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不是一件小事,你說我敢開這玩笑嗎?”兒子的親事總算有了著落,段徐氏是真高興,從幺妹兒手裡抱過小外孫,眉飛色舞地說:“要是擱以前,肯定是門不當戶不對,我們是真高攀不上。但現而今不是以前,狗蛋他爹不但跟劉舉人以兄弟相稱,而且做上了大官,身份比劉舉人都要尊貴,所以人家不但願意跟我們交好,還願意跟我們結親!”
“四哥做的是巡檢,巡檢算啥子大官?”琴兒被搞得哭笑不得。
段徐氏意識到說漏了嘴,連忙道:“狗蛋他爹的官做得大不大擱一邊,就這門親事他劉家也沒吃虧。你想想,你弟雖……雖沒人家精明,但換句話說就是安分守己,誰家閨女不想嫁給安分守己的後生?”
“可是劉家五小姐比我弟大好幾歲?”
“女大三抱金磚,大幾歲有啥不好的。這麼說吧,劉家五小姐要是嫁到彆人家,我是說那種門當戶對的,嫁過去隻能做小媳婦。嫁我家來就不一樣了,她就是少奶奶,一進門就能當家!”
琴兒忍俊不禁地說:“這倒是。”
“再說這親事不是我們上趕著求人家的,是劉老爺先跟你爹提出來的!”段徐氏親了親外孫的小臉蛋,又興高采烈地說:“連你都曉得劉家五小姐年紀不小了,她又跟幺妹兒一要給她爹守孝,要等兩三年才能出閣,到時候就成老姑娘了,除了我家誰家願意等?”
“娘,聽您一說這親事還真合適。”
“當然合適,不過話又說回來,這全是占狗蛋他爹的光,我們可不能沒良心,做人可不能忘本。”
娃他爹確實跟江北廳劉舉人有交情,琴兒沒往彆處想,正準備起身去把被褥翻過來曬,外麵又傳來一陣敲門聲,緊接著是段吉慶和關班頭的聲音。
“琴兒,快開門,你餘叔回來了!”
“哪個餘叔?”琴兒下意識問。
“我,餘有福!”
琴兒打開門一看,果然是餘有福,想到他應該是在娃他爹那兒當差,禁不住踮起腳往他身後望去,然而跟他一道來的隻有一個十六七歲的後生,並沒有見到日思夜想的娃他爹。正渾渾噩噩,段吉慶走進院子,掀起一床擋住去路的被子道:“琴兒,誌行不但讓你餘叔給家捎了信,還給家捎了錢!”
“餘叔,你回來了,狗蛋他爹咋沒回來?”琴兒噙著淚問。
就這麼扔下四娃子他們幾個獨自回來,餘有福這一路上本就很歉疚,被琴兒這一問心裡更不是滋味兒,一臉尷尬地說:“琴兒,四娃子公務繁忙實在回不來,曉得你擔心他,給家捎信又沒在京城時方便,所以……所以就打發我先回來了。”
到底因為什麼讓他先回來,從朝天門碼頭到這兒的一路上,餘有福已經跟段吉慶、關捕頭和柱子說過,他不但無顏麵對琴兒,一樣無顏麵對段吉慶和關班頭,畢竟太平賊匪到底打到了哪兒,泰州究竟有沒有失陷,四娃子這會兒到底是死是活,一直忙著趕路的他全不曉得。
他更不曉得的是,段吉慶的消息遠比他靈通,看著他尷尬無比的樣子,禁不住笑道:“有福,誌行沒事,用不著你擔心,還是先辦正事吧。”
“段經承,四娃子真沒事?”餘有福急切地問。
關班頭一樣曉得內情,笑看著他催促道:“段經承的話你都不信,彆磨蹭了,先說正事。”
“哦,”餘有福回頭看了看一臉茫然的琴兒,隨即從褡褳裡取出兩封家信交給段吉慶,隨即轉身介紹道:“段經承,關班頭,這位是張士衡張少爺,他爹叫張德堅,在我們四川鹽茶道吳道台那兒效力,四娃子和潘二、大頭往家捎的彙票,全放在張少爺身上。”
段吉慶上午光忙著安頓角斜場鹽課司大使韓宸的家眷,隻曉得四娃子從江蘇捎回了錢,卻不曉得捎回了多少,不曉得彙票放在這個年輕人身上,更不曉得這個年輕人竟是張先生的兒子。
想到他爹前段時間正好隨吳道台來了巴縣,段吉慶激動地說:“原來是張少爺,失敬失敬。”
張士衡可不敢在他們麵前擺少爺譜,何況他實在算不上什麼少爺,急忙躬身作揖:“士衡拜見段老爺,拜見嬸娘。”
琴兒一楞,下意識問:“你喊我嬸娘?”
“沒喊錯,他就應該喊你嬸娘,”餘有福連忙解釋起韓秀峰把張士衡從儀真帶到海安,再讓張士衡跟他一道來四川的經過。
琴兒反應過來,正琢磨著要不要給眼前這個晚輩點見麵禮,張士衡竟轉過身去,背對著眾人解開衣裳,從貼身的內袋中取出兩張“日升昌”揚州分號開具的彙票,當著餘有福麵恭恭敬敬地交給段吉慶。
段吉慶接過帶著餘溫的彙票,看著上麵寫的金額,頓時大吃一驚,隨即欣喜若狂。相比娃他爹給家捎了多少錢,琴兒更想曉得信裡都說了啥,禁不住提醒道:“爹,還是先看看狗蛋他爹的信吧。” .