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陌不知道夏翡時口中的這些傳言究竟是從哪裡來的。
不過今天能接觸到夏翡時的也就隻有那麼幾個人。
鬱陌默不作聲地抬起頭,朝著那邊裝死的幾個護衛看了過去。
護衛們低著頭,脊背似乎在微微顫抖。
不過好在鬱陌並沒有真的對他們做什麼,隻片刻他就收回了視線,搖頭:“沒有。”
他默然進了夏翡時的房間。
這個房間曾經是鬱陌的住處,但自從繼任皇位之後,他就沒有再來過這裡,現在時隔多年,鬱陌再來到這裡,才發現屋子中的環境和他當年相比似乎沒有什麼改變。
如果說有,那就是房間裡的許多東西被人收拾過了,某些飾物被交換了位置,看起來似乎比從前溫馨許多。
鬱陌盯了會兒這些東西,忽地問道:“這是你做的?”
夏翡時點頭,又有點心虛:“我想著這裡看起來太冷清了,所以稍微裝點了下,我是不是不應該擅自動這裡的東西?”
鬱陌搖頭,視線在這裡多停留了幾秒,接著說道:“在這裡還習慣嗎?”
夏翡時看起來很開心,接著開始向鬱陌分享自己在這個皇宮裡麵遇到和觀察到的東西。
比如說他發現獸人帝國的食物似乎和人類的食物材料不同,其中有一種白色的軟綿綿的食物,吃起來就像是棉花糖,但卻有種奇怪的肉味。
比如說他發現這裡的獸人們在習慣上也和人類不同。
初次來到獸人帝國,他就像是又變回了當初的小孩模樣,感覺四周的一切都是新鮮的,連床頭的台燈都能夠讓他觀察上半天。
因為情緒高漲,所以他不自覺地多說了會兒,等他回過神的時候,他才發現鬱陌已經很久沒出聲了。
夏翡時止住話語,有些紅臉地說道:“我是不是太聒噪了?”
夏翡時不是嘰嘰喳喳的性格,在島上的時候也是,他隻是偶爾通過彈幕在直播裡和大家互動,或者在做日常的時候,沒事會和其他動物相互聊聊天,聊的都是再簡單不過的話語。
現在會這樣,實在是因為從一個時空到另一個時空,他麵對的世界改變實在是太大。
而更重要的是,他的身邊有值得信賴的朋友,能夠聽他分享一些看起來無聊至極的東西。
在擁有分享對象的時候,人才會不自覺地變得聒噪,似乎所見所聞不管什麼都值得說道,連掉了根頭發都是大事。隻有在孤獨的時候,人才會保持著木訥的沉默,什麼都不去看,什麼都不願說。
鬱陌能夠看得出來。
他帶著夏翡時往外走去,說道:“去外麵轉轉吧。”
夏翡時似乎有些猶豫:“可以嗎?”
他始終記得這裡是皇宮,是距離那位皇帝陛下的宮殿很近的地方,作為外來者他不應該四處走動給彆人添麻煩。他甚至還會擔心,如果自己帶來了麻煩,那位脾氣很壞的皇帝陛下會不會怪罪到鬱陌的身上。
但鬱陌卻不言不語,牽著夏翡時的手徑直走了出去。
夏翡時被鬱陌帶著去了皇宮的花園裡。
因為鬱陌身高腿長,所以雖然隻是普通的速度,但夏翡時卻也依然需要加快腳步才能夠跟上他。
夏翡時跟在他的身後,踉蹌了好一陣,前麵的鬱陌才像是終於想起來什麼,慢慢把腳步放緩下來。
這時候他們已經來到了某個角落裡,旁邊是一株夏翡時未曾見過的樹木,夏翡時說不出品種,但這棵樹上結著紅色的漂亮果實,卻看得夏翡時忍不住心裡微微一動,朝著它靠近了過去。
鬱陌注意到他的動作,甚至還看到他在虛空中抬起手,似乎是想要操作什麼東西。
不過很快,他就僵住了。
鬱陌:“怎麼?”
夏翡時:“……”
他連忙放下手,回身無辜地搖搖頭。
鬱陌說道:“有什麼事情,你都可以告訴我。”
這句話不光是放到現在說的,也是為了回應不久前夏翡時問的那句話,鬱陌說道:“我不覺得你聒噪。”
如果讓其他護衛們聽到鬱陌竟然會以這樣的語氣說出這樣的話,那麼他們大概都會覺得驚歎無比,甚至想要懷疑他們的陛下究竟是否被什麼東西給霸占了身體。
不過鬱陌突然的關心,卻讓夏翡時忍不住臉色更無奈了點。
對上鬱陌的目光,夏翡時頓了好一會兒才說道:“沒什麼,就是……遊戲玩的時間太長,所以我看到樹上結著的東西,就忍不住想要把它們摘下來。”
他自己都覺得這種本能聽起來有點傻,於是說道:“是不是聽起來很蠢?”
