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仆抬起頭,到這時候,才終於暴露了眼睛裡的惶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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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翡時雖然虛弱,但他其實是能夠聽見外麵的聲音的。
畢竟這個房子的隔音並不如想象中的那麼好,而外麵的吵鬨聲又很大,他的意識還在清醒當中,不可能會聽不見這聲音。
似乎人在經曆生死的時候,總會覺得其他的事情都開始不會再勾起任何的情緒。
雖然聽到了父親和繼母他們的對話,但夏翡時的情緒卻已經沒有半點的起伏。
他想,如果說他們真的倒回來,走進了他的房間準備帶他離開,他大概也是不會跟去的。
他隻會搖頭,讓自己靜靜地待在這裡,繼續等待下去。
可是他們根本沒有回頭。
好像最後變成了他自己的自作多情。
夏翡時盯著窗外那個血紅的巨大太陽,以及太陽下正在朝著這個方向推進而來的風暴牆,他其實沒有什麼真實的害怕的感覺,他隻覺得眼前的一切都過得十分緩慢。
其實他的性命用這樣的方式結束也挺好的。
隻是夏翡時又覺得有些可惜,就在不久之前,他才剛去過熱鬨的遊樂場,交了新的朋友,還玩過了很多有意思的項目,吃了很多的小吃。
現在外麵變成這樣,是不是意味著這些平靜的熱鬨也會消失?
夏翡時不希望他們像自己一樣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就在他低落地想著這些事情的時候,他聽到自己的房間再次傳來了開門的聲音。
這次沒有人敲門,他的大門似乎是被人直接給撞開了來。
夏翡時沒想到這時候竟然還有人會過來找他。
他回過頭,對上了女仆和嚴醫生的目光。
夏翡時喃喃說道:“你們……”
他已經很久沒有出聲,即使是在剛才父親他們來的時候,夏翡時也都是沉默,最多不過輕輕點頭。
所以到現在發出聲音,夏翡時才發覺自己的嗓音已經變得細弱又沙啞,聽起來異常地虛弱。
不過他沒有時間去在意自己的嗓音,他隻是不太理解地看著眼前的兩人。
嚴醫生來到了夏翡時的麵前,隻說了句“不好意思”,接著就開始去解開夏翡時身上連著的那些儀器,而女仆則動作熟練,開始收拾東西,用包把需要的東西以及藥物統統都裝了起來。
夏翡時看著他們這樣的動作,忍不住問道:“你們這是要乾什麼?”
嚴醫生推了下眼鏡,笑著說道:“還能是乾什麼,當然是要帶少爺你一起離開。”
夏翡時立即說道:“可是我現在已經是這樣了,你們沒有必要在我的身上浪費時間,你們快走吧。”
外麵的情況的確看起來異常可怕,在這樣突然發生的危難麵前,沒有誰真的敢說做好了準備。
可是此刻站在夏翡時房間裡的兩個人,卻表現得異常樂觀。
“少爺不用擔心,我們已經讓莊園裡其他人先離開了。”女仆邊收拾著東西,邊對夏翡時說道。
嚴醫生也在這時候低下頭,對著床上的夏翡時說道:“少爺,不好意思了。”
夏翡時霎時怔住:“什麼?”
不過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嚴醫生已經用力托住他的身體,把他打橫抱了起來。
夏翡時:“……嚴醫生!”
語言阻止已經沒有用了,嚴醫生對夏翡時說道:“車庫裡還有平常我們去采購用的車,東西我們也在收拾了,就算這個市區真的發生了什麼大的災難,我們應該也還能夠撐住一段時間,少爺,您不要擔心。”
夏翡時沒有再出聲。
他隻是把臉埋在嚴醫生的肩頭,眼淚無聲地濕潤了那身白大褂。
夏翡時其實以為自己到了這種地步,已經不會再有什麼情緒的起伏了。
可是他沒有想到,最後竟然會變成這樣子。
他的起伏不是因為生死或者眷戀,反而是因為希望。
他沒有再去阻止身前的兩人,在這種時候他隻有配合才能夠不打擾他們的進度。
半個小時不到,他們收拾完了東西,接著嚴醫生開車,帶著夏翡時和女仆朝著遠離風暴的方向而去。
夏翡時的身體狀況很糟糕。
他原本就已經虛弱無比,不再適合經受奔波,他渾身冰冷臉色蒼白,然而掌心卻是熱的。
一天之前,大概誰都想象不到,事情會變成這個樣子。
他們竟然會開著車,逃離這座莊園,前往誰都看不到的未知遠處。
但在這種時候,夏翡時卻似乎比以前更擁有了活下去的想法。
他想自己也許是可以嘗試著,活下去,等待那個約定到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