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75年初春的晚上。
宛如一根木樁杵在堤壩上的葉小川，腦子裡，忽地響起一首dj羅百吉爾的歌：
【我有一個兄弟叫阿達。】
【請你看仔細，它其實是超級耐看型。
今夜我的心情很好，折妍一定感受得到，跨上我心愛的90cc小摩托，我沒有戴安全帽，請你不要催喇叭好不好。】
……
這一刻，全世界都無所叼謂了。
也就腰間的折妍，像隻蕩秋千的金絲猴一樣的滑上滑下、起起伏伏...
柔嫩倆葉裹青梢，蕩儘清波微促搖。
快樂啊，痛苦著。
痛並快樂著...
或許長達10多年的、極其艱辛的生活，已經磨滅了折妍的棱角，逼的她養成了逢人便低頭，見人就露三分笑的卑微習慣。
但即便生活如此多艱。
卻依舊沒能完全泯滅掉她內心裡，對美好的渴望和憧憬。
以及...她渴望當一回真正的女人的權利。
夜色朦朧，身輕如燕的折妍，慢慢的...也累了。
在一陣劇烈的顫抖中，最後漸漸停歇下來。
月亮走了，山穀裡起風了...
就那麼抱著疲憊不堪、渾身酸痛不已的折妍，慢慢走回她與彆的婆姨女子們，一塊擠著睡的大窩棚後方。
強忍著雙腿的疼痛。
折妍溫溫柔柔的溜下來，“謝謝你...”
微微一笑，葉小川沒吭聲。
原本板結的厲害的自留地，借用了彆人的鋼釺去鬆土...作為自留地主人的一方，說聲謝謝？
似乎...好像並不違和。
“這陣子，我恐怕得離開三十裡鋪一段時間了。”
仔細係好腰間的褲帶。
折妍的大眼睛在火堆光芒的照耀下，熠熠生輝，“趁著這附近的大隊都在忙著備戰春耕。
我想，你今天下午教的那種堆肥法，應該也是一門能讓我掙點零花錢的好營生吧？”
葉小川點點頭，“這是我從書上看來的、一種非常先進的堆肥法，你完全不用懷疑它的效果。”
“咯咯咯....我從來都沒懷疑過。隻要是你說的，我從來不懷疑。”
折妍柔柔一笑，“我現在需要去考慮的，是怎麼說服彆的生產隊，讓他們采用你說的這種堆肥法...不過，我有信心能做到！”
整理好她身上的衣服。
往前走了幾步。
折妍忽地又跑回來，跳起來親了葉小川一口。
“放心吧，白家溝大隊我是不會去的、更不會教他們這種堆肥法！咯咯咯...”
說完。
感覺到渾身充實不已的折妍，蹦蹦跳跳往前跑了幾步，卻又忽地倒吸一口涼氣！
“嘶...”
腿根子疼的她實在是不敢蹦噠，隻能緊閉雙腿，一點一點的往前挪...
其實...這種先進的堆肥法，遲早是要推廣開去的，而且推廣的麵積越大，普及的速度越快。
這對於整個陝北的農業生產來說，是一件意義非凡的好事情！
什麼不去白家溝大隊推廣？
葉小川不至於格局小到，因為和淩文亮不對付，而耽擱整個白家溝的糧食生產。
但問題是。
折妍姑娘她愛屋及烏，就是不願去幫白家溝大隊，那有啥辦法？
那就隻能依她嘍！
反正等到彆的生產隊，已經大麵積開始采用這種堆肥法以後，白家溝大隊的社員，遲早也會學會。
左右不過是白家溝大隊地裡的莊稼，想要獲得豐收，恐怕比彆人來的晚一些而已...
今天在現場，跟著葉小川學‘伯克利18日堆肥法’的婆姨女子。
隻怕沒有200人，最少也有180。
其中學的最精通、最用心，把關鍵節點學得最透的人...無疑就是折妍姑娘了。
更重要的。
其實是這麼多婆姨女子之中，就她這麼一位小姑娘才意識到了：如何把這門技術，拿去變現...這個問題！
活該折妍發財...
現在她既然會了這門技術。
那麼在今年或明年這段時間之內，折妍靠這個東西掙點小錢。
應該是不會有任何問題的。
而至於堆肥效果？
葉小川從來沒去懷疑過...後世無數專做特供綠色蔬菜、做專供高檔水果的那種封閉式、定點種植園裡麵。
它們就不使用化肥，而是隻用這種農家肥。
那效果，杠杠的！
伯克利堆肥法，那是經過了大量實際檢驗過、已經證明確實非常有效的一種先進堆肥方法。
而在這個時代，要想提早推廣這種東西？
難就難在最剛開始的時候。
難就難在怎麼去找到切入點、難在怎麼才能打開局麵？
不過，總的說來。
要想推廣這種堆肥法，難度其實也不是有多高...隻要折妍去彆的生產隊，說服了那裡的生產隊乾部。
隻要那些生產隊乾部允許折妍，自個兒動手弄上那麼個3、5堆肥料，讓大家親眼目睹它的效果。
接下來的事情，那就很好辦了。
那絕對是一傳十、十傳百。
到時候。
折妍絕對會成為炙手可熱的漚肥專家，隻怕各個生產隊，都得競相搶著請她過去，幫忙指導、教教社員們怎麼漚肥哩！
到那時。
估計折妍每天掙個2塊3塊的“技術指導費”，外帶2、3斤口糧補貼，是絕不會有任何問題的。
——農村人，畏懼權威。
但他們更尊重那種真正擁有先進種植、養殖技術的人。
隻可惜。
為這門手藝好倒是好，但這種飯碗注定端不久，這碗飯鐵定吃不長...人家那些生產隊的種莊稼的老把式，又不傻。
他們隻需親眼見到折妍操作幾回，再給他們詳細講解一下技術要點。
這些社員們回去琢磨琢磨，再動手實驗實驗。
要不了幾下子，大家夥，也就會了。
等到會正確施展“伯克利18日堆肥法”的人越多，蔓延的範圍就會越廣。
傳播的速度，勢必就會越快。
真正到了那時，折妍這碗飯...可就吃不成嘍！
不過。
在春耕之前，她好好忙活一個月下來，也能確實也能掙到一筆好工錢。
而有了這筆錢，初步改善一下折妍家裡的親人的生存處境，然後再買點嫁接果樹用的工具...
