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馬身形佝僂，皮膚黝黑。
這人話不多，用陝北話來講有點像悶頭葫蘆，榆木疙瘩一個。
但老馬乾起活兒來，卻非常的麻利！
隻見他輕車熟路的將羊圈好之後，順手就從羊圈棚子上方，抄出一根長白蠟棍子。
棍子的一頭。
綁有有一根細細的、用圓條螺紋鋼做成的鉤子。
抄起長木棍。
老馬三步並做兩步來自水井前，很是熟練的，就將沉入水井的水桶給撈了上來。
然後再用井口軲轆上的繩子重新綁好，這才搖動軲轆，吭哧吭哧地提了一桶水上來。
回到窯洞將水倒進水缸，老馬正準備打第2桶水。
卻被趙柳氏喝止住了，“我那個憨憨喲，都啥時候了？你還有閒工夫攢水？
還不趕緊去殺雞，咱一起做飯，好招待黃師傅和其他客人？”
“嘿嘿，我這就去。”
老馬撓撓頭，正準備轉身去捉雞來殺掉。
那婦人又開口道，“今兒來的客人多，又是城裡的體麵人...殺一隻雞哪夠啊，要不...再宰上一隻羊吧！”
殺雞，還宰羊來招待客人？？
通常農村裡來了那種尊貴的客人，哪怕很貧窮的主家，也得硬著頭皮殺隻雞來招待客人。
這在農村地區，已經是最為頂級待遇了。
而今天來的人當中，有小馬的師傅老黃，倒也擔待得起如此高的待遇。
可如今這戶人家，眼瞅來的客人很多...居然，竟然提議還要宰上一隻羊？？
真它大大奢侈！！
驚的冉婷趕緊擺手，“姨，我們都吃過飯了，我們坐坐就走，你千萬不要客氣！”
趙柳氏微微一笑，“姑娘，既然來了我家，就是我家的客人，您就是稀罕我、不嫌棄我們這窮家破戶的。
作為主人家的我，又怎麼能不好好招待你們一番呢？
我聞出來了，你應該是大城市裡來的城裡人...嬌貴。您這畫片裡麵的人人兒，特意到這個窮山溝溝裡來看我，這讓我感激都來不及咧...”
說著。
婦人扭頭，“我的個憨憨呀，還愣著這什麼呢？去，去把那頭最肥的羊給宰了。”
沐晴心軟，“姨、大叔，你們就彆忙活了，我們真的是吃過飯的。”
“嘿嘿，你吃你的，吃我們家的算我們家的。”
那老馬嘿嘿一笑，“羊麼！都是吃，都是吃。”
一邊說著。
老馬徑直進廚房找尖刀、準備著手殺雞宰羊去了。
那位婦人向著大家夥兒說了聲抱歉，隨後也摸索著過去幫忙。
等到她走遠。
沐娜滿心疑慮的問，“姐，難道在這片地方，生產隊允許社員們私自養羊嗎？”
沒等沐晴回答。
老黃倒是開口解釋了一下，“和彆的地方一樣，社員們每家每戶大致可以養5隻雞，是不允許社員們私自養羊養豬的。”
“那他家為什麼這麼多羊？”
沐娜心中的疑惑更濃，“而且我看了一下，大叔家養的雞，根本就不止5隻啊！這是為什麼呢？”
“因為...因為...唉，這個我也不太好說清楚。”
老黃歎口氣，“你沒聽剛才那位老馬說‘都是吃’麼？阮姑娘，你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嗎？”
沐晴沐娜兩姐妹搖頭，表示不解。
老黃苦笑：“那是因為呀，這兩個苦命人一旦把這些雞、這些羊養大了，到了年底，生產隊就會派人來接收！”
“接收？”
沐娜瞪大眼，“乜意思？難道他們倆是在替生產隊飼養室，代養家禽家畜嗎？”
“不是。”
老黃搖頭，“這些羊羔、雞仔都是老馬他們自己弄的。”
農村裡誰家要想養雞，可以用受睛的雞蛋孵化。
而小羊羔子，除非誰家養著有母羊，那還可以下點羊羔子養大。
可問題是。
這個時期是不允許社員們私自飼養山羊、肥豬的，誰要想偷偷養2隻羊的話，那肯定隻能去鴿子市場買羊羔。
也就是說。
老馬他們養的那一群羊，都是他們自個兒墊本錢買的，然後養大了之後，就會被生產隊給收走？
這是什麼道理？！！
“自己掏錢買的羊羔？”
沐娜問，“然後到了年底，當地的生產隊，會派人來把這些羊收走充公？”
“嗯。”
老黃歎口氣，“老馬他們兩個都是倔脾氣，說是既然是農村人，家裡哪有不養點雞、不養點羊的？那樣的話就不像農村人，不算正經的莊戶人家！”
白白給生產隊養羊？
而且還得自個兒墊資，買羊羔回來？？
這下子！
不要說沐晴沐娜兩姐妹，驚訝的瞪大了眼，目瞪口呆站在那裡說不
出話來...
甚至就連葉小川和冉婷，都感覺不可思議，不可理解！
趙柳氏、老馬他們這麼乾，究竟圖個啥呀？？
“彆急。”
老黃從上衣口袋掏出一盒卷煙，點著，重重吐出一口青煙。
這才開口給大家會解釋事情的由來：
原來。
那位趙柳氏，在舊社會的時候，是甘泉縣城裡“柳氏榨油坊”掌櫃的女兒。
這也是一位曾經上過學、能識文斷字的婆姨。
而他們老柳家，祖傳下來一手榨油的好手藝！
彆的榨油坊用油菜籽榨油的話，通常能出4成，而老柳家的榨油坊，卻能出4成3！
可千萬彆小看了這0.3成的出油率。
積少成多，聚沙成塔。
堂堂一個榨油坊，每年經手的葵花籽、胡麻、芝麻，油菜籽...等等這些榨油作物，何止10萬斤？！
‘柳氏榨油坊’就靠著這、比彆人高出來的0.3成出油率。
最終做成了甘泉縣城裡規模最大、信譽最好、生意最為興隆的榨油坊。
做生意買賣這玩意兒...一旦紅火起來了之後，顧客來的會更多，他們帶來加工的榨油農作物，自然也是成倍的增加。
就靠著比彆人多出來的0.3成出油率。
最終柳氏榨油坊的財源，那是擋都擋不住的來！
隻不過...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