的兩個雄性。
“狼峰!還有……狼末!”
狼末是部落裡最強大的雄性,每次出去打獵,都是他帶回來的獵物最多。
狼峰是一個剛成年沒多久的雄性,還沒來得及求偶,就被族長點名,要去照顧另外一個雌性。
縮在一處屋簷後麵,看著獸人的喻驚淺,聽到狼末的名字,眨了眨眼,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獸人群騷亂的一瞬,眾人的目光,齊齊朝著姍姍走來的狼末看去。
狼末精壯有力的手臂,拖著一頭死絕了的野羊,他身後的雪地,留下了一長竄的血跡。
遠遠看著,十分駭人。
狼末雖來得遲了,但是族長的話,他卻一字不差地聽了去。
“我不願意!”
狼末沉著臉,當著眾多族人的麵,直截了當地拒絕了族長的提議。
族長要強硬給他塞一個雌性,如果是之前,他可能會默不作聲答應了,但是他現在有正在追求的雌性。
如果他答應了,是對雌性的不忠,也是對自己的不負責……
族長狼裡緊皺著眉頭,嗬斥道:“這是族長的命令,你不願意也不行!”
“我不會同意的。”狼末眼神陰鷙且堅定,就這麼直視著族長。
兩邊僵持之下,族長狼裡扭頭看向族人,獸人們都在等著他說話。
如果他現在妥協了狼末的話,那他作為族長的威望,恐怕要在獸人們的心裡大打折扣。
狼末這是在挑釁他的威望……
不論是為了狼族的幼崽,還是為了自己狼圖族長的威望,他今天都必須讓狼末影下來。
“我是族長,你不同意,也得同意!”
族長厲聲道。
兩個獸人的對峙,誰也沒有要退縮的意思。
狼末放下了手裡拖拽著的獵物,身形屹立在風雪中,矯健的身姿,隱隱能窺見他鋒芒外露。
寒風呼嘯而過時,喻驚淺清晰聽見,狼末向族長狼裡,發起了族長之位的爭奪。
獸人群中,一片嘩然聲,眾人紛紛看向狼末,滿臉的不可置信。
狼末要向族長發起挑戰?
要是族長輸了,那狼末以後就是他們部落的新族長……
狼裡愣愣地看著狼末。
狼末絲毫沒有退縮,眼睛直視著他,兩人劍拔弩張,氣氛十分焦灼。
“阿嚏……!”
喻驚淺冷得直打哆嗦,又往屋簷後麵縮了縮,風雪簌簌,地上又堆積了不少的雪。
她要說的話已經說完了,原本就可以直接離開的,但是因為部落出現了一些問題,她就好奇地多看了兩眼。
尤其是在聽見狼末要向族長發起挑戰,眾多獸人駭然的神色,讓她不由得停住了想要轉身離開的步子。
在老祭司再一次的確認追問下,狼末仍舊沒有要改口的意思……
喻驚淺最後也沒能堅持住,太冷了。
聽著喧鬨的人群,她搓了搓凍僵了的雙手,朝著自己小木屋的方向而去,將吵鬨拋在了身後。
她悄無聲息地離開,誰也沒有發覺。
還沒走回到小木屋,遠遠就看見了又出現在自己門口前的,兩個黑熊獸人,以及堆放在雪地上的新鮮獵物。
“哢嚓—哢嚓……”
腳踩在雪地裡,發出的瑣碎聲,清晰入耳。
喻驚淺覺得腳底都被凍僵得,已經沒了知覺。
“小祭司回來了……!”
“小祭司……”
她隱約聽見“小祭司”等幾個醒目的字眼,凍得發紅的眼睛和鼻子,稍稍抬了起來,張嘴便呼出了一口冷氣。
“你們…又跑過來了?”
她低低的聲音,傳入兩個黑熊獸人的耳中。
兩人對視了一眼,神色有些緊張無措,指了指地上的木罐子和新鮮獵回來的野豬,小聲說道:“小祭司…,這是我們黑熊獸人送給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