那點錢，她還是掙到手了的。
這也就是剛才。
為什麼折妍回去休息之際，葉小川沒從口袋裡掏錢讚助她一把的原因所在了。
這個時候掏錢給人家？
一個是不合適...這把人家折妍姑娘，當成啥了？
——人窮，自尊心往往更強。
這個時候給人家錢，那純粹是對折妍的一種侮辱。
而那種窮的隻剩卑微、連最後僅剩的一點點自尊都不要了的...那就屬於已經對生活徹底絕望，已經徹底放棄了的人。
但折妍姑娘，顯然不是。
她心裡，還有夢...
第二個呢，魯大師同誌曾經親口說過：授之以魚，不如授之以漁。
既然折妍靠她自己的本事，靠她自己的雙手，從而就能掙到人生第一桶金。
那會她更加有成就感！
與此同時。
也會讓她自個兒心裡更踏實，乾起活來，更有勁兒！
悠悠歎口氣。
意念力持久性得到了極大增強的葉小川，雖說剛才經曆了一場高強度的運動。
但絲毫沒感覺到疲憊。
從櫃組裡取出手電筒，葉小川獨自趕夜路，回到三十裡鋪飯店休息。
接下來的半個月時間裡。
葉小川除了偶爾盯盯三十裡鋪飯店工地上，各項工程進展之外。
其餘的主要精力，就用在了三十裡鋪大隊的備戰春耕工作上。
——這沒辦法的，老支書的身體不好，現在基本上很少出來。
即便他老人家偶爾出來走走，也就在地裡轉轉、隨便看看。
已經充分放權的老支書，如今是不會過問村裡的一應大事小情的。
而大隊長老趙。
他雖說不甘心，但也知道自己的那種老式種地法，已經跟不上形勢了。
更重要的是。
大隊長老趙，眼看葉小川已經強勢介入今年的春耕生產工作了。
向來與人為善、不喜歡和彆人爭執的他，索性就天天把他自個的小兒子帶在身邊，一直綴在葉小川的屁股後麵。
一旦葉小川有點空閒時間。
就好順便指點指點，大隊長老趙的那個老實疙瘩兒子...
通過一段時間的接觸。
葉小川發現老趙的這個小兒子趙雷，實在是...太過於老實本分了！
這家夥！
被他老子這些年欺負的，已經毫無他自個的主見，無論做什麼事情、做什麼決定。
首先就得小心翼翼地、看看他爸老趙的臉色...
小時候。
趙雷這娃吧，其實還挺招人稀罕的，都成為了三十裡鋪莊子上好多家長，拿著鞋底板抽娃的時候的經典配樂了：
“看看人家大隊長家的！看看人家趙雷...多聽話”！
“你個狗東西的，要是能跟上趙雷那娃一半...算了，要是能跟上人家一點零頭，老子就算死了，也能閉眼睛！”
而等到趙雷長大了之後？
似乎就應了一句話：小時了了，大未必佳...趙雷這娃，長歪了！
徹徹底底，變成了一根榆木疙瘩！
看他這架勢...
這
輩子要讓他出人頭地、發家致富...應該是不太可能的了。
——就像彆人背老三篇，支支吾吾得半天。
可趙雷他厲害啊...跟啃黃瓜似的，哢嚓哢嚓兩口就整完了！
這下好了！
生產隊每天出工之前，不是得‘早請示’、背老三篇麼？
彆的社員...怎麼著，也得耗時一個多小時。
可趙雷倒好...‘哢哢哢’一頓輸出，3分鐘不到。
搞定！
老三篇背誦的一字不漏，一字不差！
個狗東西...咳咳，真個是好社員哩！
那好...逼的老支書實在是沒辦法：“趙雷同誌好！趙雷同誌優秀！
同誌們呐，我們應該向趙雷同誌學....咳咳咳，哎！昨天晚上的糊糊喝的太鹹了，咋老咳嗽呢？”
老支書艱難的咽下一口老痰...在‘早請示會’上。
當著牆上那麼多畫片。
老支書也不敢‘tui’趙雷不是？
所以他得強咽下去...不管喜歡，還是不喜歡...這可由不得他！
“咳咳，趙雷同誌，是我們三十裡鋪大隊，啊...學習雨露的，啊...這個...趙雷同誌啊，你既然已經完成了上級交給我們的光榮任務。
啊...那就先去飼養室的糞氹裡，管起糞吧...辛苦趙雷同誌你了...”
這下好了：
彆的社員，還在大隊部磨時間。就趙雷一個人挑著糞桶，獨自在糞坑邊忙活...
工分，大家還一樣。
——由此可見：大隊長老趙的那個小兒子趙雷。
他究竟有多實在？
手心手背有兩麵，凡事都有兩麵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