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姨奶奶唐佳倩離開鐘家大宅以後,大宅子裡少了一個能言善辯、愛說會笑的人,儘管是大正月間,卻仿佛忽然間就變冷清了許多。
鐘子恒大年初一謊稱自己身體不舒服,沒有參加金禪寺的新年法會。不過,他派王叔帶了幾個人,扛的扛,挑的挑,將該送的禮物全都送過去了。當然了,依舊少不了一大堆的雪花銀,差不多夠寺裡一年的香油錢了。
不但富有,而且慷慨。鐘子恒向來高調做事,低調做人。他會無私捐款給學校、寺廟、醫院以及各類真正需要幫助的機構或個人。
在三年以前,他一直都認為自己這樣做是對的,甚至是毫無瑕疵的。可是偶然一次機會他才得知,他所捐助的那些錢財當中有一部分卻悄悄落入了楊星漢的私人口袋。
楊星漢是烏嶺鎮的新鎮長,此人不但有才學,而且非常有膽識,激揚文字,指點江山。此外,他長得清秀俊朗,因此結交了一大幫文人墨客,尤其和怡山書院裡那些有身份的人來往密切。
鐘子恒一直不太愛和政府的官員們深交往,除了那些無法避免的吃喝玩樂應酬場合外,在私底下他儘量避免和他們接觸。然而,當胡昌鴻引薦他見了楊星漢以後,他卻出人意料地感覺相見恨晚。
一來二往,三親四密。鐘子恒,胡昌鴻和楊星漢三人成了彼此關係極為密切的好友。從此,鐘子恒的金錢,胡昌鴻的學校和楊星漢的官場也就緊密地連接在了一起。
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後來鐘子恒發現楊星漢多次中飽私囊之後,便漸漸和楊星漢拉開了距離。而作為中間人的胡昌鴻誰也不想得罪,也誰也不想失去,隻好像個不倒翁一樣杵在鐘楊二人之間,兩邊好言相勸,兩邊費心拉攏,竭儘全力地維係著這個早已路人皆知的“三人俱樂部”。
這次金禪寺的新年法會,鐘子恒之所以不想去,是因為他覺察到如今的楊星漢不比從前,虛榮心越來越強,總希望不論在哪裡都要以他為中心,其他人隻能作為陪襯。
可能是在官場待久了的緣故,楊星漢越來越不喜歡跟鐘子恒同時出現在某一場合,尤其是比較盛大的場合,他非常擔心鐘子恒的光環會把他給完全蓋住,以致於讓他顏麵無光。
鐘子恒倒是樂得在家休閒,除了每天去怡山書院會見老友、結交新友之外,便是在家陪伴八個女兒,儘情地享受天倫之樂。他見八女兒鐘驕不但長得越來越可愛,還像極他小的時候,心中倍加高興。
由於鐘書、鐘詩、鐘酒和鐘花過完年後就要去北京讀書,因此鐘子恒和唐佳玉花費了更多的時間來陪伴她們,倒是無意中冷落了鐘畫、鐘琴和鐘棋。不過她們三個倒也不太寂寞,除了時不時有胡家的三位少爺來陪伴玩耍外,還有父親的六位貼身保鏢也時不時來串門,陪她們畫畫、彈琴和下棋。
鐘畫一直記掛著方義的翔哥,多次催促楚橫和張耘儘快找到。楚橫和張耘告訴她,他們目前掌握到的線索是,翔哥在花飛巷被一個穿黑大衣的男人給高價買走了。至於這個黑大衣究竟是誰,現在還沒查清楚,隻知道他曾出入怡山書院。但他們保證,一定會儘全力將翔哥給找到。
鐘畫非常希望將這些消息告訴方義,提出要去金禪寺看望方義,卻被鐘子恒一口拒絕了,理由是,正月裡金禪寺的香客甚多,一來不方便,二來也會很危險。
鐘畫無奈之下忽然心生一計,通過汪姨邀請章堯來家裡玩,然後拜托章堯去金禪寺看望方義,告訴方義有關翔哥的最新消息。章堯非常愉快地答應了。
章堯最近待在家裡,除了去三個姐姐家拜年以外,其餘時間全部花在了畫畫上。他整天待在書房裡,左思右想,冥思苦想,將那些一直留存在他腦海中的畫麵用畫筆給一一勾勒出來。尤其是鄒老爺子在太倉湖邊養的那群白鵝,他覺得是自己所有關於動物作品中畫得最棒的一幅。
愛屋及烏。章堯原本擅長人物畫和山水畫,但他並不將自己局限於此,也早已著手畫花鳥,希望有朝一日能夠和鐘畫一比高下。
也不知從什麼時候起,章堯像是比從前長大了好些似的,不再獨自悶在屋裡胡思亂想,也不再處處針對胡陽,對鐘畫的情感也變得越來越理智了。有時候他也感覺到了自己身上發生的一些變化,就是不知道究竟是從哪一天開了竅的,或許是從方義毅然決然地到金禪寺修行的那天開始的吧。
自從方義那晚在禪房裡偷吃了鄒小清送來的烤鵝後,日子便開始變得不好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