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末,就在興華軍如火如荼發展的時候,東南沿海,卻是暗流湧動。
“嗬嗬,總兵大人,在下以為,話已經說的很明白了,成與不成,主要還是看總兵大人自己的選擇,洪大人如今坐鎮南京,說起來總兵大人和洪大人可是老鄉啊。有道是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洪大人可是非常盼望跟總兵大人在南京見麵呢。當然,洪大人也說了,如果總兵大人棄暗投明,那麼在福州見麵也不是不可以。”
“這,容我想想,再好好想想。”
遠在數千裡之外的福州,福建水師衙門的一間密室內,一個穿著文士服的人正坐在密室旁邊的一張椅子上,桌案前的龍井還冒著熱氣。而在桌案的後麵,則是一張陰沉的臉,他死死盯著對向的人,期待他能給出讓自己滿意的答複。
而坐在桌案對麵的人,此刻正雙手抱胸,擰著眉頭沉思著什麼。此人正是福建水師總兵鄭芝龍,而坐在他對麵的人,名字叫佟三。
聽這個名字好像是不起眼,但是如果細細思索一下這人的姓氏,就應該能明白一二了,此人不是彆人,正是洪承疇手下第一心腹,佟三。
說起這個佟三,還頗有一番來曆,也不是尋常之人。此人乃是佟養性的孫子,原是滿洲佟佳氏,按理說,此人在滿洲八旗的地位應該很高。但是很可惜,佟養性本來是商人出身,雖然努爾哈赤在位的時候總是說滿漢不通婚,可作為商人的佟家沒那麼多講究,雖然正妻不行,但是小妾納遼東漢人卻沒什麼問題。
佟家家大業大,這佟三就是佟養性的孫子,隻不過是庶子的庶子,也就是佟養性漢人小妾所生的兒子又取了漢人小妾,然後生下的兒子,身上有一半的漢人血統,又是庶子的庶子,自然在佟家沒有任何地位。
後世往往有個錯誤的理解,總覺得滿人入關之後,一直是騎在漢人頭上,所謂京師的八旗子弟,天天遛彎逗鳥,無所事事,靠吸收民脂民膏存活。其實這裡有個誤區,那就是並不是所有滿人都能成為真正的八旗子弟,八旗子弟也是講身份的。在滿洲內部,也分為貴族和普通人,那普通人的命運可不比漢人好多少,也是貴族的奴才,這佟三就是如此身份,自然是很悲劇。
但是,這小子聰明,抓住了一個絕好的機會,那就是洪承疇投降,洪承疇在遼東被俘之後,佟三隔三差五便尋找機會接近洪承疇,他本來就有漢人血統,漢話說得好,漢學學得也不錯,又聰明機靈,竟然贏得了洪承疇的信任。佟三的策略很簡單,既然在滿人這裡打不開局麵,那他就投靠漢臣,他看得出來,皇太極對洪承疇很重視,皇太極死後,多爾袞對洪承疇更是禮遇有加。
佟三有預感,未來洪承疇會走到一個非常高的位置上,雖然地位可能比不上滿臣,但是在漢臣當中一定是領頭羊。雞頭還是鳳尾,這很好選,久而久之,佟三便成為了洪承疇手下第一心腹,很多事情都交給佟三去辦。
這次,洪承疇受多爾袞之名,坐鎮南京,招撫江南,自然把佟三帶在身邊,同時交給他一個無比艱巨的任務。那就是秘密潛入隆武政權,找到鄭芝龍,將洪承疇的信件帶給他,勸說他棄暗投明。
佟三倒也厲害,按理說佟三並不認識鄭芝龍,當然,鄭芝龍也沒見過佟三,即便是洪承疇,鄭芝龍也隻是在朝堂上有幾麵之緣,兩人雖然是同鄉,但並不能說關係特彆密切。佟三秘密進入福建之後,思前想後,決定光明正大進入總兵衙門,省的鬼鬼祟祟被人懷疑。他一連數日都在衙門附近徘徊,打聽鄭芝龍是不是在衙門裡。
當得知鄭芝龍在府上之後,佟三穿著文士服,以獻策的名義要求衛士通稟,當然,其中賄賂些銀子是少不了的。進衙門之後,非要麵見鄭芝龍,大家覺得此人奇怪,便稟報了鄭芝龍。
這才有了現在的見麵,佟三倒也光棍,他知道,與其遮遮掩掩,不如直接挑明,他當即自報家門,嚇得鄭芝龍差點從座位上彈起來。連忙讓他閉嘴,把他引入書房,鄭芝龍知道,隔牆有耳,雖然隆武帝算是鄭家扶植起來的傀儡,但是畢竟是所謂大明正統,在閩浙,很是有一幫人效忠隆武帝。
便若安南的黎皇一般,雖然被控製,但是國內並不缺效忠他的人,所以隆武帝手下也有點人馬,最近,鄭芝龍也聽說了隆武帝可能在福建水師安插眼線的消息,所以聽到佟三自報家門,便立刻將其引入書房。
佟三大大鬆了口氣,要知道,他是報了必死的決心來的,雖然洪承疇料定鄭芝龍這家夥是個投機者,但是誰敢拿自己的性命去賭呢。佟三知道,若是鄭芝龍一門心思效忠大明,估計第一個就要砍了自己以表忠心,現在將自己引入密室,那就說明有的談。
事實上,正如洪承疇所料,鄭芝龍本來就不是出身大明的軍將,而是個是實實在在的海盜頭子。海盜最重什麼,當然是利益,誰給的利益足夠大足夠多,他就能給誰賣命。眼見隆武朝廷風雨飄搖,要說鄭芝龍沒考慮過退路是不可能的。無非是三條,要不然投降滿清,要不然死忠大明,跟滿清乾到底。要不然就是退到海麵上,繼續當他的海盜頭子,甚至回到日本,以他這麼多年累積的財富,生活應該是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