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車後輪陷進排水溝。
早就磨成了光板的汽車輪胎當場爆裂,“嘭——”地一聲巨響!
塵埃飛揚,嚇得正在對峙的那兩幫人,個個都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太,太突然了...
隻見汽車一偏,車廂裡的組合式傳送帶頓時滑落。
“轟隆隆”一陣亂響!
傳送帶上麵的各種配件,重重砸在國道邊緣的那條土坡上。
無數鐵質圓柱體、皮帶掉落,散落在排水溝之中、陷入土坡的黃土裡。
跟個災難片現場似的!
車頭歪在一邊。
而貨車駕駛員,則提著一根長長的木棍跳下車,滿臉惱怒的瞪著現場的那兩群有點懵圈的人!
眥牙欲裂。
擺出一副將要擇人而噬的狠厲模樣,
“哪個灰葛泡挖的溝?給你大大站出來...看老子今天不弄死他個娘板子的!”
貨車駕駛員在這個時期,屬於頂級的牛人群體。
說句不好聽的話:貨車駕駛員真要蠻橫起來,隻怕公社主任,都得好言好語勸他消消氣...
——這是因為“汽車運輸服務社”這種單位,隻有縣裡才有。
而縣級單位,公社管不著。
但平時公社的那些單位、還有企業,難免會有需要用到汽車運輸服務社的時候。
所以即便貴為公社主任,那也算是有求於貨車駕駛員的...
眼看駕駛員發飆,氣勢洶洶。
二十裡鋪道班的人,被嚇的不由自主的紛紛退後一步...
個個耷眉臊眼,不敢與之對視!
正僵持之際。
葉小川慢慢悠悠走了過來,語氣平靜的開口問,“誰是道班負責人?”
人群中。
閃出一位鼻青臉腫的中年人,隻見他用一隻手,捂著紅腫的左麵腮幫子。
甕聲甕氣的回道:“我就是,咋解?”
滿眼的怨毒之色...
愛屋及烏。
反過來,這家夥被王碩攆上門去給打了一頓...他能不恨三十裡鋪飯店的人?
不過,恨歸恨。
這位公路養護段道班負責人,他將火力瞄準的方向,未免也錯的太離譜了些...
——王碩那家夥蠻橫難纏,難道...葉小川就是一個謙謙君子?
除非能讓黃鼠狼改行吃素,從此不偷雞...那又怎麼可能嘛!
道班負責人說錯了話。
這下子,立馬被本身就存心來找茬兒的葉小川,給抓住了把柄:
咋解...這個詞,在陝北內蒙一帶的語境裡,它有兩層意思:
一個是‘怎麼了’?
和‘你想咋地’?
前者那層意思就比較溫柔,屬於正常的詢問。
而後者就帶著一點不服氣,甚至是挑釁的意思了!
就像四川話裡的‘你要咋子嘛’、廣東話裡麵的“做咩嘢”?!
到底是詢問,還是挑釁?
那就得看當事人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怎麼樣了...
而很顯然。
這位道班負責人的語氣,那就相當的不友善...尤其是他的臉,昨天才被王碩給打腫了,說話漏風。
而為了表示他心中的委屈與憤怒,這種複雜情緒。
所以這位倒班負責人說話之際,語氣哪可能有折妍說話,那麼婉約清脆?
“啪——”
一記耳光!
響亮異常地煽在那人、尚且完好一些的右臉上!
柔柔手腕,“你挑釁我?還咋解...?”
葉小川搖頭不止。
滿臉寫著失望、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王碩啊王碩,你咋連煽人都不會啊?這不,現在那孫賊的臉,腫的對稱了吧?”
“你!”
“你為什麼打人?!”
葉小川一上來二話不說,劈頭蓋腦的、便給那位倒班負責人一個大比兜!
臉上留下5個手指印...很是清晰。
跟拓版畫似的...
這下子!
道班裡的那些班組長、乾苦力活的漢子們不乾了,“葉知青!你憑什麼打人?仗著你是知青,就可以隨便打群眾了?”
“就是!彆說知青了,就是大乾部也不能隨便打人,更不能打勞動群眾!”
“葉知青,現在需要你給我們一個解釋...你憑什麼打我們的領導?”
葉小川不語。
而是反手從那位怒火衝天、氣的喘氣不勻的貨車駕駛員手上,將來根木棍一把奪了過來!
隨後...
葉小川一蹦三丈高!
居高臨下的對著那位,已經被打懵了圈的道班負責人,便是一陣陣劈頭蓋腦的猛打!
“老子叫你這個D特分子挖溝,叫你故意搞破壞!”
一邊打。
葉小川還一邊罵,“我叫你破壞公家財物!
叫你蓄意破壞脂米縣的工業生產建設事業,叫你企圖毀壞寶貴的機械設備!”
“住手!”
一位看上去,應該是養護段二把手的乾部上前。
剛喊出“住手”兩字!
卻又被葉小川手中的大木棒子,給嚇的趕緊改口,“等等...葉知青同誌,停...誰破壞工農業建設事業了?
誰又損壞公家機械了?你可不能汙蔑我們道班的黃同誌啊!”
指指散落一地的機器零部件。
葉小川盯著那位開口質問自己的二把手,“拋開事實不談,咱先不說是誰的責任。
我就問你:
蓄意破壞工業生產設備,阻撓我縣工業化建設事業,算不算罪大惡極?現在,你回答我...算?還是不算?”
