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嬌一句冷冷淡淡的反問讓喬氏怔住，震驚又陌生的望著她。
岑嬌視線不移，任由喬氏凝望。
少女的身形纖細嬌弱，可她的那雙眼卻有著仿若經曆了世事浮華方有的冷沉。
喬氏被這雙眼望的失神，心口莫名一疼。
岑嬌的眼神靜的沒有漣漪，好像早已參透了生死，她今年不過才十四歲，卻好像比她這個母親經曆了更多的悲歡。
“陛下是人不是神，為何他的決定便一定是對的？
為何他一道聖旨便可將兩個沒有感情的人綁在一起？
既然是不對的，那為何不能拒絕？”
岑嬌目光堅定，語氣中有著不容人質疑的華貴。
似乎在她眼中，就連皇權也不過爾爾。
喬氏怔了半晌方才收回思緒，捏著雙拳，努力壓製顫抖的聲音，“你……真是放肆！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哪怕是錯的，但那是皇命，如何能違！”
譽郎一生忠君，便是死也是馬革裹屍，為國捐軀，他們怎麼會教出這般忤逆的女兒。
“若父親在時，陛下讓父親另娶他人，母親也不會有任何異議嗎？”
人非草木，更不是沒有感情的傀儡，誰會甘心被人掌控一生。
便如父親那般忠勇之人，或許他可以為了天子死，卻也不會皇權而放棄自己的信念。
“你……你……”喬氏被岑嬌氣得一時說不出話來，她怎不知嬌嬌竟這般伶牙俐齒，巧舌如簧。
岑嬌抬眸望著自己的母親，這個在上一世幾乎占據她所有情緒與生活的女人，將她前一世未能出口的話在今日一一道了出來。
“母親，我不是父親，我可以忠君，但這不代表我會毫無原則的服從。
我心儀容陌，他亦如此，此生不改。”岑嬌語氣平靜，可偏生如此說出的話才更讓人覺得震撼。
她略頓了片刻，又道：“或許在母親看來這不過是小兒女一時腦熱……”
喬氏抿唇，她的確這般作想。
岑嬌將她的神情儘收眼底，心中了然。
人永遠不可能真正站在彆人的角度看待問題，隻會相信自己的情非得已，而不會相信他人非此不可。
“我與容陌彼此傾心，已決定執手相伴一生。
若這條路遍布荊棘，那便斬棘而行，絕不退縮。”
岑嬌眼中的鄭重與堅決讓喬氏心口驚顫不已，甚至泛起了一絲懼意，她顫抖著嘴唇，冷聲問道：“若是陛下不準呢？”
她的眸中有著幾欲噴薄而出的怒火，但同時也隱藏著不願為人探查的懼怕和一絲絲祈求。
祈求岑嬌不要說出那個她不想聽到的答案。
岑嬌凝眸望她，她似乎看出這個女人倔強外表下的的柔弱，輕輕垂眸，避開了視線，這讓喬氏看到了一絲期望。
“母親，女兒不孝。”少女輕細的聲音那般柔弱，卻仿若一隻大力的手將喬氏推入了深淵。
“無論是什麼要阻礙我們，我們都不會退縮。佛擋殺佛，神擋誅神。”
岑嬌的聲音依舊平靜的沒有起伏，可她這句話卻無異於在所有人心中掀起了波瀾。
這等言論，與叛臣賊子合異？
喬氏身子一軟，向後跌去，被郝氏手疾眼快的攙扶住，“大嫂，我先送你回院子休息吧，有什麼事咱們以後再說。”
現在這母女兩人都正在氣頭上，多說無益。
喬氏隻覺胸腔中的血液汩汩的往上翻湧，她頭暈目眩，莫說與岑嬌爭辯，就連站著的力氣都沒有了。
喬氏被郝氏攙扶離開，程慕收起了驚歎的表情，看得心滿意足。
忽的察覺一道淩厲的視線掃過，程慕迎望過去，心中哀歎一聲。
果然，他又被嫌棄了。
程慕忙拱手上前，識趣的與岑老夫人請辭看，並一再保證，今日他什麼都沒有聽到，更不會說與他人。
至於陌大哥嘛……那就自然算不得他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