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 28 章(2 / 2)

吾妹多嬌 蜀國十三弦 8758 字 11個月前

內閣學士李勉得知今日首輔大人收了含清齋隨堂考校的答卷上來,唯恐自家閨女水平拙劣,汙了謝閣老眼睛,戰戰兢兢地湊上來詢問評級。

即便不知這位閣老大人給一群小姑娘教授兵法的用意,李勉也不敢評價什麼,畢竟這位的才學連陛下都盛讚,人家十五六歲便是天子近臣,如今更是做到當朝首輔,這樣的人屈才來教你家的閨女,彆說是兵法,就是天書,那也是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的水準。

謝昶剛好趁閒暇時閱過幾份答卷,這其中就包括李勉之女李棠月,他印象不深,隻記得給了丙等上。

見他過來,他眼皮子都沒抬,“答卷都在此處,李大人自行過目吧。”

說罷忽然想到什麼,伸手從那一遝考卷中抽出一張,不動聲色地疊放到自己的私匣中。

閱完的考卷都在上方,李勉很快翻到自家閨女的,看到左下角“丙等上”三個朱批大字時險些眼前一黑。

旁邊還有幾排小字,言簡意賅地指出各項錯漏,李勉看一句,心就涼一截。

他這個閨女素來隻對吃喝二字感興趣,雜書倒看得不少,胡謅起來天馬行空,雖然硬著頭皮寫了滿滿一答卷,但細細看來,除了火燒糧草倒有幾分可取,可給人家水井中下瀉藥、以美食誘惑之……這都是什麼破計謀!

經不住心中好奇,也想看看彆家閨女在謝閣老這裡是什麼水平,李勉又悄悄往後翻了兩張,直到看到陽平侯之女蘇宛如不過也就是個丙等,心裡就舒服了不少。

他又往後翻了幾張,既然謝閣老選擇教兵法,其妹不定是個深藏不露的大家,他倒是想拜讀一下這位謝小姐的文章。

隻是還沒翻兩頁,耳邊便傳來男人極具壓迫感的沉冷嗓音:“李大人還沒看夠?”

李勉嚇得一個激靈,趕忙整理好手中的答卷放回原處,又恭恭敬敬地拱手道:“小女才疏學淺,下官回去一定好生管教,還望閣老多多包涵。”

謝昶淡淡道:“好說。”

李勉不敢打擾,先行退下了。

其後又有兩名官員前來議事,謝昶聽到一半,忽覺指尖一陣刺痛,不禁皺起了眉頭。

兩名官員見他麵色微變,都唯恐自己說錯了話,站在下首如履薄冰。

片刻之後,宿酈來報,說含清齋在上女紅課,謝昶這才有幾分了然。

隻是這手指也刺破得過於頻繁了些。

謝昶太陽穴突突直跳,隻覺握筆都有些不自在。

“嘶——”

阿朝指尖一痛,血珠兒冒出來,她忙送到口中抿了抿。

李棠月、崔詩詠等幾人都怔怔地看著她。

教針法的繡娘乾脆坐到她身邊來,一針一線放慢了教、仔細著教,可這位謝小姐偏偏不開竅,繡活兒講究的“平、齊、和、光、勻”一樣不沾,手法之笨拙實乃平生罕見。

阿朝也很委屈,書讀不好可以靠勤學苦讀跟上來,賬算不明白可以熟背口訣、複核多遍,可有些東西,你就得承認自己不行。

人人都說熟能生巧,可明明一種針法已經練習十遍八遍,練到閉著眼睛都能下針,可一旦穿插另一種技法,方才甭管多熟練的技法立刻忘得一乾二淨。

女官滿臉焦灼,繡娘急得額頭都出了汗。

阿朝實在沒法了,勉強笑著安慰她們道:“實在不行,我便每日隻練一種,總共十幾種繡法,我日日苦練,總有一天能夠全部掌握的。”

繡娘望著小娘子一下午工夫,滿手戳了八百個窟窿,小小的香囊血跡斑斑,實在是欲哭無淚。

誰哪敢讓她這麼練哪!

要讓那位首輔大人知道自家妹妹在她們這兒手紮成了篩子,她們也沒法交代。

連崇寧公主都興致勃勃地看過來,見她這邊毫無進度,恨不得直接上手來教:“阿朝,你就先這樣,這樣,然後這樣……這不就行了?很簡單的!你彆灰心,我也才學會七種針法……”

阿朝眼皮一掀,險些當場暈厥。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學,女官和繡娘擦了擦額間的汗,心裡暗暗鬆了口氣。

可當她們從才含清齋出來,遠遠便看到一身玄青袍服、麵容冷峻的謝閣老立在宮門外,都嚇得顫顫巍巍,趕忙上前行禮。

謝昶歎了口氣,頷首回禮道:“舍妹愚鈍,勞二位費心了。”

看來謝閣老也知自家的妹妹不善此道,可女官哪敢接這話,趕忙擺首:“不敢不敢,謝小姐勤學不懈,短時間內不得要領實屬尋常,以小姐的悟性和用心,來日定能得心應手,一通百通。”

陸陸續續走出來一群世家貴女,眾人還未從晨時兵法考校的恐懼中走出來,關於未來首輔夫人的那點綺念早已忘得一乾二淨,路過時都隻敢遠遠行個禮。

蘇宛如一見他來接妹妹下學,忍不住頓步多瞧了幾眼。

直到薑燕羽回頭蹙眉喊住她:“你還不走?今早的題卷答得很好嗎?用不用謝閣老親自提點一番?”

蘇宛如想起自己糟糕的答卷,歎口氣跟了過去。

罷了,兄長接妹妹下學太尋常不過,何況還有車夫和丫鬟在,也做不了什麼逾矩之舉。

她就是控製不住自己多想。

崔詩詠遠遠見著那道高大峻拔的身影,深深吸了口氣,還是大膽走上前。

“阿朝妹妹不善繡工,今日吃了苦頭了,瑞春正在給她上藥,謝閣老恐怕還要等上片刻。”

謝昶神情微冷,隻淡淡應了聲。

初春的傍晚,風還是有幾分凜冽的,刮在臉上生疼。

崔詩詠見他如此冷漠,臉色都有些泛白,手中的帕子暗暗絞緊,強忍著某種情緒,仍是笑道:“我聽爺爺說,當年陛下北上,也是謝閣老一路追隨左右,難怪你對兵法如此……”

“崔姑娘,”謝昶望見那個小小的身影從攬勝門出來,出口打斷了她,“天色不早了,回去吧。”

崔詩詠向來明白適可而止的道理,可仗著他與爺爺的交情,仗著她是京中為數不多能得他正眼相看的女子,每每在他麵前,她仍是鼓起莫大的勇氣來支應那份藏在心底多年的喜歡,才敢上前同他多說幾句話。

可在他眼裡,恐怕已經是胡攪蠻纏了。

她低低斂眸,藏住眼裡的失落,俯身施了一禮。

阿朝是最後一個從學堂出來的。

纖纖十指上了藥,包得小粽子似的,遠遠瞧見長信門外立著個熟悉的人影,一時激動、難過、委屈通通湧上心頭,眼眶都泛了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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