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捕頭把牽扯進“盜賣官銅一案”的各色人等全帶到甕城,陶主薄隻是問了幾句搞清誰是誰,就讓關捕頭把人帶到堂外好生看押,既沒用刑也沒問其它的,更沒讓人記錄再讓那些個犯事的家夥簽字畫押。
韓秀峰之前雖然一直在衙門幫閒,但終究隻是個清書,主要跟吏、戶、禮、兵、刑、工六房書吏以及大老爺的長隨打交道。平時彆說大老爺,甚至連大老爺的幕友也很少見到。自認為曉得衙門的規矩,其實曉得的隻是胥吏衙役的規矩,直到此時此刻才曉得做官不是那麼簡單的。
陶主薄之所以這麼做並非“好說話”,而是謹守做官的規矩!
因為隻有州縣正堂才能升堂斷案,他要是對周二爺等人用刑或錄供詞弄不好會授人以柄,像這樣啥也不做就算縣太爺曉得了他大可托辭深更半夜不敢驚擾,案子還是要由縣太爺去斷的,牽扯這個案子的各色人等也是留給縣太爺判的。
已經穩操勝券了他還這麼小心,韓秀峰正暗自感慨處處皆學問,陶主薄突然問:“老弟,運官給我們巴縣的移文有沒有附帶備造各船裝載銅斤並船隻號數的清冊?”
“有,”韓秀峰緩過神,放下茶碗道:“船上的那位是個落第舉人,曾給人做過近十年幕友,往來公文該咋寫沒他不曉得的,我在船上無意中看了一眼,該有的全有,四平八穩,滴水不漏。”
陶主薄沉吟道:“這麼說他是‘大挑’出來的官。”
大挑不同於會試,比的不是文章咋樣,而重在形貌與應對,須體貌端正,言語譯明,所以有“同田貫日氣甲由申”八字訣,合於前四字形貌者為合格。例如長方麵型為“同”,方麵型為“田”,身體長大為“貫”,身體勻稱為“日”,說白了就是以貌取人。
想到這些,韓秀峰不禁笑道:“是的,他自給兒也是這麼說的,不過看上去確實氣度不凡。”
“卿本佳人,奈何為賊……”陶主薄搞得像有多惋惜似的歎了口氣,又問道:“老弟,清冊上的流水賬你還能不能記得?”
韓秀峰不假思索地說:“記得,總共就十六隻船,其中一隻是兵船,其它全是中船,每隻裝銅三萬斤,從頭到尾全一樣,連流水賬都算不上。”
“好,太好了,勞煩你寫一份,等那運官到了我有大用。”
“舉手之勞。”
……
官船上,周知縣牽掛著外麵的買賣,坐在艙裡邊喝茶邊等消息。結果等來等去沒等到消息,反而等來了一個巴縣的衙役。
“這麼晚了,你們大老遠找我何事?”
“稟周老爺,不是我們大老爺找您,而是我們二老爺請您去趟甕城。”
“二老爺?”周知縣不解地問。
關捕頭不想耽誤工夫,冷冷地說:“稟周老爺,二老爺就是本縣主薄陶老爺。剛才我等巡夜,在金紫門碼頭擒獲一幫盜賣官銅的不法之徒,所盜賣的官銅多達三萬斤之巨,茲事體大……”
這番話如同晴天霹靂,周知縣嚇出了一身冷汗,不過很快緩過神,不動聲色說:“擒獲的那幫不法之徒現在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