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蹲到張炳仁麵前咯咯地笑著說道:
“神經病又發了?”
張炳仁半睜雙眼把頭扭到看不見我臉的地方。
“你怎麼了?找我乾什麼?”我問。
“迦卡,你終於來了,快帶我走。”
“嗬嗬,好。”
我將張炳仁扶起來,把他的手臂搭到我的肩上。
“各位對不起啊,要賠錢的話直接從這家夥賬上扣就行了。”
醫生和護士探頭探腦地觀察著我和張炳仁。
…
地球領空內禁止私自飛行,所以我開了一輛浮車。
從上海到武漢隻需要五十分鐘。
和張炳仁講了近幾天的事,他的表現就好像在說早有有預料。
“關於十字軍團,我之前偶然了解到,他們暫時很難對地球構成威脅,唯一能利用的隻有地球上的生命體,很榮幸,我被列為刺殺對象,即便我沒死,通緝我依然視作目的達成,我也能趁機躲起來,很合理。”
張炳仁說話有氣無力,體力都在剛剛被折騰完了。
“還有這種事嗎?你怎麼了解到的?”
“他們試圖攻擊我的意識,不過沒能成功,精神失常的大腦似乎有天然的抵禦屏障,一些記憶湧入我的大腦,雖然很少,但是足夠確定他們的存在了。”
“原來如此,怪不得487號天空城爆炸事件這麼大的破綻你都沒發現,我都要懷疑你是不是一個高級知識分子了,所以十字軍團最原本的目的是刺殺你而不是嫁禍。”
“是這樣沒錯,不過我很好奇,我怎麼突然這麼牛逼了,鐵牆跟硬紙板一樣。”
“進化。”
“……”
張院士,楊隆與熊統帥也有類似的經曆,張院士看上去是自殺,楊隆則是在取寄件的途中險些被蟲洞爆炸的衝擊波殺死,熊統帥的意識被寄宿,以處決赤蠍座人為契機試圖將我與熊統帥一同消滅。
“是在為某項行動做準備嗎?”我自語道。
不能放過細節,所有事情都值得我審視一番。
赤蠍座現在發生的事也許能給我答案,相比之下,地球可能算是相當幸運了。
…
“還沒看到H-28K人的屍體啊,媽的。”
張炳仁雙臂環抱,將腿翹到客廳的桌子上。
“幸虧你沒看見,不然你可能被轟得渣都不剩。”如果可以,我真想把傷疤展示給他看。
“你們倆想喝什麼飲料?”楊隆問道。
“有什麼飲料都拿上來看看。”
“嗯…隻有白開水。”
“……”
在楊隆彎腰倒水的時候我發現他頭頂摻雜了不少白發,看來張院士的去世對他有不小打擊。
張炳仁與楊隆見過幾麵,不過彼此都不熟絡,楊隆與張院士師出同門,從小就一起長大,張炳仁是張院士的大學同學,他們三人的研究方向都差不多。
“阿隆,彆勉強自己,要按時吃藥。”我接過楊隆倒給我的水。
“沒關係,我很好。”楊隆做作出一個笑容。
“你又逞強。”
“做科學家的哪有不受苦的說法,我現在真該慶幸自己還活著。”楊隆回應道。
張炳仁站起來參觀起楊隆的家,一點都不顯得生疏。
“好吧,你自己的身體,怎麼糟踐自己說了算,對了,那天蟲洞爆炸你有發現什麼細節嗎?”
“沒太注意,我是背對爆心的,不過的確很驚險,爆炸波差一丁點就會把我卷進去。”
“你自己有什麼看法嗎?
“看法?我——快躲開!”
楊隆毫無預兆地拿起桌上的水果刀高舉著試圖刺我,我雙臂交叉抵擋卻遲遲沒感受到疼痛,楊隆將目標轉向張炳仁,此時的張炳仁正背對楊隆觀看藏品。
來不及了。
“——!!!”
刀刺在張炳仁的心臟處,熾熱鮮紅的血液井噴而出,連續的刺砍讓張炳仁一點反應的機會都沒有,當我終於確定發生什麼事的時候,張炳仁已經瞳孔擴散了。
楊隆眼中泛起淚花,嘴裡大喊住手。
他的神經衰弱讓他能在大腦主導權被奪去的同時保持一半的意識清醒,撕心裂肺的住手是他最後的遺言。
楊隆捅穿了自己的喉嚨,鮮血濺滿我全身,隻差十厘米我就能抓住他拿刀的手。
可惜,晚了。
在某個瞬間,我似乎領悟了“生命”這個詞彙的概念。
很奇怪的是,張院士的死並沒有讓我感到多麼悲傷,這麼多天,我沒有受張院士去世的任何影響,原來是指令,張院士臨終前說的:“忘了我吧。”所以我正在慢慢淡忘他的存在。
眼前的血泊衝擊我的視覺神經,讓我稍稍找回了一些“人性”。
“阿隆...張炳仁!”
全身都變得無力,伴隨著痙攣,我跪到地上。
此時此刻,我想逃出機械的牢籠,平靜,淡然地走進亡靈之宮。
短暫的發呆引爆了淚腺,我嚎啕大哭。
也許哭出來,我才更像一個人。
從此以後,我不會再被指令支配,我會銘記張院士,銘記阿隆與張炳仁。
就算這樣,我還是永遠不配得到寬恕的罪人。
同樣的把戲在我麵前上演第三次,意識寄宿,仍然是那個人;我信誓旦旦地向熊光宇與葉諾銘保證過放走他沒有問題,現實卻給予我迎頭痛擊。
“十字軍團,我發誓要親手碾碎你們。”
…
我終於發現,我原來是沒有家的,暴雨如注,電閃雷鳴,我盯著遙遠的天際,腦中隻剩一片空寂,轟隆隆……
刺眼閃光過後是震耳欲聾的雷聲。
“小哥,等不到車我送你回家吧,挺冷的。”
“謝謝你,不用了,我隻是單純喜歡看閃電。”
“哦,那好,再見。”
我見證了人的熱情與善良。
天晴了,我還愣著,大雨洗淨了都市的煙塵。我漸漸從悲痛與懺悔中清醒過來。
“娜塔萊嗎?”
“是我。”
“你還在地球嗎?”
“嗯,怎麼了?”
“帶我去赤蠍座”
”......你,沒開玩笑嗎?”
“我確定,是認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