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2 / 2)

吾妹多嬌 蜀國十三弦 6177 字 11個月前

心口像被細密的銀針紮過,連呼吸都一陣陣的抽痛。

她不回答,就隻是哭。

謝昶伸手替她擦乾,新的眼淚又湧了出來。

滾燙的淚珠不斷燒灼著他的掌心,謝昶幾乎是瞬間亂了心神,朝外怒吼:“醫女!”

話落就有一個瘦高的婦人匆忙跑進來替她把脈,然後顫顫巍巍地回稟:“大人,姑娘已無大礙,身上的鞭傷都已開始結痂,這會情緒不穩定,想來是先前受到驚嚇所致,民女再開一副安神湯過來,姑娘隻待靜心修養一段時日,慢慢就能痊愈了。”

床邊的人深吸一口氣,目光似乎一直定在她身上沒有移開。

他讓所有人都下去了,屋內就隻剩他們兩人。

靜得,仿佛隻有眼淚沒入頸邊錦枕的聲音。

迷蒙的視線裡,男人的麵容也慢慢清晰,他的骨相極好,眉眼很深,瞳孔像暗流湧動的深淵,看人時隱隱透著審視,鼻梁高挺,下頜線條淩厲緊繃,似與那日棋盤街一晃而逝的人影慢慢重疊。

以及……夢中見過無數遍的,少年清瘦深靜的麵龐。

兩廂靜默,耳邊隻有燭火燃燒的聲響。

謝昶試著伸出手,可才碰到她消瘦的肩,小姑娘就過電般地打了個寒噤。

阿朝還未從梁王府的噩夢中醒來,對於陌生的觸碰有著條件反射般的抗拒,即便知道眼前的男人……可以信任。

也許應該開口說些什麼。

畢竟是他救了她,否則她現在不會安安穩穩地躺在這裡。

她動了動嘴唇,腦海中走馬觀花地閃過夢中無數的場景,千言萬語堵在心口,快要將她壓得喘不過氣。

最後艱難地吐出一聲:“大人……多謝你……救了我。”

她現在並不知道如何稱呼他,就喚“大人”應該不會出錯吧,底下那些人都這麼喚他。

話音方落,麵前的人似乎僵了一下。

阿朝垂下眼睫,有些莫名的心虛與恐懼,不敢抬頭與他對視。

“阿朝,”謝昶歎了口氣,定定地看著他,沉默良久才緩慢說道,“倘若你不記得南潯,不記得蓮界裡,不記得神醫謝敬安,不記得院子裡那棵青梅樹,不記得二壯、虎子,不記得廣惠宮的黃大仙,不記得一頓要吃兩碗的酥肉爆魚麵,不記得南潯的一花一樹,也……不記得我,這都無妨。”

這些年他慣是殺伐果決,沉默寡言,已經很久沒說過這麼多話了,既然她不記從前,那他就一點點幫她回憶。

“來日方長,哥哥會慢慢幫你想起一切。”

其實從他提到“南潯”二字的時候,阿朝的眼淚就已經止不住了。

他每往下說一句,阿朝心口塵封的烙印就像是被人揭去一塊,血淋淋的皮肉暴露在外麵,一寸寸都是刻骨銘心的疼。

眼前一片渙散,謝昶替她止了淚,“阿朝,你應該喚我什麼?”

阿朝眼眶酸澀,止不住想哭的欲望。

那個答案就在心底,夢中她可以追在他身後喊上無數遍。

可是現在,她還能嗎?

她甚至覺得這就是一場虛無縹緲的夢,回憶不過一紙前塵,她早就不是從前的阿朝了。

謝昶等了許久,沒有聽到回音,終是沒有再逼她。

想要伸出的手頓了下,轉而將她身上的被褥掖了掖,“爹娘的事情,日後我會慢慢與你細說。先歇著吧,我讓醫女進來伺候。”

他停留了一會,終究還是走了。

腳步即將邁出門檻的那一瞬,阿朝忽然想到幼時逃離破廟的那日,明明上一刻還緊緊牽著她的人,下一刻就再也沒有了。

心口酸楚,沒來由地委屈,她幾乎用儘了全身的力氣掙紮起身,卻低估了自己身上的疼痛,以及連躺三日後四肢的麻木。

毫無預兆地摔在地上,眼淚竟然不爭氣地湧了出來。

“阿朝,怎麼下床了?”急促的腳步聲混雜著低啞的嗓音。

謝昶壓抑著情緒,正要將她橫抱起身,指節卻壓下一片冰涼的綿軟。

蒼白的指尖輕輕顫抖著,去尋他的手腕。

隱隱摸到一處極淺的舊傷,她在那處反複摩挲,霎時情難自抑,想說的話終於脫口而出:“我就是想問……你還回來嗎?”

哥哥,出了這道門,你還會回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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