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韓老爺您打算什麼時候讓家兄率鄉勇們過來?”張光生追問道。
韓秀峰正準備開口,王監生的家人匆匆跑了進來,一進大廳就急切地說:“韓老爺,三少爺,鎮江失陷,鎮江被賊匪給攻占了!”
“你怎麼曉得的?”王監生站起來問。
“逃難的人說的,這會兒從鎮江來了十幾條船,船上全是逃難的人,”家人擦了一把汗,氣喘籲籲地說:“聽逃難的人說楊撫台帶著殘兵敗將去了江陰,他們不曉得江陰能不能守住,沒敢跟著去,全雇船來這兒了。”
韓秀峰心想也真夠倒黴的,來江蘇上任前段大章和黃鐘音幫著寫了兩封引薦信,結果一封也用不上,再想到賊匪已經攻占了鎮江,韓秀峰不敢再等儀真那邊的消息,斬釘截鐵地說:“光生,趕緊給你堂哥寫信,不,不用寫信了,你現在就去薑堰,請你表哥和李老爺趕緊率鄉勇來江都!”
“來了之後再分兵去守邵伯和仙女廟?”張光生愁眉苦臉地問。
韓秀峰豈能不曉得他是擔心他堂兄手下的兵不夠,咬著牙道:“算了,他們隻要來守萬福橋,隻要能幫我拖住從萬福橋去犯泰州的賊匪六天。”
“韓老爺,仙女廟和邵伯怎麼辦?”韓博下意識問。
“等新招募的青壯全回來,你和陸大明率一百青壯去仙女廟。王兄,到時候你率一百青壯去邵伯。”
當著張光生的麵,好多事不方便細問,儘管不太情況,韓博和王監生還是拱手領命。張光生一刻不敢耽誤,連行李都顧不上收拾動身回泰州。
他前腳剛走,韓秀峰便輕描淡寫地說:“千裡,韓博,瓜洲巡檢司設在仙女廟,邵伯一樣有巡檢司,守這兩個地方是瓜洲巡檢和邵伯巡檢的事。守住他們有功,守不住跟我們沒任何乾係。”
“那您讓我們去做什麼?”王監生不解地問。
“去等幾個人。”
“等誰?”
“等督同江防事的前兩淮鹽運使但明倫,兩淮鹽運使劉良駒,揚州知府張廷瑞,江都知縣陸武曾和甘泉縣知縣梁園棣!”
“等他們做什麼?”韓博越想越糊塗。
韓秀峰冷冷地說:“他們不但不好好守城,還湊銀子去跟賊匪贖城,害我們要跟賊匪拚命,這筆賬可不能就這麼算。我敢斷定,賊匪要是殺到揚州城外,他們一定會往仙女廟、邵伯等地方跑,你們去守株待兔,一定能等到他們。”
王監生急切地問:“等到之後呢?”
“不要跟他們來硬的,隻要跟著他們,他們去哪兒你們就去哪兒,就說是徐老鬼差你們去的。”
韓博猛然反應過來,忍不住笑道:“對對對,等到之後就跟著他們!”
王監生沒做過官,不曉得韓秀峰的葫蘆裡到底埋的什麼藥,正準備開口,韓秀峰就冷笑道:“朝廷早晚會曉得他們乾的那些事,他們也曉得一旦東窗事發皇上一定會大怒,甚至會要他們的腦袋!所以他們肯定想趕緊躲起來避避風頭,再想辦法托人幫著求情,等皇上氣消了才會露頭。而你們要是跟著他們就沒法兒躲,想讓你們不跟著就得掏銀子。”
“還真是!韓老爺,您覺得讓他們出多少銀子合適?”
“這可是買命錢,而且他們做的又全是天底下最有油水的官,但明倫、劉良駒和張廷瑞一個人少說也要出兩萬兩,梁園棣和陸武曾一個人少說也得出一萬兩,不出銀子就跟著他們,等皇上的旨意一到就拿下他們送欽差大臣查辦。”
“送給哪個欽差?”
“這會兒沒欽差,過段時間就有了,就算過時間也沒有就送往京城。不過我敢斷定他們一定不敢拿身家性命當兒戲,一定會老老實實出銀子的。”
王監生樂了,想想又忍不住問:“韓老爺,我們拿到銀子之後呢?”
“拿到銀子就去宜陵跟我會齊,他們不會傻到瞎說,更不敢去找徐老鬼對質,總之,就當這件事沒發生過。”韓秀峰笑了笑,又說道:“本來想著算張光成一份兒,可他那個堂弟居然不相信我,不相信我就算了,到時候我們可以多分點。”
“謝韓老爺提攜!”
“全是自個兒人,彆這麼見外。”
韓博沒想到這也能發財,禁不住起身道:“韓老爺,他們到底啥時候棄城逃命,到底會往啥地方跑,我們不能光靠猜。要不我去城裡盯著,可不能讓這幾隻煮熟的鴨子給飛了。”
“去盯著也好,不過得小心點,既不能被他們察覺,也要提防賊匪。”
“我曉得,我有分寸。”
讓韓秀峰哭笑不得的是,王監生竟舉一反三地問:“韓老爺,楊殿邦也是一隻肥羊,還是隻大肥羊,我們是不是想辦法打探他究竟躲在哪兒,然後也去跟著?”
“楊殿邦就算了,他可內閣學士,做過禮部侍郎、倉場總督兼戶部侍郎,現在更是漕運總督,並且已經八十多歲。皇上砍誰的腦袋也不會砍他的腦袋,頂多奪他的職,罷他的官。”
“惹不起?”王監生苦著臉問。
韓秀峰拍拍他胳膊,無奈地說:“惹不起,不能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