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姐姐,你們要去縣城嗎?”見他們點頭,少年著急,“千萬彆去,聽說那邊在打仗,村子裡都能聽到炮聲,很危險,以後太平了再去。”
“仗已經打完,以後應該也不會打了。”宮疏雨對他笑了笑,“你叫什麼名字?住在附近嗎?”
“我叫龍小,就住在公路邊的小隆村。”少年伸手指了指村子方向,有不少人站在屋前或山坡上、田地裡,望著公路上的車,公路邊也有村民看著,他們正在地裡收玉米,“我們拿著錢一路往南走,在縣城裡買了糧食,這幾個村子人不多,就停了下來,一些人住在小隆村,一些人住在其他村子,這一片都有當年靠哥哥姐姐活下來的人。過節的時候,大家還提起哥哥姐姐,你們願意過去見見大家嗎?”
看著少年滿懷期待的眼神,二人點了點頭,龍小一聲歡呼,一邊喊著,一邊跑了回去,不少村民向著一個方向會集。
公路邊田地裡忙農活的村民,見眾人走過公路,也有兩個人上前鞠躬感謝,多半是當年人群中的一員。二人招呼了他們,也跟著往村子走。
到了村口,看著圍過來的村民,他們根本分不清哪些是曾受過錢的人,哪些不是,隻能以是否道謝磕頭之類簡單判斷。
他們初到這邊的時候,雖然原本村子裡的人不多,也不想被外人搶占土地,減少自家的口糧,還發生過衝突。但他們人多,也有所退讓,表示隻分部分即可,雙方妥協後,流浪人群分散在了附近幾個村子,平常多有來往,聚眾成勢,以免被驅逐。
分的地不多,生活並不好,隻能說勉強活下去,餓不死罷了。幸而這一片的匪盜被雄鷹嶺剿殺的乾乾淨淨,算是過了幾年太平日子。散在這些村子裡的人,也有部分人到磐龍鎮那邊進廠賺錢,這兩年的生活比之前好了些。
龍小的祖母已經過世,爺爺、母親還在。父親和不少村子裡的壯丁被宋藩征去挖戰壕、挖礦之類,有部分人活著回來,據說龍小的父親死在了陣地上,遺體不知下落。
村裡住著一位七十多歲的老人家,和龍小他們一起逃難,一起住在村子裡,據說家裡的人都走散了,但他很開朗的活著,每每喝多了就說:“隻要好好活著,就有重逢的希望。”
不知道天齊王朝有多少這樣的人,宮疏雨他們的目的,就是將來沒有這樣的人。
離開村子的時候,龍小和一群年輕人追了上來,再三確認,龍安縣是不是真被他們打了下來,又得到肯定的回答後,說願意跟著他們一起打。
宮疏雨把梁秋實介紹給他們認識,說等秋種過後,會派梁帶兵來接他們離開,前往雄鷹嶺學習。
村子裡被拉走的壯丁死了不少,大家都知道戰爭的殘酷,年輕人想走,很多家裡人都反對,種來的父母聽說後,拉著他苦口婆心勸說:“我們寧願窮,至少活著,不能去送死啊!公路上的車隊你也聽到了,都是拉的死人,死了多少人啊!聽媽一句勸,留在家裡娶妻生子……”
絮絮叨叨,種來覺得心煩,少有的發了脾氣:“爸、媽,你們真的覺得一輩子這樣窮困潦倒沒有關係嗎?種地種到一身病,吃了上頓沒有下頓,窮得連醫署也不敢去,孩子沒有錢上學,繼續著悲苦的命運?一個月五百塊錢,還有什麼獎金、糧食、肉,我們一年也賺不了這麼多!我感恩你們養育了我,但我痛恨你們給了我一個窮困潦倒的家,我一定要親手改變命運的不公。如果一直這樣貧窮下去,就算我不去從軍,也不會如你們所願娶妻生子,我絕不會讓我的孩子出生在一個家徒四壁的貧寒之家,一輩子缺衣少食,不如從來沒有。”
看著摔門而去的兒子,種父、種母對望了一眼,多少有些震驚:一個月五百塊錢,還有什麼獎金、糧食、肉……
回到公路上,汽車起步,宮疏雨望了一眼村子。當年流浪、乞討到天泰,得到過很多人的幫助,當時曾想,將來回到故鄉,一定要重新走一遍那條路,去看看那些曾讓她活下來的老人,他們還在嗎?過的好不好?現在才明白,真是癡妄,已經完全不記得走的是哪一條路,又得到了誰的幫助,隻能將這片心意,回報給整個大齊的土地,自然就有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