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川，電話！”
不用想，肯定是阿姿在喊！
回到三十裡鋪飯店，葉小川正準備去洗漱一下，然後再吃晚飯休息。
剛走到飯店院門口。
就聽見留在‘綜合門市’裡值班的阿姿喊...其實整個三十裡鋪飯店，隻有阿姿會直接喊小川這兩個字。
其他人，不敢。
另外也就大隊長和老支書，他倆也會對葉小川直呼其名。
不過。
他們會在“小川”兩個字後麵，加一個“啊”。
“小川啊...”、“小川啊”，這樣會顯得很親熱，會讓人有點語重心長的感覺。
走進門市。
“誰的電話？”葉小川問。
“今天一共有兩個電話找你。”
阿姿回道，“其中一個，是潮訕下沙村的支書同誌打過來的。
他說，上次你發過去的那車小米，他已經收到了，質量好的出乎他的意料，說是非常非常的滿意。
他讓我轉告你。
說是他們下沙村，今年又偷偷的多種了幾十排海帶...等到收獲了，你不用那麼辛辛苦苦跑過去談，他會保質保量的發過來。”
下沙村與三十裡鋪大隊，結成了戰略合作兄弟生產隊。
按照約定，他們那邊的海帶一到收獲了之後。
下沙村的老族長，會安排車輛給三十裡鋪這邊發過來。
同樣的。
三十裡鋪糧食精加工廠裡，隻要有了篩選出來的那種次品小米。
這邊也會給他們發過去，好讓他們拿到市場上去出售，也能掙上個幾分錢的差價。
但其實。
三十裡鋪糧食精加工廠裡麵，所淘汰下來的小米，是經過葉小川用櫃組改良過的。
因此，即便這種所謂的‘淘汰次品小米’。
其質量，也遠遠超過了市場上，正常流通的那些陝北小米質量。
三十裡鋪糧食精加工廠，這次提供給下沙村的第一批小米，不僅顆粒飽滿，顏色純正。
而且小米之中，幾乎沒有什麼雜質。
這種小米要是用在“米脂婆姨精品小米”裡，確實是比不過那些精挑細選的小米品質。
但要是擱在糧站的門市上？
說實話。
即便是淘汰下來的小米，都可以秒殺那些所謂的特級、一級精米質量了！
三十裡鋪大隊發往潮洲的小米，質量居然好得出奇？
這可讓下沙村的老族長喜出望外、喜不自禁了！
原本他還以為：既然是淘汰下來的次品小米，想也不用想，質量肯定不咋樣啦！
已經對此有了充分思想準備的下沙村老族長。
還以為這些小米拿過去之後，一斤能加個2、3分錢的價，一噸賺個50塊錢。
滿滿一大車6噸小米，滿打滿算，最終掙個300來塊...也就頂天了！
沒成想...
結果因為發過去的小米，質量實在是太好了！
老族長都已經加了5分錢的差價，居然都還搶手的很！
下沙村和三十裡鋪大隊第一次打交道。
僅僅就那麼一車小米，就讓下沙村一下子增收了1000塊錢？
這怎麼能不讓他，不喜出望外、欣喜若狂呢？？
投我以桃，報之以禮。
善於做生意、更擅長做長久生意的下沙村老族長，今年等到了海帶收獲的季節，恐怕真還會給三十裡鋪一個小小的驚喜...
這是一件好事。
不過。
那得等好幾個月之後才能變現，所以暫時葉小川也就不用去考慮這事兒了。
“哦...小川，還有一個電話，是封總指揮打過來的。”
阿姿繼續彙報情況，“他今天總共打了三次電話過來，聽他口氣，好像非常著急。
我說你去三十裡鋪莊子那邊，忙著安置受災群眾去了。
最後封總指揮說你回來之後，務必抽時間給他打個電話。”
原官莊公社主任封啟山，他後來又當了一陣子的“三十裡鋪綜合工程項目”總指揮。
本來，等到項目完工之後。
按照縣裡的原本決定，封啟山應該是出任“脂米縣革委會辦公室副主任”一職。
而辦公室主任，則暫時空缺。
通過這麼一番操作。
名義上，封啟山隻是升了半級。
但其實“縣辦公室主任”他是實際掌管者，因此手中的權力，自然就變的比以前大多了。
明眼人都知道。
封啟山當辦公室副主任，這不過是一個過渡安排罷了。
隻怕用不了幾個月，他就能轉正，從而成為正職...甚至，直接被提拔為‘縣革委會副主任’。
那也不是不可能！
原
本封啟山的個人前途，正按部就班的往前穩步推進。
隻是被這場突如其來的春汛，打斷了封啟山前進的步伐與節奏。
由於這場洪水來的有點猛、過境的流域麵積也比較大。
這就造成了整個俞林專區，受災情況的嚴重性，和受災的所涉及的縣區，已遠超預期。
因此。
脂米縣才不得不、緊急成了一個“抗洪減災應急處置辦公室”，由封啟山擔任總指揮。
由他來負責各個受災公社，各個生產大隊的救災抗災、以及災後重建。
和妥善安置受災群眾的工作。
這件事情。
早就通過縣廣播，對全縣的乾部職工、生產隊群眾，進行了反複播報、廣而告之...
伸手扯過搖把子電話。
葉小川正準備給封啟山回個電話。
阿姿滿臉關切的摁住話筒，壓低聲音提醒，“小川，我聽那些過路司機說。
在無定河上遊、甚至是巴彥淖爾黃河段，這次由淩汛、山洪疊加而成的洪水，實在是來的凶猛。”
見葉小川望著自己。
阿姿臉微微一紅，“彆怪我自私...這兩天，有好幾個三十裡鋪的老鄉都偷偷來過。
她們悄悄跟我說，莊子裡有不少人，非常反對你收留那些受災群眾。所以，我擔心...”
