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森擺擺手道:“沒什麼,沒什麼。”
可是景昭何等聰明,在鄭森的半句話中,他分明聽到了攻打二字,攻打?那就是執行作戰任務了,他們要攻打哪裡,台島本來不就是福建水師的地盤,蘭嶼島附近又沒有什麼目標,東印度公司的呂宋艦隊也完了,他們總不能是去拉瓦格吧。
忽然,他想到了什麼,對啊,自己的商隊為什麼繞路,不就是因為台島海峽可能會有戰事嗎?熱蘭遮城!荷蘭人在台島南部修建的熱蘭遮城,這附近唯一的高價值目標就是那裡。
景昭笑了笑道:“嗬嗬,將軍怕是要攻擊熱蘭遮城的荷蘭人吧,久聞東印度公司一直霸占台島南部,影響福建水師的部署,也對,這顆釘子無論如何要拔了。”
鄭森被景昭道破了天機,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這下,他更加相信這幫人能消滅荷蘭人了,一個商人都有如此頭腦,說明這土司手下人才濟濟,能擊敗荷蘭人也就不那麼突兀了。
忽然,鄭森腦中靈光一現,一個想法在他腦海中形成。既然這個叫高衡的土司跟荷蘭人交惡,並且殲滅了他們的呂宋艦隊,就證明這家夥的水師實力不弱。看著眼前的隊伍,方才他們可是排成了一字長蛇陣準備迎敵的,這就說明,這些人表麵上是商隊,但是這些商船估計都是商軍兩用,一定有不錯的戰鬥力。
正所謂,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兩家的敵人都是荷蘭人,那麼是不是可以合作搞一把。反正來都來了,畢竟對方有十艘戰艦,實力肯定不俗,若是能提供一些支援也好,自己也不要他們打陸戰,他明白,荷蘭人的火炮犀利,若是能在海上提供一些炮火支援,也是不錯的。那自己獲勝的把握就更大了。
熱蘭遮的地形很讓人頭疼,荷蘭人非常刁鑽,熱蘭遮城不僅修築得非常堅固,而且距離海岸很近,說白了,也就是整個灘頭包括近海範圍基本上都處於熱蘭遮城重炮的火力射程範圍內,並且,城頭的荷蘭人裝備了從國內運來的十八磅重炮,至少有十門,這種十八磅重炮的性能吊打明軍裝備的紅夷大炮。
更彆說紅夷大炮在明軍裝備中也算是頂級產品,一般艦船上能裝備大將軍炮就已經很不錯了,比如鄭森指揮的這支艦隊,除了旗艦上裝備紅夷大炮之外,剩下的艦船都是大將軍炮。
這就產生了一個非常尷尬的問題,當你要攻擊熱蘭遮城的時候,你必須先把大船儘量靠近海灘,然後放下小艇,搭載士兵搶灘登陸,在這段時間內,不管是你靠近岸邊的大船還是搭載士兵的小船,統統暴露在熱蘭遮城重炮的火力範圍內。
非常尷尬的是,城頭的重炮以高打低,本身射程就遠,再加上地利優勢,等於射程再次增加。明軍的火炮性能又不行,彆人能夠得著你,你夠不著彆人,除非是突破火炮封鎖,抵近到擱淺的極限位置才能進行還擊,可在這過程中要損失多少艦船。
搭載小船搶灘登陸的士兵更慘,在海麵上當荷蘭人的活靶子被火炮洗禮一輪也就算了,僥幸活下來的士兵上岸之後還要被火炮和火槍各種壓製。荷蘭人的棱堡有各種突出部,屬於不規則棱堡,這樣做的好處就是避免了各種射擊死角的存在。火槍手隻要在城頭不斷運動,就能覆蓋各個方向的敵軍。
這就造成了明軍的一種錯覺,明明城內就五六百守軍,但是一打起來感覺對方到處都是人,你跑到哪裡都有可能被不知道什麼方向打過來的銃彈給擊中,這也就是明軍多次攻城死傷慘重的原因。
有人可能會問,既然知道荷蘭人的火炮犀利,為什麼非要從海上搶灘登陸,直接把軍隊找個地方運到陸地上,然後從陸地發起進攻不就完了。
你能想到,荷蘭人當然也能想到,如果看看熱蘭遮的地圖就會知道,這城池直接修建在大圓島的北角,也就是一個從陸地延伸出來的半島突出部的角落裡。三麵環海,就大圓島這一個方向是陸地,並且陸地極為狹長,就像是一條小路一般,敵軍若是攻城,在這麼狹小的地方根本無法展開,更加成為火槍火炮的活靶子。
最惡心的是,一到漲潮的時候,大圓島的陸地會被海水覆蓋,熱蘭遮直接就變成四麵環海的軍事堡壘了,逼得你不從海上進攻也得從海上進攻。這麼一來,明軍根本沒得選,隻能硬著頭皮打,但火銃火炮不如人,即便是每次都有巨大人數優勢,也打不動熱蘭遮。
所以,鄭森想的是,這些人的船上不是有荷蘭火炮嗎,再加上自己的船隻,在海麵上儘可能提供火力支援,掩護自己的陸軍登陸,然後將士們一鼓作氣拿下熱蘭遮。
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鄭森知道這個請求非常難以啟齒,要知道,你跟人家又不熟,人家憑什麼幫你,雖然大家有共同的敵人,但畢竟不是聯軍。而且你上來就邀請人家跟你去玩命,人家是商隊,犯不著跟你一起玩命去啊。你又不能給人家什麼好處,這該怎麼說呢。
鄭森張了張嘴,把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畢竟是年輕人,不可能做到喜怒不形於色,他這種猶豫的表情立刻就被景昭看在了眼裡。景昭立刻道:“將軍是不是有什麼話要說,或者說讓我帶話給我家將軍?請將軍但講無妨。”
“哦,這,我,也不是,隻是。”鄭森有些語無倫次,臉都漲得通紅,這個要求實在是太難說出口了。他看了看景昭,深吸了一口氣,罷了,今天就他娘的豁出去了,不管人家答不答應,自己說出來就是,這也是為全軍將士的性命著想。
“景先生,我們是要去打熱蘭遮,不知道可否請求你們跟我們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