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家八妹滿月那天,胡陽恰巧跟著父親胡昌鴻一起去省裡參加一個文化學術交流活動,因此沒有來赴宴,也就沒有親眼目睹方義用彈弓擊落烏鴉的那一精彩瞬間。
後來,方義彈弓射鴉這件事被整個烏嶺鎮瘋傳時,才引起了胡陽的注意並產生了極大的興趣。他費了一番周折,弄明白了當天整個事件發生的經過,這才知道了“方義”這個名字。不過,聽說方義隻是一個遠道而來投奔清洲村徐家的窮酸小子以後,他便沒把這個名字放在心坎上了。
聞名不如見麵。令胡陽沒想到的是,一直以來在他腦海裡無數次打轉轉的窮酸小子,和眼前這個身姿挺拔、英姿颯爽的少年才俊居然是同一個人!
方義也是第一次見到胡陽,儘管他知道在身份和地位上,他和眼前這個風度翩翩、氣宇軒昂的校長之子永遠無法相提並論,但此時此刻在鐘家,他也試圖隻當胡陽是一個未曾謀麵的故人,就好比他初次見到章堯時那樣,但還是隱隱覺得哪裡有些不對。
跟著胡昌鴻見慣了大小場麵的胡陽,深諳禮儀之道,還沒等章堯過來介紹,便微笑著向方義走過來,略微彎腰且禮貌地伸出一隻手,“你好,我叫胡陽。初次見麵,往後還請多多指教。”
方義也早學會了怎樣與人優雅握手,於是將插在褲子口袋裡的右手拿出來,落落大方地同胡陽的手握在了一起,“你好,我是方義。”隻是,他並沒有像胡陽那樣略微彎腰。
鐘子恒見胡陽非常禮貌地同方義打招呼,不覺向胡陽投去了讚許的目光。看著這兩個朝氣蓬勃的年輕人見麵相互問好,他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年輕的時候,一時不禁笑了起來,說:“很好!從今天起,你們彼此就都相互認識了,以後要互幫互助,和睦相處。”
章堯嘴上笑著應和,眼睛卻悄悄地同方義的雙眼暗暗碰撞了一下。方義頓時心下明白:這個胡家三公子,或許並非是個友好和善的主兒。
鐘子恒陪著四個年輕人說笑了一會兒後,看看腕上的手表,快到上午九點鐘了,“行了,時間差不多了,我們進考場吧。”
大管家王叔在前麵引路,鐘子恒帶著鐘畫、方義、章堯和胡陽一起跟在後麵,徑直朝事先準備好的“考場”走去。
考場設置在花園東北角上一間書房內,鐘子恒仿照烏中考場的布局,派人精心布置了這間房。
寬敞明亮的房間裡,南北兩扇雕花木窗向外敞開,薄如蟬翼的綠窗紗若隱若現。北邊窗外便是煙雨縹緲的一片荷池。密密麻麻的雨點落在水麵上,濺起千朵萬朵妖嬈的小雨花,有聲似無聲。
書房的四壁掛滿了一幅幅墨寶字畫。四個牆角裡各擺放著一隻楠木高腳凳,凳子上分彆放著一盆茂盛的梅、蘭、竹、菊鮮活花卉。一縷縷暗香幽幽地沁人心脾,讓人倍感神清氣爽。
在屋子中間,並排放著四對檀木桌椅,每張桌子上放著一張卷子,一些文具以及幾張潔白的稿紙。
鐘子恒讓四個孩子分彆落座,然後指著南牆上的一麵掛鐘說:“你們自己對照這麵鐘,各自把握答卷時間。九點鐘正式開始作答,一個半小時後,結束答題,上交試卷。”
方義坐在椅子上,好奇地看著對麵牆上的那麵掛鐘,不禁暗自驚歎:好大一塊手表啊!原來手表還可以做得如此精致,放大後掛在牆上。
儘管方義知道在鐘家不論看到什麼都不必大驚小怪,但他還是忍不住大驚小怪了一下,比如剛才看到如蟬翼一般薄的窗紗時,他還以為是自己昨夜沒睡好,所以視力變差看不清楚東西了,心裡不覺打了個冷顫。直到他用手觸摸時,才發現,原來是一層薄薄的綠窗紗。
方義打開試卷,提起筆就開始答卷。如果說他的心裡一點也不緊張,那絕對是假話,但他不想讓任何人看出來。直到現在他才明白,原來鐘子恒給他安排三個陪考,是要考察他的心理素質。他敢肯定,旁邊若是沒有鐘畫、章堯和胡陽三人,他一定能發揮得更好。
窗外的秋雨紛紛揚揚,連綿不絕的雨絲掛在天地之間,形成一層又一層薄薄的雨幕。芭蕉葉子更綠了,殘荷卻更狼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