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山有四季,十裡不同天。深秋的北湖村卻是另一番景象,漫山遍野綠油油的茶園散發著一陣陣春的芳香。
章堯和方義在書房裡談心,談了很久很久。大多時候都是章堯在說話,方義坐在一旁用心聆聽。
章堯的滿腹心事,也隻有在遇見方義時,才會一句句地吐露出來。不是他跟父母以及三個姐姐不夠親密,而是他覺得,有些重要的話說給他們聽,就好比是對牛彈琴,他們不但無法理解,甚至還有可能滋生出無儘的麻煩。
可是麵對方義時,章堯就仿佛是遇見了一根救命稻草。這根稻草不但結實,而且真的可以挽救他的性命。
每次當章堯聲情並茂地向方義訴說種種心事時,方義一定會聚精會神地傾聽,雖然他知道自己不能夠幫上章堯什麼忙,但至少可以讓章堯將心中的煩惱傾倒出來。畢竟,爛在肚裡的話,遲早會發酵變成臟汙而敗壞身體。
其實,方義自己也有滿腹心事,卻無法對人訴說。當他還在百家村的時候,至少還有懂他的喬雪……他不太想對章堯吐露心聲,不是因為他們倆的友誼不夠深,交情不夠好,而是因為章堯的心早已被憂思浸透,再也沒有多餘的空間。
被情所困的章堯,又不自覺地告訴方義,說他對烏中校長之子胡陽有些不滿,他比較討厭胡陽的品行。
方義當然知道這都是因為對鐘畫用情太深而激發的醋意。他也早已察覺,胡陽仗著自己與鐘畫青梅竹馬的親密關係,時不時地向章堯發出明確的挑釁。
“胡陽那小子確實有些張狂。不過這也難怪,他是堂堂烏中校長的三公子,有值得他炫耀和顯擺的資本。”方義笑著安慰章堯,“你不必跟他硬碰硬,這樣對你沒有好處。但你也不必視他為眼中釘,不論是學識還是才情,他都無法跟你比較的。”
章堯深深歎了一口氣,“我倒是不想處處跟他較量,但現在一見到他,心裡就莫名不爽,有時甚至想狠狠教訓他一頓。”
方義一聽這話,沒控製住自己的情緒,從椅子上跳起來,“千萬彆!像……打架這樣的事,我覺得不太適合你……”方義見自己已經嚇到了章堯,便趕緊放緩了聲調,“要是哪天他敢欺負你的話,你找我就行了,我比較適合打架。”
章堯的確被方義剛才的舉動給驚到了,一驚一乍之後,他又忍不住笑了,“我隻是隨便說說而已,你不用這麼緊張。我也不希望看到你打架,你……還是儘全力保護鐘畫吧,我不希望她受到任何一點傷害。”
“哦——,知道了。”方義感覺自己的臉忽然有點發燒,他趕緊轉身,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幾口茶,緩解自己的尷尬。
現在的方義,不知怎的,開始害怕聽到“鐘畫”這兩個字了。那支玉簫,還有那本書,都趕緊還給人家吧。當斷不斷,反受其亂。他在心裡這樣悄悄地盤算,眉頭不由得微微地皺了起來。
吐完心事之後的章堯,明顯心情大好,連眼眸子清澈得都像被雨水洗過一樣。他排好筆墨紙硯,讓方義擺一個極其帥氣的姿勢,然後提筆為方義作畫。
方義無奈,隻好聽憑章堯擺布,隻要章堯開心就好。他最不願意看到章堯一臉憂傷的表情。說來也奇怪,他也曾見過無數張麵孔,凝視過無數次異樣的悲傷的臉龐,可就是麵對章堯的憂傷時,讓他心裡有種說不出的難過。
方義忽然發現,他太喜歡看章堯畫畫時的認真樣子了,簡直就像是換了一個人!那樣十足的底氣、那樣專注的神情、那樣靈動的雙眸、那樣靈巧的筆尖、那樣靈活的身姿……站在他眼前的這個麵容清秀的少年,分明就是一位實力雄厚的畫師啊!
很快,章堯就畫好了,然後愉快地請方義過來欣賞。方義不看則已,一看都驚呆了。畫上畫的是一位在深山一塊巨石上練武的少年,栩栩如生,簡直能夠以假亂真。
方義第一次看到了一個陽光帥氣、一身正氣的自己。莫名地,他整了整衣服,挺了挺身姿,仿佛頓時就要入畫一般。引得一旁的章堯忍不住哈哈大笑。
酒逢知己千杯少。方義和章堯在書房裡一同研究畫畫,一同讀書看報,度過了極其愉悅的一整個上午時光。
吃過午飯後,正當章勝打算帶著章堯和方義一起去山上茶園去玩時,忽然瞧見翔哥飛到了章家門前的一棵桃樹上。
方義趕緊對著翔哥吹了一聲口哨,很快,翔哥拍著翅膀悠悠地飛了過來,落在方義張開的手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