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晚了,什麼事?”任鈺兒下意識問。
餘三姑連忙道:“彆看我,我也不曉得。”
“坐,都坐下,我們坐下說。”任雅恩深吸口氣,放下茶杯道:“三姑,顧院長下午來找過我。”
“找你做什麼?”
“他說……他說你進我任家門,是幫我生孩子,幫我任家傳宗接代的,說你總跟現在這樣從早忙到晚不好,要是懷上了會動胎氣的。”
彆看餘三姑平時大大咧咧,可當著鈺兒麵說這些還是有些不好意思,紅著臉道:“這不是沒懷上嗎?”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任雅恩偷看了一眼女兒,故作輕鬆地說:“顧院長讓你以後彆再去韓老爺那兒乾活了,他已經跟李瘸子說好了,打算讓李瘸子家二丫頭接替你。”
“這怎麼行,一個月二兩工錢呢!”
“彆急,我曉得你舍不得這差事,曉得你是為這個家著想,可顧院長的話不是沒道理,而且顧院長一樣曉得我們不寬裕,他老人家早幫我們想好了。”
“顧院長怎麼說?”餘三姑急切地問。
“顧院長說韓老爺本來有一位幕友,就是那位舉人出身的周先生,可現在周先生去了江南。韓大使的堂弟韓博、表弟唐國政也全出去辦差了,原來的那個家人潘長生又在郭大人那兒效力,身邊連個斷文識字的人都沒有。”
“韓老爺打算請你去做師爺?”
“這倒沒有,就算韓老爺想請我去做幕友我也走不開了,我要是走了書院怎麼辦。”任雅恩回頭看著女兒,不動聲色地說:“鈺兒,顧院長曉得你斷文識字,能寫會算,讓我問問你願不願意去韓老爺那兒做事。”
“讓我去韓老爺那兒做事,爹,你沒開玩笑吧!”任鈺大吃一驚,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沒跟你開玩笑,海安這地方你又不是不曉得,沒出閣的姑娘什麼活不乾,有些潑辣的比那些小媳婦多厲害。”
“老爺,這不合適,鈺兒跟那些野丫頭瘋丫頭不一樣,再說鈺兒平時連門都不怎麼出,能做什麼事!”
“三姑,我不怎麼出門不等於不會做事!”任鈺急了,指著案子上的一堆書問:“這些書上的字你認得嗎?”
“我哪兒認得,我又不識字。”
“這就是了,你不認得我認得,不光認得還會寫!”
任雅恩本忐忑地問:“鈺兒,這麼說你願意去韓老爺那兒做事?”
“三姑能去,李瘸子家二丫頭能去,我為何不能去?我再這麼總呆在家裡,就真成好吃懶做了。”任鈺不想被鎮上的女人在背後議論,再想到這不隻是出去做事賺錢補貼家用,而且能一展才會,不禁竊笑著問:“爹,顧院長有沒有說這工錢怎麼算?”
“每月二兩總該有吧。”
“怎麼才二兩,你是不是沒好意思開口問?”
餘三姑也覺得少,撐著腰道:“二兩肯定不行,鈺兒去做師爺的事,韓老爺就得給師爺的工錢,一個月怎麼也得五兩!”
“是啊,一個月怎麼也得五兩!”想到能賺錢,而且能賺大錢,任鈺激動不已。
想到每個月二兩銀子的差事丟了,但繼女真可能謀到個每月五兩的差事,餘三姑一樣激動,禁不住笑道:“老爺,我曉得你是要麵子的人,一定是不好意思跟顧院長開這個口。我跟你不一樣,我又不怕人笑話,我去問顧院長,我去幫鈺兒說。”
“誰說女人無才便是德,誰說女子讀書沒用,這不就有用了嗎?”任鈺越想越激動,竟挽著餘三姑的胳膊說:“三姑,你真要是能幫我把工錢談到每月五兩,以後我每個月給你二兩。”
“還有三兩呢?”餘三姑回頭問。
“我存著呀,我得給我自個兒存嫁妝。”
“你的婚姻大事老爺給你做主,你的嫁妝老爺和我幫你置辦,你要存錢做什麼,還存那麼多,我以前不管賺多少錢都交給家裡的!不行,那三兩你也得給我。”
“三姑,你是不是鑽錢眼兒裡去了,我自個兒賺的錢憑什麼給你?”
……
她倆又鬥起了嘴,不過這次更像是開玩笑。
任雅恩本以為女兒打死也不會去,怎麼也沒想到會是這個結果,隻能硬著頭皮陪笑,心裡卻全是歉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