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蘭傭兵們的戰鬥素養還是可以的,他們知道,如果縮在角落裡防炮,炮彈自然不會對他們造成傷害,可是敵軍的步兵一旦登城,結果可就不一樣了。說白了,站起來還擊有可能會被火炮打死,但是不還擊讓敵軍上來,那是必死無疑。兩害相較取其輕的道理,荷蘭人也明白。
路易斯一聲令下,荷蘭士兵紛紛從掩體裡跑出來,重新進入位置。
“開炮!”轟轟轟,守軍的火炮開始還擊了,十門十八磅炮和數十門各式火炮吐出了火舌。他們瞄準的全是搶灘的明軍,反正明軍的那種遠程火炮他們也夠不著,還不如將火力全部傾泄在對方的步兵身上。
守軍的炮彈就像是長了眼睛似的,一輪火力打出,海麵上立刻升起了無數的水柱。路易斯他們甚至連標定諸元的步驟都省了。作為熱蘭遮城的守軍,火炮按照什麼角度開火能打在海麵的哪個位置,士兵們早就已經操練過無數次了,特彆是許多老兵,抬手就打,打了就有。
轟隆,一艘明軍小艇被一發十八磅炮的炮彈命中,直接被炸得粉碎,十八磅炮顧名思義就是炮彈重量是十八磅,折算成斤就是十六斤,十六斤的實心鐵彈命中木頭船,想想也能知道是什麼後果。
海麵瞬間被染得通紅,小船上的十幾個明軍士兵連個囫圇屍首都沒留下,就被炮彈打得粉身碎骨。
轟隆轟隆,接二連三的爆炸聲在海麵上響起,彆說是小艇,就是龍炮船和鳥船也被荷蘭人的各種火炮命中,就連鄭森的旗艦都吃了一發十八磅炮彈,要不是親兵護著,鄭森都會有生命危險。饒是這樣,旗艦的甲板上還是死傷一片,許多傷兵哀嚎著在血泊中打滾。
鄭森的臉頰不斷抽搐著,放眼望去,海麵上全是浮屍和戰船的碎片,無數的士兵連灘頭都沒摸到就飲恨大海,鄭森的心臟突突直跳,這可都是跟他朝夕相處的兄弟啊。鄭森跟普通的明軍將領不一樣,他從來不喝兵血,並且跟士兵們同吃同住,加上年紀相仿,手下的軍官和將士他都把他們當做兄弟。時常有人讚揚鄭森,說他有戚繼光年輕時候的風采。
眼下,無數的同袍兄弟就這麼白白犧牲了,鄭森的眼睛都要滴出血來。
“火炮齊射!壓製城頭的火力!”鄭森起身怒吼道。明軍大小船隻冒著荷蘭軍的猛烈火力奮起還擊,加上蒲德曼的遠程壓製,勉強將場麵給控製住,跟荷蘭炮兵打得有來有回。
但總體上看,明軍的損失肯定是大於荷蘭軍的,畢竟海麵上沒有任何遮蔽物,而且人員都集中在船上,一旦小船被命中,基本上就是船毀人亡的結局。跟陸戰不同,陸戰往往承受的是單兵的損失,海戰一旦船沒了,船上的士兵基本上都完蛋,這損失可就大了。
即便這樣,福建水師的將士們依舊是悍不畏死,勇猛衝鋒。終於,有人靠岸了。
“下船!下船!從左右兩邊翻下去,散開,五人以上不要聚在一起,免得成敵人的活靶子!”各船小旗官大聲命令道。這是多次作戰總結的經驗,人群聚在一起就容易成為火炮的目標,乾脆分散,貼近城牆,到了城牆邊再集中。
可是古代士兵作戰,陣型非常重要,這麼散亂進攻雖然減少了傷亡,但陣型的優勢失去後,兵找不到將,將找不到兵,容易形成混亂。
再者,荷蘭人可不傻,跟明軍作戰多次,也學了不少陰招。灘頭到城池的這段距離上,被撒下了不少鐵蒺藜。福建水師的水兵為了方便遊泳,基本上是穿草鞋,或者不穿鞋,鐵蒺藜一旦命中,直接能將雙腳貫穿。
剛一登陸,就有大片士兵捂著腳慘叫著倒下。“狗日的,灘頭有鐵蒺藜,小心腳下!”一個總旗官大吼著。
噗嗤一聲,他的話音剛落,胸口就炸出了一朵血花,城頭的一個荷蘭火槍兵直接命中了他,那總旗官的身體晃了晃,有些不甘心的噗通一聲倒在了地上。旁邊幾個士兵要去搶救,也被密集的火力放倒。
灘頭距離城牆不過百步,加上荷蘭兵以高打低,本身就有射程優勢,基本上是明軍隻要一下船,還沒前進多少,就進入了城頭火槍的射擊範圍。曾經,明軍多次都敗在荷蘭人的火槍之下,看來這次也很危險。
明軍士兵舉起盾牌想要擋住銃彈,可又不得不小心腳下的鐵蒺藜,灘頭上一片混亂,福建水師那些沒有裝備重甲的士兵直接變成了城頭火槍兵的活靶子,割麥子一般被打倒。灘頭上死屍堆積,海水不斷拍在沙灘上,帶起了一片片猩紅的血水。
“進攻!咱們不能給大帥和少將軍丟臉!”軍官們怒吼著,帶隊衝鋒。在這些樸實的士兵們看來,有其他國家的商隊在後麵看著,還提供了火力支援。自己數千人打個五六百人的堡子都打不下,這不是丟臉丟到外國去了。
將士們聽令,一躍而起,繼續衝鋒,可還沒衝幾步,盾牌就被打碎,連人帶盾牌倒在衝鋒的路上。雙方的炮戰還在繼續,炮兵的損失大家幾乎相當。熱蘭遮城頭的重炮被興華軍的四輪磨盤大炮不斷點名,損失慘重,但鄭森麾下的炮艦幾乎也是各個帶傷,上麵的火炮也損失不少,甚至有兩艘鳥船和一艘龍炮船已經被擊沉。
光是人數的損失就已經超過了千人,要是接著這麼打下去,估計他的軍隊就要拚光了,可他們明明連城牆的邊還沒有摸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