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當著顧院長等人麵寫好給州衙的呈文,正準備差人去喊王如海,王如海就送來一封州衙的公文。拆開一看竟是泰州守備給知州張大老爺的移文,稱狼山鎮要抽調兵丁馳援江寧,不但要裁撤海安外委署,連分守其它地方的汛兵、塘兵也全要撤回。
王如海拿上韓秀峰剛寫好的呈文就走,一刻不敢耽誤,因為這幾天公文特彆多,有送往狼山鎮的,有送往海州的,有送往東台、鹽城等縣的,也有運司衙門下發給安豐、富安、角斜、栟茶等鹽場的。
儘管不曉得公文裡都寫了些啥,但從海安這個實在算不上要衝的小驛鋪,大過年的竟有那麼多公文要郵傳上可見戰事有多緊!
顧院長不敢拿身家性命當兒戲,正準備起身告辭,他最得意的學生竟找到了衙門,並帶來一位四十多歲的儒生。
韓秀峰之前既沒見過也沒聽說過,等顧院長和王監生引進後才曉得這位儒生原來是他們這些士紳年前托人從揚州延聘的先生,是來接替教子無方的陳有道執教明道書院的。
顧院長和王監生話音剛落,餘監生又忍不住補充道“韓老爺,任兄滿腹經綸、學富五車,不但是我們揚州府的撥貢,也是從八品的候補儒學訓導!”
儒學訓導是輔助教授、學正、學諭教誨生員的學官,也是大清為數不多可以在本省為官的官職。
韓秀峰沒想到他們竟請來一個有真才實學的,連忙拱手道“失敬失敬!”
“一介酸儒,讓韓老爺見笑了。”任雅恩顧不上客套,見老友和故舊全在,急切地說“韓老爺、顧兄,實不相瞞,我原本打算過了正月再來的,但思前想後揚州真不能久留,這個年過得都是一日三驚,所以便帶著家人提前來了。”
“揚州不能久留,任兄何出此言?”顧院長明知故問。
“顧兄,這麼說你還不曉得太平賊匪已攻陷了武昌,不曉得賊匪的幾十萬大軍正奔江蘇來了?”
“聽說過一些,隻是不曉得是真是假。”
“千真萬確!”任雅恩放下茶杯,憂心忡忡地說“相比海安,揚州的消息終歸靈通些,聽府學的人說去年臘月初四,陸中堂就奉旨率兵馳赴上遊防守去了,楊中丞臘月裡便從蘇州移駐江寧坐鎮,在蘇北賑災的祁藩台也已經回了江寧。”
“曉不曉得賊匪現在到了哪兒?”韓秀峰急切地問。
“有傳言賊匪已經到了安徽,據說陸中堂出師不利已退守江寧,壽春鎮總兵恩長恩大人陣亡。”任雅恩想了想,又凝重地說“來前還聽人說楊撫台與陸製台向來不和,見陸製台退守江寧,竟領兵退守鎮江去了。一再分兵,江寧危矣!”
顧院長喃喃地說“這麼說用不著等到月底,太平賊匪便能兵臨江寧城下。”
“是啊,所以說揚州不能久留。”
“任兄,揚州現在啥情形?”韓秀峰低聲問。
“百姓哪曉得這些,全在歡天喜地過大年呢。府台、運司和學正一定是曉得的,可曉得又能怎麼樣?那些大鹽商消息倒是靈通,可謂人心惶惶,隻是他們的根基全在揚州,家大業大,一時半會兒走不了,就算想走又能去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