鬱陌:“……”
他微微側過身,沒有說話。
夏翡時雖然覺得窘迫,但看到鬱陌現在這樣的神態,卻不禁心裡有了種猜想,他輕聲問道:“你是在偷笑嗎?”
鬱陌搖頭,獸人帝國的皇帝陛下陰冷殘暴,不可能擁有笑容。
不過他仍然沒有回頭。
夏翡時於是繞了過去,向著鬱陌湊近了些。
鬱陌微微後退半步,然而就在這時候,原本湊近他的夏翡時突然在他的麵前定住了動作。
察覺到夏翡時的反應,鬱陌垂眸看他,才發現他正保持著和自己很近的距離,像是正在認真地觀察著鬱陌的模樣,不知道為什麼看起來有點出神。
鬱陌神態看似沒變,但聲音卻隱約暴露了他的不自在,他問道:“怎麼?”
夏翡時像是突然發現了什麼很重要的事情,說道:“我才發現,你連睫毛都是白色的。”
鬱陌:“……”
他眼睫微微顫了顫,輕聲道:“是。”
夏翡時視線跟著往上走,重新回到了鬱陌頭頂的狼耳上,難以耐住心癢。
不管究竟見到幾次,這雙耳朵都會讓人產生一種想要伸手去觸摸的感覺。不過夏翡時很努力地克製住了,他們現在都已經到了這裡,四周都沒有人靠近,看來闖進這座花園似乎真的不會造成什麼麻煩。
夏翡時稍微放心了點,這才說道:“這兩年,你都住在這座皇宮裡嗎?”
其實說起來夏翡時和鬱陌已經有兩年的時間沒有見過麵了,但不知道為什麼,夏翡時覺得他和鬱陌,似乎並沒有想象當中那樣的陌生感,即使過了這麼長的時間,再見麵也依然是非常熟稔的樣子。就好像這麼長時間他們都沒有分開過。
不過夏翡時不知道的是,對於鬱陌來說,他們的確沒有分開過。
因為他每天都能夠通過直播見到夏翡時。
兩人在樹旁坐了下來,夏翡時和鬱陌有一句沒一句地小聲交談著,等到他們暫時安靜下來,夏翡時垂眸認真思索著接下來的話題時,鬱陌忽地說道:“如果沒有可說的,可以不必開口。”
夏翡時怔了怔,連忙搖頭:“我不是這個意思。”
“沒關係。”鬱陌聲音清冷,聽起來有種習慣性的疏離,“我不適合與人相處,很多人都這樣說。”
夏翡時沒有想過鬱陌會有這樣的想法,他怔了怔疑惑地說道:“我從來沒這樣覺得過。”
不過他很快就想起了向蟄與英漠他們曾經對自己說過的那些話,他們說帝國獸人們,對於像鬱陌這樣沒有辦法隱藏獸形態特征的血脈殘缺者總是十分不友好,這群血脈殘缺者會受到欺淩和取笑。
所以鬱陌是被他們給欺負而不自知吧?
夏翡時有些心疼和擔憂。
和帝國的其他人不同,其他人見到鬱陌的時候,鬱陌就已經是如今的強大模樣。
然而夏翡時卻是在遊戲世界的島嶼上見到鬱陌的,那時候的鬱陌身受重傷,被迫變成了白狼幼崽的模樣,平常沒有力氣和精神,隻能夠趴在房間裡麵睡覺,就算是後來稍微身體恢複了點,他也多半都是趴在夏翡時的懷裡,不跟彆人交流也不肯自己下地行走。
所以因為先入為主的關係,夏翡時總認為鬱陌是容易被欺負的對象。
大概也是因為和其他種族相比,狼族的身形勻稱修長,卻看起來不夠壯碩,所以在獸人族當中算得上是普通而並不誇張的那種。
不管如何,這都讓夏翡時為鬱陌的生活而更加擔心起來。
鬱陌根本不知道,自己在不知不覺之間,已經被夏翡時定位成了“經常被欺負的小可憐”。
而麵對著夏翡時突如其來的關切,鬱陌有點不太習慣。
他們又說了好一陣,夏翡時就像是怕鬱陌再因為短暫的沉默而產生自厭的情緒,所以開始不停地找話說著。
看他這麼緊張努力的樣子,鬱陌張了張嘴,不明白究竟是為什麼,這個人能夠為了他區區的兩句話就在意和努力成這個樣子。
他們在花園裡坐了會兒,鬱陌又帶著夏翡時去了其他的地方看看,等他們回到宮殿的時候,已經是深夜時分。
送夏翡時到寢殿門口,鬱陌垂眸看著西夏翡時。
事實上因為身體還未完全恢複,夏翡時到現在已經開始顯露出疲憊。
鬱陌盯著他的模樣,到這時候終於才說道:“你不問我關於人類世界的事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