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一說,婦人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作為一個女人,愛美是天性,誰喜歡蓬頭垢麵跟個叫花子似的呢,更彆說身上還有濃重的酸臭味。
婦人在王奇的指引下朝著右邊走去,王奇在身上摸了摸,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喊道:“等一等。”
婦人回過頭來,“軍爺還有事?”
王奇從懷中掏出一個巴掌大的小包裹,遞給孩子道:“喏,給你的,很久沒吃過糖了吧,拿著。”
安南產甘蔗,蔗糖的原料倒是不缺,但是不管在什麼時候,糖都是戰略物資,跟鹽一樣是國家掌控,並且價格不低,但是高衡作為軍人,當然知道糖在戰爭中的重要性。特彆是士兵們,要知道,糖可以短時間內提供大量的熱量,便若二戰時候很多發達國家的軍隊都給士兵配發了糖果和巧克力,這是戰鬥力的保證,作戰的時候,一塊巧克力可以讓士兵短時間內補充體力。
現在他們是沒這個條件,高衡隻能讓軍官的身上裝一些糖塊,必要的時候分發給全隊的兄弟食用。等以後,他們有條件了,所有的士兵都要配發高熱量的糖果。
小孩子的天性就是如此,聽到糖,眼睛立刻放出光來。原先,這小男孩怯生生的,一直不說話,但是王奇伸出手的那一刻,他終於開口了,“娘,是糖。”
糖這種東西彆說是在安南,就是在中原,一般的小孩子不到逢年過節也是不可能吃到的,更不要說在集中營裡被折磨了這麼久的孩子們了,他們早就已經完全忘記了糖的味道。
雖然遭受了這麼長時間的苦難,但是看得出來,婦人還是很懂禮節,她對小男孩說,“人家救了咱們的命,已經是永世都無法回報的大恩了,怎麼能要恩人的糖呢?”
小男孩將手縮了回去,躲到了婦人的身後。王奇連忙道:“沒事,軍中還有,夫人,再苦不能苦孩子,將軍說了,我們作戰,不就是為了孩子們能有個安定的日子過。拿著吧,拿著吧。”
王奇拉過小男孩的手,將糖果塞進他的手心裡,包裹在他身上放著,糖都開始化了,他連忙打開,拿出一塊有些粘的糖,塞進了小男孩口中。
王奇的動作太快,婦人來不及阻止,小男孩咧開嘴笑道:“娘,真甜。”
王奇的鼻子有些發酸,他連忙背過身去,努力控製著自己,不讓眼淚流出來。多好的孩子啊,被安南人折磨成這樣。可想而知,還有很多跟他一般大的孩子,連吃糖的機會都沒有,就變成了一捧黃土。
他摸了摸小男孩的腦袋道:“孩子,一切都過去了,日子會好起來的。”
王奇目送著母子跟著士兵們朝城內浴室的方向而去,小男孩迫不及待將一個個糖果往嘴裡塞,一邊吃還一邊拿出一個分享給母親,這種如同蜜一般的甜味,使人的心情都愉悅起來,他歡喜地直拍巴掌,母親看著他高興的樣子,不禁緊緊將他摟在懷中。
王奇的眼睛濕潤了,他摸了摸背上的火繩銃,在安南,還有數萬這樣的難民,求活旅的目標就是要把他們全都救出來,安南人敢擋,自己就用手中的火繩銃轟開他們的腦袋。他目光堅定地轉身,迎向了下一個難民。
城內,早就是一派熱火朝天的景象,高衡帶著人在城外迎接難民,成子龍則帶著臨時組織起來的民眾在城內安排難民們的生活。第一步就是要先洗澡,洗完澡才能領著去吃飯。
澡堂分男女,成子龍在男性這邊,他不斷重複道:“請大家沐浴更衣,你們原先的衣物全部脫掉扔在門口,我們統一處理,有貴重物品的請自己收走。”
成子龍略通一些醫理,知道這些舊衣物很臟,有不少毒素。所以難民們一脫下來,就有人上前撒上石灰粉,然後用鏟子鏟起來扔到推車上,推出城外統一焚燒。
麵前的木房子說是浴室,實際上就是挖了個超大型池子,在裡麵灌上燒好的熱水,每次放進去一百人,洗完了再拉開排水口的木板將臟水給放出去,然後換上一池子的新水。
一百個光著身子的大男人進了木屋,帶頭的人先試了試水溫,有些燙,不過對於很久沒洗澡的人來說,看到這麼乾淨的熱水,身上早就是奇癢難耐。他第一個跳了下去,後麵的人一個個下餃子似的進去,被燙得齜牙咧嘴,等皮膚適應了,頓覺全身毛孔打開,舒暢無比。
“熱水澡,真舒服啊,上次洗澡我都已經不記得是什麼時候了。”有人說道。眾人互相幫助,在身上搓洗著,人們儘情地在熱水中洗去滿身的疲憊和汙垢。
等出來的時候,他們穿上了乾淨的衣裳,仿佛感覺生命力再次回到了自己的身上。人們互相打量著,紛紛哈哈大笑起來。這一次,他們真的感覺自己能做個堂堂正正的人了。
婦人和小男孩也洗好澡出來了,小男孩穿著大了一號的新衣服,蹦蹦跳跳,彆提有多歡喜了。婦人則是小心翼翼將男孩的褲腳卷起,這樣能舒適一些。
“娘,你看,是李叔。”婦人的丈夫被安南人抓走當民夫,一去不返,應當是死了。這麼長時間,都是營內一個姓李的男子看娘倆可憐,一直想方設法照料他們。婦人早就在心中許願,若是能活著出去,就嫁給他。現在真的活著出來了,她卻不知道如何麵對男子了。倒是小孩子不管那麼多,看見李叔就大喊了起來。
男人也洗乾淨了,聽見孩子喊他,立馬跑了過來,第一眼就看見了婦人,雖然她長得不是很漂亮,但是洗乾淨之後,麵貌煥然一新,男人有些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