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老,這是你老的屋子吧?”梁大叔燒了開水,用乾淨的碗端了出來,放在袁天綱旁邊的凳子上。他們一般都是喝最便宜的苦茶,自然不好意思拿出來招待這樣的富貴客人。他知道現在住的屋子是宮疏雨家,自然也以為是袁天綱的家。
“謝謝。”袁天綱扶了扶碗,“這是我家妹子的。”說著,指了指旁邊坐著的宮疏雨,她的身份已在袁家慢慢傳開,“他們家。老家在揚江府那邊,當年匪盜之禍,家裡的人走散了,我家妹子和一些村民逃到這裡,我們逃去了其他地方,好不容易才重逢。”
“重逢就好、重逢就好。”逃難走散,在天齊王朝是很平常的事情。
接話的是大竹村新的裡正王宏林,一位六十多歲的老人,他就是去年去左師丘村子路上遇到那群逃難人的領頭老人,大家最後也選擇停留在大竹村。
在幾批逃難而來的人中,他算是比較有文化的人,被大家推為裡正,有什麼需要和鎮裡接洽之事,都是他代表大竹村去處理,時間雖不長,也很有些威望。
“王老,我看地裡的麥子長勢還可以,田地有限,現在村子裡人多,怕也不大夠吧?”袁天綱當年也種地,知道這邊糧食的產量根本無法與天泰比,差不多隻有一半左右。
比如稻穀,天泰畝產一般在一千到一千二百斤,這邊隻有四五百斤,高的也就六百斤左右,頂天了,而麥子的產量還要低些。
一個村子的地有限,人越多,上交的糧也越多,能留下吃的越少,而吃的人卻增加了,自然越艱難,他們當年就是這樣。
說起糧食,村民的臉色都有些不大好看,王宏林歎了口氣,道:“不瞞袁老,就是去年長勢那般好,我們也沒吃到好的米、麵。”
“這是怎麼回事?”商林看了袁天綱一眼,“我聽說去年麥子的長勢比今年還好,稻穀也算豐收,就算上交得多,人也多,不過不夠吃,也不至於沒有好的吃吧?”
“商老,你不知道。”梁大叔搖了搖頭,“長勢是好,本來也是豐收,可是……不是人過的日子呀!”
王宏林接道:“去年兩季大豐收的時候,宋……宋將軍的人下來,說什麼收麥、割稻產生的什麼揚塵,會汙染環境,收割的時候必須用灑水車灑水,不然嚴懲不貸,逼著大家出灑水車的錢,沒錢就用好糧抵。收割的時候,誰不指望老天爺放晴,好曬乾糧食入倉存放著,他們來灑水,甚至在曬糧食的壩子裡灑水,每天過兩遍,全是水啊!人禍、天災,尤其是稻穀,轉眼遇上秋雨連綿,都發了芽,全廢了,上交的時候,他們又隻收好糧,把人往死裡逼呀!隻要有人敢鬨事,架起槍就打,誰不怕,沒辦法。”
袁天綱握著拐杖的手緊了緊,種沐流、商林等人的臉色也變了。
梁大叔道:“後來,裡正旁敲側擊的了解了一下,似乎鎮、縣裡存糧不少,放著喂老鼠,他們就想了這麼個整人的法兒,發了芽你沒吃的,就買糧唄,他們存的舊糧就賣出來換了錢。如果不是玉米、紅薯撐著,去年真沒法過來。”
袁天綱對種沐流搖了搖頭,沒有必要,走了宋八斤,又會來個趙八斤、錢八斤,都一樣,道:“王老,我看村子裡孩子不少,有沒有想過讓那些孩子去念書,學點東西?”
“念書?”王宏林搖了搖頭,“我也想過,念不起呀!現在這邊沒有學堂,若去鎮裡,又負擔不起,沒辦法,能活下去都不容易,哪裡能想什麼念書。我平常教他們識幾個字便罷,就是這個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