“嗯，我知道了。”
葉小川輕輕拔拉開阿姿的手，“你彆擔心，我早有打算的。
你要知道，有人，就有財。
古時候那些大戶人家，他們還得講究個人丁興旺、兒孫滿堂。
隻有這樣，才能搞得整個家族興旺發達，兵強馬壯、經久不衰呢！”
見葉小川心意已決。
善解人意的阿姿柔柔一笑，“好吧，我一個婦道人家，就不瞎摻合這些大事了。
小川，如果你需要用錢的話就說一聲，我這裡又、又攢了那麼...一點點...”
衝阿姿笑笑。
葉小川‘咕咕咕’搖動電話上的把手，叫通了‘脂米縣抗洪救災辦公室’電話...很快啊。
連掛在電話機旁邊那兩節、有成人手臂那麼粗的乾電池，估計都還沒反應過來...
沒辦法。
這種應急電話，線路隨時保持著暢通無阻，24小時都有人值守。
而且隻要誰往這條專線上掛電話。
郵電局機要室的接線員，都會在第一時間優先接通。
等到電話接通。
電話那頭的人正好是封啟山，“葉知青同誌？他大大呀，我可算等到你的電話了！”
“領導，您這是幾個意思啊？”
葉小川笑，“沒我這個屠夫，難道您還得吃滾毛豬？全縣那麼多公社、那麼多生產大隊，領導你怎麼老盯著我不放呢？”
“嗨...在小川兄弟你麵前，我哪還敢充啥領導不領導的？”
封啟山回道。
“這不咱倆之間知根知底、能相互交心嘛。這不...現在老哥遇到困難了，首先想到的就隻能是你了麼！”
電話那頭。
聲音沙啞，聽起來很憔悴、透露出幾分焦急與無奈的封啟山。
隻聽他開口道，“那個啥...小張小劉，麻煩你們先出去回避一下，我這裡有個需要保密的電話。”
等到抗洪減災辦公室裡的工作人員出去之後。
電話那頭的封啟山。
這才開始敞開心扉、直接來了個實話實說，“葉知青兄弟啊，在你麵前，咱也不藏著掖著的了。
我不妨實話告訴你，這次受災情況之嚴重，受影響的範圍之廣...恐怕，遠遠超出了小川兄弟你的想象！”
“嗯。”
葉小川應了一聲，“領導，您繼續。”
三十裡鋪大隊所處的地方，不過是無定河河道中，小小的一段。
如今。
就在這麼一個小範圍裡。
都已經從河裡打撈起來10幾位受災群眾，而且還收留了30多、40來名，從彆的生產隊流落過來的人。
而統籌統管整個脂米縣，抗洪救災工作的封啟山。
他手上所掌握的信息。
肯定比葉小川這邊要全麵、要詳實多了！
“我這樣跟你說吧！這次脂米縣，需要妥善安置的受災群眾數量，肯定過1000！”
電話那頭。
壓力山大，忙的焦頭爛額的封啟山歎口氣，“原本呢，咱們縣有一共17個公社。
就算1000多號受災群眾需要安置，真分攤到17個公社裡去，其實...也不是一件多困難的事。”
“均攤到每個公社，不就7、80號人嘛！
再分攤到各個大隊，每個大隊平攤到頭上的安置任務，頂多也就10來號。”
“不過，問題就出在這！”
隻聽封啟山重重地歎口氣。
“我已經挨住詢問過，那些屬烏龜的公社負責人了。”
“我日他大大的！這些王八蛋，居然沒有一個鬆口的。
就沒
一個灰個泡願意出頭，願意主動到縣裡來，認領安置受災群眾份額的...”
“包括你們官莊公社，也一個求樣！”
官莊公社現在的負責人，是苟主任。
他不願去縣裡認領受災群眾，不願把他們帶回官莊公社來妥善安置？
其實。
苟主任，自有他的苦衷...
——要安置好這些受災群眾，又不是苟主任把他們帶回來。
然後往家裡一塞：孩子他媽，你把這幾位客人，都給好好招待一下啊...
想想都不可能！
乾G命工作，又不是請客吃飯。
苟主任他總得把這些受災群眾，先進行拆分。
然後再安頓到官莊公社、所管轄的生產大隊裡去吧？
同樣的道理。
那些生產大隊的乾部，他們也得把這些受災群眾，先進行進一步的拆分。
然後安置到各個生產小隊裡去...
於是，問題就來了：
哪個生產小隊的小隊長，敢擅自認領受災群眾，敢把他們領回自個生產小隊去安置？
就像昨天。
在大隊裡威望極高的葉小川，他要想讓老社員們，接受這些受災群眾？
那都還得玩套路、得跟他們玩迂回戰略才行！
而彆的生產隊乾部，他們哪有葉小川這種高明手段？
更重要的是。
彆的那些生產大隊，他們也沒葉小川這種底氣：
畢竟。
三十裡鋪大隊有效益良好的集體企業，錢多多...家底厚著呢。
同時，三十裡鋪還有2000多畝新增良田正急缺人手、缺壯勞力去乾活。
而且。
三十裡鋪的老社員們都知道，在葉小川規劃當中，還有不少新的集體企業，正準備開搞...
如今的三十裡鋪大隊。
其實真算得上是要錢有錢，要企業有企業，要土地有土地。
有這麼好的條件，那真的是不怕人多！
就這？
三十裡鋪有著這麼好的優越條件，而來自於那些老社員們的反對聲浪，都還一浪高過一浪的...
那就可想而知！
彆的大隊，要想妥善安置那些受災群眾，要想接收新社員落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