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安巡檢司分轄的地方是蠻大,沿運鹽河從東往西一百多裡,轄海安、胡集、曲塘、白米、薑堰五個大小市鎮和兩百五十多個村莊,可巡檢不是知州,隻負責保甲,管不了稅賦。轄下的那些士紳隻會巴結大老爺,不會巴結他這個巡檢。轄下的那些百姓又一個比一個窮,彆說平時沒啥事,就算有啥事他們也不敢見官,而那些百姓不見官,他這個巡檢自然撈不著什麼好處。
不過這缺也不是一點油水也沒有,隻是沒那個能耐去撈。
東邊是兩淮鹽運司的角斜場和栟茶場,東北邊是兩淮鹽運司的富安場和安豐場,一年不曉得有多少條鹽船要經過海安,可那些夾帶私鹽的運商來頭一個比一個大,不是一個小小的巡檢敢招惹的。而那些私鹽販子一個比一個猖狂,他們不但人多勢眾,有的甚至有鳥槍兵刃,巡檢司衙門的那兩個皂隸和十幾個弓兵根本不敢上前,隻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想到署理海安巡檢司這四個半月,真是守著金山銀山要飯吃,隻能靠辦生辰跟一幫窮鬼搜刮點銀錢,方士枚心裡彆提有多窩囊。
正琢磨著今後該何去何從,方士俊辦完事回來了,一進門就嘟囔道“哥,全交代下去了,反正是在這兒辦的最後一個生辰,酒可以摻點水,菜也用不著多好。”
“那是,總不能辦來辦去辦賠了。”
“哥,張二有沒有說那個新來的巡檢姓什麼叫什麼?”
“信中提了,大老爺的信裡也寫了,”方士枚往爐子裡添了兩塊柴,抬頭道“姓韓,叫韓秀峰,字誌行,四川巴縣人,監生出身。”
“有沒有提姓韓的長什麼樣?”
“提了,身中,麵白,無須,道光十四年生的,今年才二十二。”
“才二十二就能補上缺,還是帶缺出京的,哥,照這麼說那個姓韓的有點來頭!”
“來頭大了,張二在信裡說這位韓老爺是甘肅布政使的內侄,江蘇巡撫和江寧布政使又正好跟甘肅布政使同年,人家又是帶著缺出京的,這個麵子製台大人不能不給。”
“既然他這麼大來頭乾嘛來搶我們的飯碗,他一來我們去哪兒?”方士俊苦著臉問。
方士枚緊鎖著眉頭道“我也正為這個發愁呢,張二在信裡說給我們兩條路,要麼留在泰州等著委署,說這位韓老爺來頭大不是什麼壞事,有巡撫大人和藩台提攜,指不定哪天就高升了,他一走我便能接著署理海安巡檢司。”
“他要是不走怎麼辦?”方士俊想了想,又問道“第二條路呢?”
“回江寧等著委署,說要是有差事會緊著我委,要是有缺空出來會緊著我去署理。”
“江寧那麼多人等著委署,張二這話能信嗎?”
“所以我覺得還是在泰州等著委署靠譜點,大老爺年事已高,現在都不怎麼管事了。去泰州雖然一時半會兒署理不上缺,但隻要天天去州衙點卯,催收稅賦、辦理漕務河工的差委應該少不了,至少不會跟以前在江寧那樣坐吃山空。”
方士俊無奈地說“也隻能這樣了,反正我聽你的。”
方士枚點點頭,隨即叮囑道“新巡檢就這幾天到任的事你曉得就行了,千萬彆跟下麵那些人說,要是傳出去這生辰都辦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