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送四哥的,”柱子順手掀開一片草墊,看著滿倉的行李說:“我昨天下午就來了,碼頭上的這幫龜兒子手腳不乾淨,這麼多東西在這兒我不放心,在船上睡了一宿,來了就沒回去。”
“四哥,你今天走?”幺妹兒驚詫地問。
“嗯,等會兒就走,”韓秀峰回頭看看碼頭,放下艙簾哽咽地說:“本來想等兩天的,但想到大頭的那些仇家心裡就不踏實,就讓潘兄和柱子先悄悄把行李送上船,借口去江北走親戚提前兩天走。”
大頭禁不住嘟囔道:“四哥,有啥不踏實的,我一個真能對付他們幾個!”
“閉嘴!”柱子狠瞪了他一眼,隨即起身道:“四哥,我就送到這兒了,路上小心點,到了京城記得給家捎個信,報個平安。”
“好的,一到京城就給你們捎信。”
“四哥……”琴兒有千言萬語,可是就要分彆了卻一句也說不出來,隻能摟著他嚎啕大哭,苦得撕心裂肺。
“彆哭了,沒事的,一到京城我就給家捎信。”韓秀峰同樣心如刀絞,擦了一把淚哽咽地說:“幺妹兒,扶你嫂子上船。”
“四哥,上啥船?”幺妹兒也哭得梨花帶雨。
“上外麵那條,我們去江北。”柱子拉拉她的袖子,隨即轉身道:“嫂子,碼頭上全是茶幫的耳目,不能再哭了,再哭搞不好真會前功儘棄。”
“嗯,”事關韓秀峰等人的性命,琴兒不敢再哭,可想到就這麼分彆又心有不甘,竟鬼使神差地抱著韓秀峰的胳膊,狠狠地咬了一口。
一陣劇痛襲來,韓秀峰疼的齜牙咧嘴,卻不敢也不想掙開。
“四哥,四哥,我還是那句話,你不管走到哪兒,不管遇到啥事,彆忘了這還有個家,彆忘了我還在家裡等著你……”
“曉得,曉得。”
“我走了。”
“嗯。”
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
琴兒、幺妹兒和柱子爬上最外麵的那條船,船家解開纜繩,拿起竹篙將船輕輕撥開,眼看著她們所坐的船順流而下往江對麵駛去,韓秀峰再也忍不住了,一屁股坐在行李上抱頭痛哭。
在此之前,潘二恨不得離家越遠越好。
而此時此刻,他突然想起走馬老家,想起老家的爹娘、婆娘和兩個娃,說不出的難受,也一屁股坐了下來抱頭痛哭。
大頭放下扁擔,沒心沒肺地問:“潘二,四哥哭是舍不得嫂子,你也跟著哭,你哭個啥?”
“我也有婆娘,我還有娃,我咋就不能哭了!”潘二越想越難過,禁不住踹了他一腳:“滾一邊去,彆在老子眼前轉。”
“又踢我,信不信我把你扔江裡喂魚!”
“大頭,少說兩句。”韓秀峰抬起頭擦乾淚,哽咽地說:“聽哥的,對著岸上磕幾個頭。”
“磕啥頭,給誰磕?”大頭傻傻地問。
“給你死去的爹娘,給你袁家的列祖列宗!”韓秀峰深吸口氣,凝重地說:“這一走不曉得啥時候能回來,甚至不曉得回不回得來。現在不磕,以後想磕都磕不上。”
“這麼說我是得磕幾個。”大頭心裡是有些道理,撲通一聲跪倒在艙板上,對著朝天門方向一個勁磕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