“算,可是...”
工業尊貴,農業輕賤。
因為有‘剪刀差’的客觀存在,所以但凡沾染上‘工業品’三個字,在大家的心中,那都是比較金貴物件的了。
更何況現在損壞的,還是大家因為不懂、所以誤認為很昂貴的機械設備呢?
因此。
葉小川指著災難現場問對方,算是事實擺在那裡,證據確鑿了。
而且還隻給了對方‘算’,和‘不算”這兩個選擇。
所以。
那位不知道‘詭辯術’、更沒學過‘邏輯學’。
甚至連正常的思維,都已經被葉小川徹底攪和的亂糟糟的道班二把手。
也隻能下意識地順嘴說聲‘算’。
可嘴上說著,他心裡肯定不服氣呀,“算,可是...”
“可是什麼?!沒有可是。”
葉小川語氣嚴厲異常,“難道這些機械設備,是駕駛員同誌損壞的嗎?”
“我日他大大!”
駕駛員跳的凶。
甚至比葉小川剛才蹦噠的還要高,“老子好好開著車,誰曉得它娘的,昨天這條路還寬寬的!
老子昨天晚上住進招待所裡,一上午沒出來溜達。
結果午休一覺醒來,居然有人在這裡挖了條深溝?”
駕駛員有這種反應?
全在葉小川的預料當中:隻因無論他是出於逃避事後被追責。
還是為了推卸責任,反正今天駕駛員鐵定會怪挖溝的人使壞。
而不是承認:
剛才他在開車的時候,不知道為啥,手裡的方向盤突然就那麼猛的一拐!
結果...沒等駕駛員反應過來,就成眼下這個悲催樣子了。
——趨利避害,儘量推卸掉自己身上的責任。
這是人的本能。
尤其是深諳人心人性的葉小川,剛才故意把翻車的誘因,歸結為此處突然多出來一條深溝、一道土坡之後。
這就讓那位、其實是因為剛才有一股怪力,讓實在是沒把握住方向盤的貨車駕駛員。
頓時就找到了一個推卸責任的好借口!
——開啥玩笑,葉小川有高達3000kg的意念力。
稍稍發動那麼一點點力量,誰也握不住貨車方向盤不是?
“誰挖的溝?故意挖溝來栽贓陷害,然後說是老子弄壞的?看我今天不扒了他的皮!”
胡子巴茬、青筋暴起,雙眼通紅的駕駛員發怒!
猶如一頭準備隨時撲上來撕咬的野狼...誰敢吭聲?
——人人都抱著一個念頭:反正這場災難事故又不是我造成的,誰要主動跳出來搭話?
那不是,自己往自己頭上攬事兒嗎?
所以,在場之人全都很默契的保持了沉默...沒有誰會那麼傻的!
再說了!
看這樣子,
那些機械設備和大貨車本身的損失,應該不小!
麵對如此嚴重的後果。
誰又敢往自個兒頭上攬事?
隻怕沾上一點點責任,那後果都不得了!
即便全家賣屁股、賣上三輩子那也不夠賠的...誰敢那麼莽?
震懾住了在場的人。
壓製住了他們反抗的勇氣、而且將他們的思維,也已經開始被葉小川牽著往溝裡帶了之後...
眼瞅著沒人敢吭聲了。
葉小川的語氣,依舊嚴厲的嚇人,“公家財產...遭受如此重大的損失!!
你們跟我說說,是駕駛員同誌他故意損毀、故意往溝裡開的嗎?!說!!”
道班的乾部職工,默默看看冷冽的、似乎要殺人的葉小川。
再瞅瞅那位,準備撲上來‘嗷嗷’咬人的駕駛員...
眾人齊齊搖頭,“不是...”
“好!”
葉小川一聲炸喝,“既然這些設備,不是駕駛員同誌毀壞的。
更不會是王民兵隊長弄壞的...那算誰的責任??”
既然駕駛員,和三
十裡鋪這邊的責任,是可以撇清的了。
但公家財物遭受了巨大損失的事實,又擺在麵前。
那麼...肯定得有原因不是?
指指那道橫旦在國道邊緣的土坡,再指指那座狹窄的“便橋”,以及水泥板下的排水溝。
葉小川冷哼,“這是哪個D特分子乾的?!”
———第458章———
《扣帽帽加敲棍棍》
“老實交代!究竟是哪個喪心病狂、罪大惡極的D特分子乾的?!”
眾人沉默...
主要是沒反應過來:正常的挖條排水溝...好吧,這條排水溝,確實是挖的有點太過分了。
可那不是因為黃同誌,想拿捏一下三十裡鋪、想報被打之仇麼!
這純屬老黃出於一點點貪心,再加上多多少少有點私人恩怨,而為之...
咋解就扯上D特分子了嘛!
——哪有倒黴催的D特分子,會扛這個鐵鍬,‘嘿哆嘿哆’跑到三十裡鋪來挖土溝??
眾人心中,雖對於葉小川口過來的帽帽有異議。
卻也不敢多說什麼:
一方麵,葉小川的樣子很猙獰,而站在葉小川側後方的那個駕駛員,眼看著就要暴起要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