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眉飛色舞的說著,雖然他們在瓊州府被流放了很久,但是高衡看得出來,孫家三兄弟從來沒有自暴自棄,更沒有破罐子破摔,反而是在山村之中苦苦鑽研孫元化留下來的著作,並且結合自己掌握的知識,發表獨到的見解,可以說是對孫元化學術方麵的一種完善。
“唉!可惜。”高衡歎息了一聲道。
幾人說話的聲音戛然而止,孫和鼎看了高衡一眼道:“高將軍何出此言?”
高衡苦笑道:“方才幾位說的場景非常令人神往,若是興華軍能有如此裝備,當然是好事,可惜的是,目前興華軍掌控的地盤僅有一府之地,人口也僅僅是五萬有餘,雖然我們已經在極力擴充人口,可即使不斷增加,短時間內也不會突破二十萬,如此的人口基數,若是不能形成產業規模,恐怕想要用實現鐵模法很有難度啊。”
“剛才孫先生也說了,孫大人留下的著作上有很多炮兵或者火器使用的方法,但是諸位要明白一個道理,如果想把炮兵訓練成這樣的技術兵種,那麼每一個炮兵自身就要有一定的學識,說是軍中秀才也不為過,如果大字不識一鬥,你跟他說這些方法,如同對牛彈琴。所以當務之急是教育,但還是那句話,現在我們沒有那個條件。”高衡有些失落道。
孫和鼎點點頭道:“將軍所說的難處我能明白,想來安南北部的條件和環境也不是特彆好,萬事開頭難,興華軍成立剛剛數月,能取得如此開局,實屬不易。依在下看,將軍目前缺少三個條件,第一就是教育,教育乃是根本,但是教育的功效不會一時半會顯現出來,需要時間的沉澱,但現在諒山府還不是特彆安全,沒有穩定的環境,就不能發展教育。”
孫和鬥補充道:“我想,第二就是成規模的工坊,我們從小受西學感染,西洋人的工坊配置對於發展武備來說非常合理,比如建造一門火炮,西洋人可不是在一個工坊內解決問題,而是一連串的工坊,各司其職,比如有造輪子的工坊,有造螺絲螺母的工坊,有鑄鐵的工坊,有打磨的工坊,每個工坊隻做一樣,熟能生巧,能將其做到極致,這樣造出來的火炮,嚴絲合縫,規製一致,威力大增。”
高衡有領先四百年的學識,一聽就明白了,他恍然大悟道:“流水線作業!”
“什麼?”眾人愣了愣,被他這句話震驚了,顯然,對孫家三兄弟來說,這是一個全新的名詞。
不過孫和鼎還是最先反應了過來,“嗬嗬,將軍這個比喻非常巧妙,是個好名字,不錯,西洋人造一樣東西,就像是流水一般,從上一個步驟流轉到下一個步驟,每個人拚裝一點,到了最後一步,自然而然就出了成品。”
高衡點了點頭,流水線作業,這種在後世看起來極為普遍的方式,在現在卻是一個全新的概念。其實原理非常簡單,說的就是每一個生產單位隻專注處理某一個片段的工作,這樣就能最大限度提高工作效率和產量。這個概念雖然在十七世紀的西方已經出現,但是直到十八世紀,才被英國人喬賽亞給整合了起來。
若是自己能在安南建造一套流水線作業的工坊群,那麼自己將會領先西方一百年。
“第三點,我自己說吧,上麵說的都是非常理想化的東西,要實現這個,我需要人,或者準確一點說,需要人才,需要大量頂尖的人才。甚至還需要借助機械之力,光靠人力,恐怕是無法辦到這些事情的。”高衡低頭道。
孫和鼎好像是想起了什麼,驚呼一聲道:“將軍稍等,孫某有一樣東西,拿出來給將軍過目。”
高衡看了看孫氏兄弟,孫和鼎連忙跑回了船艙。這次過來,其他東西沒帶多少,但是孫元化的著作和孫氏兄弟這些年自己的研究成果和注解倒是帶了不少,裝了滿滿十幾個大箱子。
孫和鼎跑回船艙,翻箱倒櫃,要找到他想到的那件東西。
“在哪呢?在哪呢?”孫和鼎自言自語道。孫和京和孫和鬥也進了船艙想要看個究竟。
“大哥,你這是在找什麼?”孫和京問道。
“找到了,找到了,就是這個!”孫和鼎從一箱子書堆裡翻出了一封書信,舉在手上叫道。“這器械若是能製成,方才我們說的那些,根本不是難事。”
孫和鼎興衝衝跑出船艙,回到甲板上,將信件抽出來遞給了高衡。“這是父親的一位故友寫給我們三兄弟的信件,雖然我們被流放瓊州,但是實際上我們跟外界的書信並沒有完全斷絕,村子的裡長是個好人,時常找機會幫我們寄信收信。”
高衡點了點頭,展開信件看了起來,說是信件,上麵的文字倒沒有多少,基本上是一個圖紙,雖然高衡是軍人,但是高中時候學的是理科,基本的圖紙還是能看懂的。
隻見這圖上畫了一個奇形怪狀的機械,姑且將其稱為機械吧。很多地方還標注了名稱,高衡喃喃道:“鍋爐、飛輪、管道、滑閥、偏心輪、曲柄。”越念,高衡越是心驚,總覺得高中時候的物理書上出現過這玩意,但就是怎麼也想不起來。
他的視線移動到了邊上一行小字寫的注解上麵,隻見信件上寫著,“引鍋爐之中水之白氣入氣缸,施力於活塞,連杆與曲柄相接,偏心輪帶動滑閥,活塞左移則滑閥右移,活塞右移則滑閥左移,帶動飛輪往複運動,則機械之力不絕也。”
猛然,就像是一道閃電擊中了高衡的腦袋一般,他想起來了,他想起高中的物理課本上寫的是什麼了。
“這他娘的,是蒸汽機!”高衡叫道。神情堪比哥倫布發現新大陸。
他抓住孫和鼎的胳膊道:“孫先生,這是誰,這是誰畫的,告訴我,快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